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偏巧宋清虞这一瞬的失态便被尚元止瞧见了,尚元止与她视线一触也未说什么,宋清虞忙取出袖里的锦帕将泪痕拭尽。
“这木小姐是将军独女身份贵重,又是皇后娘娘族中人,想来太子殿下的婚事也将有着落了。”尚元歧眯着眼睛,瞧着木容轻与尚元灼的方向,颇有些幸灾乐祸。
“清虞你怎么看?”尚元歧语中含着掩不住的兴奋。宋清虞知道他的意思,若皇后有意凑成木容轻和尚元灼,自然一时半会儿是打不了她的主意了,宋清虞抿了薄薄笑意道“如此甚好。”
“殿下您可知为何臣女一旦同府里的丫鬟婆子动了火气,那当日膳食便定要吩咐备着冬瓜汤么?”木容轻一张小脸清若白檀,微歪着头看向尚元灼。
尚元灼听到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有些奇怪问道“是为何呢?”木容轻唇角牵出笑意道“清热生津,解暑去烦,可冬瓜性寒,过了暑热便不太相宜了。”
尚元灼唔了一声,低头只见眼前一盘烤得油光水滑的烤乳猪便有些腻味,他索性放下筷子“丫鬟婆子们为何惹你生气?本王瞧着木小姐是个极好相与的性子。”
木容轻轻笑一声“原是我不对,要负责膳食的婆子去奉了茶,要那奉茶的丫头去厨房里烹煮,两下间便闹起来了。那些丫头婆子都无错,又是一个府里求生存的,只是平日里一个看人洒扫,一个看灶台,时日长了说的话做事也都不同了,故此颇有棱角。”
尚元灼听这一番话倒颇有意思,他深深看了木容轻一眼,木容轻双颊上逐渐晕上了薄薄的绯色,却毫无避让闪躲之意,一双眼清亮如山泉的水,甚是动人。
尚元灼从方才受了尚元歧挑衅后便有些不乐,现下便阴云尽散了,他笑道“是了,原是位置境遇不同,并无绝对的锋利的对错,更别提为着在河的上游下游而争长短宽度这种没意思的事了。”
木容轻微一颔首“燥郁伤身,可懂得容易真要克制却没那么容易。娘亲倒是颇通佛理,心境也淡漠,可臣女若要那般不悲不喜,恐怕还得几十年。”
尚元灼温言道“木小姐何必妄自菲薄,您这般睿智超脱的女子,已是难得。”话到此处,他便倒一杯清茶饮了起来,尚元灼不是不懂皇后的意思,今日虽无法违逆可后头的事他绝不妥协。
他撂下杯盏,只用余光扫了眼木容轻,举动间皆是大方得宜,雍容妍丽颇有来日的主母风范,皇后果真是费了一番苦心。
尚元灼朝着宋清虞的方向望去,那样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似将整个人群都隔开似的,周身都仿佛晕上一层光华。很奇怪,虽木容轻身上也着蓝衣,较宋清虞确是远远黯淡下去了。
尚元灼的心也曾一动,若是没有宋清虞,自己一定会很喜木容轻,可宋清虞便在那儿,那样风华绝代如明珠耀目。
一阵风过,传来破碎细微的铃铛声,那绒片般洁净的雪便搅成了一个旋儿,正巧撞过一个修长白影,扩成廖廖数片。
来人身影高大,从这勉强辨得出是个男人,宽大的兜帽将他整张脸都掩去了,那带着兜帽的披风同他里头长袍皆是如雪般纯白,只在细微处缀了浅金云纹和细线。
他并未撑伞,身后更是没一个随从,可从头至尾皆是步态沉稳,让人丝毫不敢轻视了去。
尚元歧瞧见这一抹影子,不由得冷笑“切,这么冷的天,苏瀚云这尊玉面佛也肯出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尚元歧一向气定神闲,甚少露出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宋清虞便觉得有些好奇,她忽地想起那句“非歧非云,岂算公子”来,歧指尚元歧,云自然便是苏瀚云无疑了。
她前世只寥寥见过苏瀚云几面,因苏瀚云是玉始国的祭司,常年只在神庙里静修,侍奉玉始的真神涣。
苏瀚云能听天谕,预见未来之事,身份神秘可地位尊崇却是毋庸置疑的,他从不需要向玉始国君行礼,相反是后者一直对他毕恭毕敬。
宋清虞记得那张脸,而且记忆清晰分明,因为苏瀚云是她见过生得最好看的男人。
宋清虞看着尚元歧满脸不悦,倒也能理解,毕竟若将两个人天长日久的比较,一方定就会看另一方不顺眼起来。
更何况,那是苏瀚云。
苏瀚云行至能遮蔽处,解下累着积雪的披风,白软的布帛从他墨玉般的发间滑过,露出一张谪仙般的脸来。
那长眉宛若扩开的利剑,刻画在他金丝玉般的面庞上,眼睛很是深邃,眸子是浅灰色,眸光却清极淡极,如同神明望着祭祀台上烈烈窜动的火。高挺的鼻梁下是没有多少血色的薄唇,更显他淡薄缥缈如云雾。
他解下披风后便交给身后迎上的侍女,侍女接过披风时只偷看了他一眼,便满脸通红急急跑开了。
苏瀚云一身几乎纯白的长袍十分扎眼,他太过干净绝尘了,令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腰间并无折扇或玉佩装饰,只有一块云状的银饰,里头镂刻着云纹,由暗红色填充着,这是他身上唯一一抹颜色。
宋清虞看到云纹的时便怔愣住了,那是她那夜刚从宋清虞身体里苏醒时看到的飞镖上的图案,她一直想不起来,竟是他的。
是了,前世时她瞧着这云纹别致,还问过苏瀚云,苏瀚云怅然道“这是臣的族徽,现下唯有臣一人用得上了。”宋清虞心中疑云顿生,可瞧着苏瀚云从始至终并未朝自己的方向瞧上一眼,心下更加疑惑。
“苏大人,您竟来了!”身旁的宜和双颊红如如盛放的桃花,她激动得将手里的一把花生仁扔回盘里,拿锦帕将手拭净后,像只欢脱的小兔子,蹦跳着到苏瀚云身边去了。
苏瀚云听得这一声,转头朝宜和的方向望去,也就一瞬,他与宋清虞的目光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