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要死就死在你手里
“如何不能是我?”
宁微脸色一滞,顷刻便笑开了去。
如果说她刚才脸上还有些忧色,那么现在,就妥妥一副少女模样了,哪里还有昨日里颁诏书时的半分严肃?
许是从旬壮骑兵那里“借”来的马,又套了不太合身的铠甲在身上,她看上去总有一丝滑稽,像是话本里因战乱,落荒逃难的富家小姐。
“这女子?!”
贾琅心下暗道,“初见她时,便唤陛下为郎君,后又说自己是什么女官,这会子偏又跟了来,也着实有趣!”
并没往多了想,实在是贾琅知道,所谓的女官,其实也类似皇帝的妃子,是禁中之人,自己可不好妄加猜测。
他倒还没作死到,敢于犯禁。
如此,
贾琅便略顿了顿坐骑,莞尔笑道,“女官大人,你此刻应在小丕城里才是……”
似又想到什么,便又说道,“不知道我家姐姐贾元春和婢子晴雯,又在何处?”
宁微初听贾琅让自己留在小丕城,尚还一喜,又闻听他询问贾元春和晴雯,不知是女儿家心底下的坛子,是不是被打翻了。
顷刻脸上便浑然有半分醋意。
也只半分而已,多一丝则甜。
“何必总喊大人?“
不快酸涩一闪而逝,她便又笑道,“说起来,你是伯爷,倒在身份地位上面,比我尊贵的多,不如唤我名字便好。
至于她们两人,伯爷也不必担忧,想是这会子,正在宅院里酣睡。“
白天时候,
宁微曾和贾元春,晴雯,三人一起登上城楼,去和那韦全借兵,自是触到了霉头,没有成行。
而后,
三人又一起去到流民们居住的场所,看到薛蝌,柳湘莲两人,正在纠结流民还有兵丁,运筹抢粮。
宁微那时心下便有了计较。
待重回宅院不久,便找了个由头,自己一个人出了宅院,汇入流民队伍出了城,也当是胆大妄为了。
听到贾元春和晴雯两人并没跟来,仍在小丕城,心下稍安,又见宁微丝毫没有惧意的脸色,贾琅也不由称奇。
人说女中巾帼,看来这宁微姑娘,倒也算得上一个。
“宁微姑娘,那你可要跟紧了,待会儿若是遇到北胡人,又见了血,可别花容失色……才好!“
尿裤子的话,贾琅是说不出来的,好歹在贾琅眼里,宁微到底是个女子。
“呵!“
宁微一听,不由皱眉,没想到倒被轻看了,心下何肯认输?
稍一驱策,马儿瞬间便往前奔去,也没片刻功夫,便奔到了贾琅前头。
瞧那样子,也是弓马娴熟。
也是少年心性,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什么险峻,这会子,贾琅心里竟生了一丝争胜之心。
自己一个堂堂伯爷,何敢在属下面前,输给一个小女子?
轻夹马腹,也没得快了几分,往前疾驰,并喊道,“儿郎们,宁微姑娘尚且如此,我们男儿,可不敢被比了下去。“
风呼啸。
月如轮。
脚下青草浅。
身后骑兵们说了什么话,贾琅并没听得清楚,真切,只闻听一阵喧哗,笑闹。
至于前去抓那烽火边妇人的柳湘莲和凌云两人,贾琅自不会等待了,现下最要紧的,是往烽火的前头狂奔。
若能阻敌便好,若是敌人数量太多,当真寡不敌众,贾琅也已想好了对策,大不了风紧扯乎。
面子,是留给活人的。
可不管如何,身负“漠北之战”,贾琅也怕不了谁来,更要为抢粮的流民们,多争上几分时间。
……
夜色深沉,星辉洒落。
影影绰绰里。
那烽火台明显在高处。
凌云和柳湘莲两人打马来到近前,远远的便瞧见好似一个妇人,在火光映照下,不住朝这边张望。
距离尚有百米,两人也瞧不见那人,当真便是妇人,还是北胡男子。
只觉有些奇怪罢了。
那人不往别处走,不知逃避,便又往两人的方向,挪动脚步。
若不是笃定那人便是北胡人,两人若还以为,一定是哪家新娶的小娘子,在迎接自家的郎君。
凌云也是气傲之辈,早前听说贾琅神射时,心里便一百个不服气。
“柳公子!”
他这会子便问说,“你与伯爷交好,不知道,如此距离,伯爷一箭之下,可会命中仇寇吗?”
柳湘莲似知道凌云要做什么,也不以为意。
既然那人找死,抓不抓个舌头,也无关紧要。
一时也起了玩闹之心,方说道,“相较于伯爷,我倒是和贾府里宝玉兄弟,还要更熟悉些。
可要说起神射,宝玉不及伯爷万一。“
柳湘莲这话儿,倒做不得假。
他在神京时,因酷爱登台串戏,又认识几个戏班子里的男子,女子,便和在忠顺王府里做伶人的蒋玉菡熟识。
那蒋玉菡因在富贵之家登台,唱戏,因此下,又和贾宝玉相交莫逆,这一来二去之下,三人也便熟知。
只不过,
三人在一起时,多数时间谈的是风月,喝的是美酒,狎的是名妓,游的山水,无处不雅,无处不风流。
和现下驰骋沙场,兵戈相见,不可同时而语。
“看来,柳公子也觉得伯爷神射了!”
凌云倒不是气恼贾琅,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想要炫技,已举弓朝那正挪动脚步,缓缓而来的北胡人拉了个满弓。
不由分说,便一箭射了过去。
他这一箭落下,那远处的北胡人,不由应声栽倒,连坐下的马儿,也“唏律律”一声嘶鸣,似要不听使唤。
“吁吁吁!”
已射落那人,自不会抓什么舌头了,凌云也已瞧见贾琅领着百人精锐,驰骋远去,不由着力调转马头,也想追随。
可奈何,
今天的马儿,似发了什么神经,有些激动,他要偏折马头,马儿偏就不肯,非要跑向那射落的北胡人。
“马儿啊,马儿!”
凌云才亮了一手神射之术,胸中豪气干云,哪里肯让马儿寻那北胡人,只勒紧了缰绳,附身讲道,
“你怕不是,又记起原来的主人了吧,只可惜,自那日一别,至今已一年有余,再也寻不到她半分身影。
想来早已缘尽。
不知能否再见,即便再见,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你又何必如此?“
却是,
这马儿,是凌云从娜布其那里不辞而别时,顺手骑走,便跟了在自己身边,说起来,它的原主人,并不是自己。
而是那个可人的北胡姑娘。
虽已相距一年余的时光,凌云心底下还是会时常记起她来,每每此时,便和马儿说上一会子话。
“咴咴!咴咴!“
坐下马儿,似听得懂凌云的话,只又一声嘶鸣,眼里滴落几颗泪水,不再挣扎,朝着烽火的远处,拔足狂奔。
或只有狂奔,才能在狂风里吹落泪滴。
……
烽火旁,
娜布其临胸一箭,躺倒在晚风里。
她认出了马儿,却不知道马上的人,是不是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大奉汉子,想要凑近了细瞧,不期然却……
那人已策马远去,杳然无踪,再也无法分辨了。
意识模糊之下,她似回到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