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要有个家
薛朝暮撑着脑袋:“只是邓大人在平昌任职,现在也没逢着官员考察,他贸然进京,不大妥当。”
陆怀远把碗筷收拾到一旁:“这倒不难办,肖恪在辰阳的大牢关不久,他过些日子就要羁押入京,到时候老师惦记女儿和外孙,一定会让师兄揽下押送的差事,他过些日子必定会来京城。”
“咱们这位皇上。”薛朝暮轻笑一声,“你行走御前,要时时留心,这里虽说在京城,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薛朝暮不经意地一扫,正瞧到陆怀远脖子上的鞭痕,她伸手摩挲着,手指顺势挑起陆怀远的下颌,让他仰着头看自己。
“这可怎么办呢,咱们三公子走哪都有人惦记着。”
陆怀远仰颈笑着:“除了你还有谁惦记我?嗯?”
薛朝暮漫不经心地说:“那可多了去了,单我知道的辰阳有胡尔雅,京城有江雪,我不知道的可就不一定有多少了。”
“胡尔雅在江尚书府上,人家瞧不上我。”
“那还有江雪呢,我可听说母亲和尚书夫人近日总凑在一块,你别装傻,说不准你哪日回来就被套上婚服,就地成婚了呢。”
“是呢。”陆怀远莫名呢喃一句。
薛朝暮不乐意,要抽回手,陆怀远却捉住她指尖,低头在她手背上轻啄一下。
微凉的触感从手背漫到心里,薛朝暮愕然地看着陆怀远,陆怀远却迎着目光,认真又坚定地说,
“我们要有个家。”
“大哥那里我去说,等拿到和离书,就搬出去。我们在外面买一处院子,不要很大,要带个园子,给你种花栽树,再扎个秋千,建个凉亭。”
陆怀远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面颊:
“我们,还有云销,华阳,区明,月云,我们住在那里。你碰不得花粉,你只要看着满院繁花盛开就够了,剩下的都给我来做。”
“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你若是想家,我们就回辰阳去。往后我们日子还长,眼下的困境只是一时的,我要和阿朝岁岁年年都在一起。”
薛朝暮额头磕在他额间,她湿了眼眸,清清楚楚地知道陆怀远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有个家。
但这谈何容易?
他心心念念的未来或许要用他的仕途去换,陆怀远只说以后,却没说他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京城容不下他们,陆家容不下他们,他身为朝臣理应洁身自好,又明知故犯非要和长嫂在一起,轻则丢官罢爵,重则流放入狱。
他们或许能在夹缝中依偎生存,但这不是薛朝暮想要的。
她喜欢的陆三公子是年少成名的探花郎,他为君进谏革除时弊,他不肯向权贵皇威折腰,他不是一个耽于儿女情长的人。
“为了我吗?你想好了?”
陆怀远垂眸:“想好了,世间没有第二个阿朝,我不甘心错过。但是我需要时间,阿朝你等等我,等辰阳政清民安,等漠南时局稳定或许要很久,可我”
可他不能像邓遥一样说走就走,陆修和太傅的偏爱是保驾护航的护身符,也是陆怀远一生都卸不下的枷锁。
他总要给大家,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这会苦了阿朝。
薛朝暮同样双手夹住他的面颊,她什么都明白,就是因为懂他,才格外心疼他。
今年陆怀远不过二十有一,他是陆家嫡幼子,他本不该承受这么多。
薛朝暮仰起头,露出一个笑,戏谑地说:“买宅子,三公子出钱么?”
陆怀远也笑出声,他蹭着她的眉心,坦荡地说:“没钱。”
薛朝暮佯装生气:“没钱还轻易许诺,可见不是诚心的。”
“怎么就不是诚心的?我没钱,可夫人有钱。”
薛朝暮戳他胸膛:“夫人,谁是你夫人,三公子没吃酒也醉了,该叫我长嫂。”
陆怀远就把她的手按在胸膛上,含情地注视她:“可不是夫人吗?云销和区明一直叫你夫人,你不是都应了吗?”
薛朝暮一怔,她还真没注意到云销区明在称呼上细微的变化。
夫人。
大夫人。
一字之差,却藏着陆怀远早些时候不敢露于人前的心意。
原来,他竟那样早就动了心吗?
他们在六月回京,暑热渐起,薛朝暮挪来几叶芭蕉放在竹轩里,自己的院子很少回,总是躲在陆怀远的书房里躲清静。
她品茗赏竹,调音作画,外面一连数日的艳阳天,连穿堂风都逐渐夹杂了闷热的暑气,她懒得出门见人,惊奇的是陆老夫人和陆省一次也没来找过她。
薛朝暮在素纸上勾完最后一笔,搁下笔随口提了一句:“也不知道咱们三公子用的什么法子,陆省竟然还没打上门来。”
华阳翘着腿坐在一边:“你是清净了,最近漠南的信可来得越来越频繁了,要不是漠南正打着仗,我都怀疑陆修要直接回来提人问话了。”
薛朝暮给华阳递了盏茶:“信里说什么?”
华阳也不客气,顺手就接过来,喝完又把茶盏塞回薛朝暮手里:“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陆怀远十几封信攒到一起回,信里就四个字。”
薛朝暮挑眉:“什么?”
“无可奉告。”
薛朝暮弯腰笑出声,她挨着华阳坐下,月云对她很忠心,但她心里总是惦记着主仆有别。
别说让薛朝暮给她端杯茶,就是薛朝暮对她说话客气些,月云都觉得惶恐。
华阳就不一样了,她恣意潇洒,她愿意像云销区明那样护着陆怀远,却不是因为把薛朝暮当成主子。
薛朝暮是她的朋友,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愿意真心待她的人,对华阳来说,薛朝暮更是她的亲人。
华阳拎了一桶水放到薛朝暮跟前:“我看陆怀远倒是存心气陆修,就仗着离得远,陆修也回不来,收拾不了他,陆修处处碰壁,现在已经开始去写信烦房太傅了。”
今年夏天来得早,从五月中旬到现在一场雨也没下过,薛朝暮给庭中绿植浇着水,心里却想到另一桩事情。
陆修离得远,干着急也打不到骂不着,那房太傅呢?
太傅知道这些事,就没问过陆怀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