第111章 废去冷宫
邓遥一愣:“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事瞒着你,我私房钱藏哪你都知道。”
薛朝暮知道他们俩有话说,她颔首要先离开,陆怀远却握住她的手:“去哪?还没看太医呢。”
“不急于一时。”薛朝暮瞧着两个人,没多说,“我先去找云姜姐姐。”
陆怀远没松手,他脸上玩笑的神色收得干净,问邓遥:“不如再好好想想,真没什么瞒着我?”
急风卷叶落,邓遥站在风口里,手脚冰凉,背后浸出一层冷汗。
他仰望天穹,只见惨白的云漂浮在四方的天空,被打湿翅膀的麻雀无处可依,颤颤巍巍地缩到重檐下,抖着翅上的雨水。
薛晚秋昨夜没睡好。
皇上在殿里陪着薛晚秋,薛道安就和婉心一起候在外,她望着平昌的方向出神,心里惦记着万燕山庄的回信。
婉心往里看一眼,满面愁容:“姑娘,四姑娘?”
薛道安陡然回神,微笑道:“怎么了?”
婉心忧心忡忡:“咱们娘娘有了身孕,这是皇上头一个孩子,皇上如此重视,还晋了娘娘的位份,拨了新人来照顾,可我怎么就是瞧着娘娘有心事呢?”
薛道安也察觉出薛晚秋每日心不在焉,她丝毫没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对待流水一样的赏赐也是情绪淡淡。
她这样周全的人,入宫以来从不和任何人结仇结怨,可听婉心说,薛晚秋把这两日来贺喜的妃嫔全部拒之门外。
连沈贵妃亲自带着贺礼来,她都不愿意出面应付一下。
“谁知道呢?”薛道安望着雨幕如瀑,“兴许有什么心事不愿意说,皇上在里面陪着,姐姐不愿意和咱们说的话,或许愿意说给皇上听。”
宫里的窗户没关严,外面的凉风带着潮气,薛晚秋觉得冷,皇上就很耐心地给她披了衣。
“我听说。”皇上端详着薛晚秋的眉眼,说话时一如既往地温柔,“你不愿意见人,连贵妃都挡回去了。”
薛晚秋低着头:“臣妾”
皇上抬起她的下颌,含情的目光留恋在薛晚秋眉目,薛晚秋不愿意让他这样看着自己,她太熟悉他这样的注视。
他待她总是这样温柔,私下里甚至不自称为“朕”,他准她出入御书房,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瞧着她的目光都是那样深情。
皇上甚至不会对她大声说话,落吻都带着小心,就像生怕碰坏了一件珍贵的瓷器。
“我只是顺口提一句,不愿意见就不见,她们要是闹就让婉心来找我。”
薛晚秋轻轻点着头,她偏头看向一边,不肯接受这不属于自己的温柔和情爱。
皇上不喜欢她这种无声的反抗,但就算是不喜欢,他也不舍得弄疼薛晚秋。
“你长得像你父亲。”
皇上抚摸着薛晚秋的鬓角,“你们家姐妹我都见过,只有你和她像你父亲。”
薛晚秋今日一反常态,她再一次躲过他的触碰:“旁人都说臣妾和道安像母亲。”
“不,你和她太像了,但又不一样,我很喜欢”
薛晚秋眼底晕着雾气,她执拗地问:“那皇上是喜欢像,还是喜欢不像?”
“这有什么分别吗?这都是你,像与不像有什么要紧的?陪在我身边的是你,这不就够了?”
“有分别。”薛晚秋眼泪滚落,“皇上知道的,当然有分别,皇上召我入宫,却又在我身上苦苦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其实她就近在咫尺,何必这样作践我。”
皇上收回手,第一次在薛晚秋面前冷了神色:“薛昭仪。”
薛晚秋跪在地上:“皇上为什么不把她接回来,我不是她,我叫薛晚秋,是薛家的三姑娘,不是别人的替身。”
“你从前不会说这些话,太医说你病了,朕看是该给你好好瞧瞧。”
皇上起身要走,薛晚秋泪如雨下,在人经过身边的时候哽咽地开口:
“我可以为人替身,皇上把我召进九重宫阙,我的一生已经断送掉了。”
皇上侧过身,眸底染上怒色:“这九重宫阙是人人望而不得的地方,做朕的宫嫔让你觉得很委屈吗?朕给你宠爱,给你尊荣,你们薛家幸免于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宠爱?宠而不爱,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我却弃之如敝履,我入宫前皇上可曾问过我是不是愿意来这里?”
皇上冷漠地说:“你愿不愿意重要吗?”
薛晚秋跪坐在地上,神色凄然:“就是因为不重要,我才陪着皇上演了半年的戏。可我想问问皇上,既然疑心深重又为什么要让我有这个孩子?”
“你是朕的宫妃,为朕繁衍后代是你分内之事。”
“皇上想让我陪皇上演这一出戏,就不该让我有孩子,在这不见天光的深宫里给我任何希望和寄托。皇上是孩子的父亲,可谁是他的母亲?”
皇上沉默少顷:“自然是你,薛昭仪。”
“是我?”薛晚秋凄然笑起来,“皇上真的觉得是我?这是您和薛晚秋的孩子,还是您和薛陵春的孩子!我是替身是笑话,难道我的孩子也要一辈子活在这样的影子里吗?”
皇上俯身捏住她的下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薛晚秋一字一句地说:“臣妾自从进宫之后,只有现在是清醒的。臣妾知微贱,不配为皇嗣生母,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被父亲当做一个没存在过的替代品。”
她深深叩在地上,“求皇上废臣妾进冷宫,这样的日子,臣妾受够了。”
陈明放下药箱,给邓遥递上一张药方:“邓大人奔波劳碌,原本就染了风寒,又淋了雨,起了热,病情看着凶,实则不打紧,大人不必担心,吃上几次药就无碍了。”
他凝眉转过头,为难地说,“倒是陆夫人——”
陆怀远没坐着,他追问:“陈太医和我也算旧相识,有话尽管直说,若是能治好她的手,就是要千金之数我也没二话。”
邓遥坐在一旁,心说还千金呢?百金你都掏不出来。
陈明叹气:“殿下专门叮嘱过,我不敢隐瞒。陆夫人这手伤得太重,南边的大夫说得不错,往后什么重物都拿不了了,就是握笔久了都不成。这每到寒潮雨天,也难免腕骨疼痛。”
陆怀远手抵着眉心没说话,薛朝暮从后悄悄碰了碰他,他盖在宽袖下的手才又握住她的指尖。
薛朝暮颔首:“辛苦陈太医走一趟,我这手腕原是两个月前伤的,想着是不能再好的。太傅为陈太医备了茶,陈太医不如挪步稍歇。”
陈明收好药箱:“夫人体恤,宫里还有差事,谢过太傅好意,茶就不用了。我虽治不了夫人的伤,但夫人若是日后腕痛难忍,我可以为夫人施针止痛。”
薛朝暮谢过陈明,嘱咐华阳把人好生送出去,又安排云销区明守着院子,不许旁人进来。
暴雨肆虐在天地,完全没有止歇的意思,庭中的翠竹被吹得四下摇晃,薛朝暮撑伞站在院子里,没急着进房里去。
她在廊下站了会儿,衣裙被风吹湿也不知道,檐下雨水滴落成线,她在这潮湿的氛围里莫名觉得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