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倒打一耙
躁动的院子一时间又静下来。
“劳烦哪位,抬抬脚,去给我拿点账本来看看?”
她面如春风,但自有一种威慑压在院子里,震得众人不敢回答,更不敢起身。
半晌,才有一个小厮踉跄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闯进一间房,不消片刻,抱了一叠册子,捧到薛朝暮面前。
薛朝暮翻看几页,翻手把账簿摔在地上:“怎么?刚才教训不够?还敢来糊弄我。”
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摇头颤声道:“不不不是的夫人,咱们府里的账都是四夫人在管,小的就是想拿,也拿不来的!”
“我问你,府里谁当家?”
“是三公子!”
“三公子娶妻了吗?”
“没没有,薛家二姑娘上个月溺亡了,三公子原本的亲事也作废了”
“陆家嫡支只有三位公子,二公子远在边疆戍守,三公子尚未娶妻,天下万事讲究个章法,如今长媳在府上,我要查账,旁支来的人,有资格拦我吗?”
府中事是萧湖茵在管,府中账自然也在她手里。
这两日她忙得晕头转向,自顾不暇,没腾出手去料理萧湖茵,她反而蹬鼻子上脸,攒着劲儿地来找麻烦。
“姑娘再走一趟,带他去账房。”薛朝暮微笑看向华阳,“我看看,到底是谁想逆势而为,这个账,我今天查定了!”
陆怀远当着她的面哭穷,陆府常年无修葺,花园里都能被刨出狗洞来,萧湖茵自己却能穿金戴银,珠玉满头。
这账目之上,必有蹊跷。
账房里的管事是阿桑的父亲,萧湖茵的心腹。
听说儿子被打出来,他就觉得大夫人院里这把火要烧到他这里来,台上的账簿要多少有多少,都是他精心做出的假账。
但他自己另有一份真账簿,留给自己保命,连萧湖茵都不知道有这本账。
只要把这本真账藏好,任凭大夫人再怎么查,都道不出个所以然。
他刚要转身往屋里藏,就撞上一张结实的胸膛,他惊恐地把账本往身后藏。
区明从房檐上跳下来,伸手抽走他背后的账本,嘻嘻笑道:“先生往哪里去啊。”
华阳带着那小厮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碎瓷片已经被清扫干净。
她迈进院门,身后除了小厮,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梁生。
薛朝暮笑着给他们指了座,搬来一张桌子:“梁管事来了,我可等了好久呢。”
梁生点头哈腰,气还没喘匀:“夫,夫人下次,随便差遣个去铺子里,我听着信儿就来,不必不必劳烦华阳姑娘专程走一遭,太折煞我了。”
做生意她不精通,查账她自然也是只知皮毛,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薛朝暮查不出账本里的弯弯绕绕,就索性让华阳去把梁生也拎进府。
梁生坐在廊下阴影里,分明晒不到太阳,但是他两鬓汗如雨下,算盘拨打声不轻不重砸在院内人心头,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薛朝暮歪在石柱上闭目假寐,不多时,就有娇斥声撕破院子的静谧。
萧湖茵提着裙子踏进来:“程煦和!你竟然打我的人!”
薛朝暮眼也不睁:“我院子里的人几时成了你的了?弟妹言外之意,就是你蓄意安插眼线在我这里?你一口一个大哥哥叫得亲热,不知道这事你那位哥哥知晓不知晓啊?”
“商门贱户!”萧湖茵指着她,骂道,“你也敢和我作对!查我的账,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那贱骨头有没有三两重!”
梁生合上账簿,站起身,擦了一把冷汗,才敢上前:“夫人,这账目没问题。”
萧湖茵尚且不知道还另有一本真账,讥笑道:“嫂嫂没道理地怀疑我,诬陷我的名声,我可要到伯母那里说个明白!”
“什么说明白!你们又在闹什么!”
话音方落,陆怀远就推着陆省缓缓走进来,他似乎早知道薛朝暮坐在哪里,进门便朝她拱手行了一礼。
薛朝暮侧过身,冲着来人冷笑道:“真热闹啊,我这小院还能容得下你们两尊神?”
陆省瞪着她:“你少拿腔作调,阴阳怪气!”
萧湖茵见势就扑在了陆省身边,委屈地哭喊:“大哥哥!嫂嫂容不下我,要找个由头,把我赶出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薛朝暮笑着问满院奴仆,“我说过这话吗?”
满院人不敢应答,只有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月云脸上还挂着泪痕:“夫人没说过这话!”
“哪有你说话的份!”萧湖茵恶狠狠瞪过来,“她就是这个意思,要用账诬陷我,毁了我的清白!”
萧湖茵说完又哭喊着抓住陆省的衣角,陆省皱了皱眉,但也没推开她,只是沉着一张脸瞪着薛朝暮。
他如同朔北乌云卷风,骤雨翻墨,难掩凌厉。
而他身后,陆怀远笑容浅淡,静静注视着薛朝暮,像是驱散严寒、破出层云的煦日,虽不做声,自有莹润。
梁生像是听不下去了,斜眼瞧萧湖茵:“这位夫人,你不要心急,我话还没说完。你自己做了亏心事,攀诬我家夫人做什么?”
“账是没问题,这是府上私账,记的都是陆家银钱来往开支,条陈清晰,滴水不漏,我查起来也省力。账上所写,陆家每月俸禄米粮,一半进了府里,一半被送去青宁巷萧府,萧府不正是夫人娘家?你还叫冤叫苦,真是诛心之论!”
“你胡说!”萧湖茵厉声喊道,“我看过柜台上的账,分明不是这样的!”
门外的区明突然笑出声,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
陆怀远回头警示地望他一眼,他立刻就闭紧嘴。
陆省眉头锁得更深,薛朝暮用目光询问华阳,华阳向她点头,算是默认。
是区明先一步去,搜出了真账本,送到华阳手里。
陆省沉着脸,又让人找了府上信得过的账房先生来查验,众人看过都是脸色微骇,和梁生所答如出一辙。
事已至此,有罪当罚,白纸黑字写在这里,萧湖茵怎么都赖不掉。
院里静了半晌,陆省突然看向梁生,梁生被盯得浑身汗毛倒立,忍不住往华阳身后缩。
“你说什么?你家夫人?劣狗配贱主,哪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来人!把他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