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燕北云站在苍穹镇一旁的山巅上。
苍穹镇是苍穹派被灭门以后建成的。而这座山,曾是困住各方恶鬼妖魔的镇魔塔。
这座山很高,山巅上的寒风让人冷得发抖,和他当年被关在镇魔塔中时一样。
他低头冷冷地俯视着,眼下的万物苍生,渺小如粟粒。
他的法力已经完全恢复了,因为千年血灵芝的滋养,他的仙骨也重新生长了出来。如今,他想要做什么,就算是神,也阻挡不了他。
这一个月来,他已在人间布下天罗地网,只要用神识一探,便能瞬间知晓燕城藏在什么地方偷生。
曾经被困在封印中的日日夜夜里,他无时无刻不渴望着这一天。
他会找到他,与他生死一战,而后,便是血流山河,同归于尽。
可他准备了足足一个月,来到这个曾经让他绝望痛苦山巅之上,打算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他却忽然觉得,自己不想死了。
他不想复仇,也不想这人间被血染红,更不想与世长辞。
他时常想起一个手执白剑的女子,他想变成一只银狐犬,跳进她的怀里躲着。
他将苍生凝望了很久,最后,只右手紧攥着长宁剑,转身离去。
阴山。
飞沙走石,四处荒芜而昏沉。
他在山巅落了脚,惊动了四周站着的几个鬼面人。
他们举着钢叉齐齐指向他:“你是谁?竟敢上阴山。”
“燕北云。”
他漠然道:“我想要一样东西,来找你们鬼主商量商量。”
“燕北云?”
为首那人轻嗤一声:“你说的是几百年前成神的那个?他早已被众仙封印在了废墟之下,现在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呢。你说你是他,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旁边的几个鬼面人接着道:“就是,识相的,就快滚。再不滚,我们兄弟几个就把你宰了炖汤。”
燕北云冷眼挥袖,一阵强大的气流瞬间将鬼面人全都击倒在了地上。
他一步一步走向方才说话的鬼面人,阴鸷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该识相的,是你吧?”
那鬼面人神色惶恐:“你……你该不会真的是……”
他们都是化了仙的人,能随手将他们击倒,还能用气息将他们压制得动弹不得的人,这天底下,没有几个。
燕北云阴恻恻的开口:“告诉我鬼主在哪?否则,我就将你千刀万剐,然后炖汤。”
那鬼面人颤抖地伸手指向他身后。
燕北云抬了抬眼,转身一挡,恰好挡住了一道白光。
两人的法力相碰撞,强大的气流带起一道沙尘,浓重的沙尘掩住了他的视线。
待沙尘散去,视线清晰,倒在四周的几个鬼面人已然消失了。
眼前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嘴唇是白色的,连皮肤也像纸一样白。
他的脸上露出讪笑:“我的这几个下属不懂事,待客不周,你莫要气恼。”
“我来这里,是为了向你讨一样东西。”
燕北云说:“我年少时,曾听闻阴山上有一盏名叫聚魂灯的宝物。”
鬼主闻言单手结印,他白如宣纸的手上很快现出一盏古铜色的灯。
“聚魂灯?从前,我视这盏灯如珍宝,为了它,打打杀杀半辈子,坐上了鬼王的位置。得到了之后,我才知道……”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这聚魂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轻轻一挥手,手上的灯盏便向燕北云飞去。
燕北云抬手将灯盏握住,接得很稳。
鬼王负手离去,四周只留下他的残音:“这聚魂灯,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便是。”
与此同时,华府,正厢内。
廖清坐在木桌前,享用厨子刚带来的一大桌美食。
屋子里平静而沉寂,看似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实则暗藏杀机。
房间的木门前放置了一个老鼠夹,木门上有一个盛满水的水桶,水桶上连着一根麻绳,绳子的另一端是一个投石器,投石器中,盛了几十个碎石。
廖清一只手握着筷子,一只手撑住脑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在沉思的过程中吃了几口山珍海味,恍然大悟。
她提着几盘吃完了的菜走到碎石器旁,将剩余的酱料倒了进去。
粘稠的酱料和碎石混合在了一起,变得让人不忍直视。
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夺笋呐。”yyds在她脑中感叹。
“今天华长延这个老头肯定又会来讲故事,你且看我如何锤爆他的狗头!”她在脑中得意地说。
自从那日华长延说要和她成婚,他戒备心骤起,几乎每日都会来正厢把她给盯着。
如今算来,已过了整整三日。
她若再不想办法逃走,十二日之后,就真的要和他成婚了。
她又重新回到木桌上假装吃饭。
没过多久,屋外隐隐响起脚步声。
木门被推开的瞬间,老鼠夹重重地咬合,木桶向下倾倒,投石器发动了攻击。
华长延的尖叫声十分凄惨。
可惜,除了她,没有人能听见。
她早在屋子里设下了自己这些日子刚学的隔音术,木门再次关上的瞬间,法术便发动了。
除此以外,地面上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朱红法阵。
此阵名曰“诛邪阵”,能诛鬼魂,除妖邪,是系统上的进阶法术里,最有威力的一个法术。
法阵上方逐渐落下许多泛着血光的白色羽毛,羽毛落在华长延的身上,又化成绳索,将他紧紧缠绕。
“念在你让我在华府里白吃白喝了一个多月,只要你把我手上的这个黑色镯子毁了,我可以饶你一命。”廖清对着他说。
“阿宁,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华长延沉声道。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你快把我手上的这个镯子解开。”她说。
华长延冷冷地笑了一声。
他将嘴张得很大,细看时,能隐隐看见有一股黑色的气流不断窜入他的体内。很快,他的皮肤变得暗黑,眼睛变得朱红。
他的身体不断膨胀,将捆束住他的红色绳索生生撕裂。
他怒吼一声,将她震得摔在了木柱上。
而后,他浑身蔓延出一道黑雾,黑雾将她围住的瞬间,化成了绳索,将她紧紧捆束在柱子上。
她一时动弹不得。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同时,他的身体也逐渐萎缩,很快,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虽然模样有些苍老,但至少还像个人。
他蹲下来,狠狠地按住她的下颚:“阿宁,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今日,我已经向外宣布了我们的婚事。这场婚礼,我一定会办得风风光光。”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里,她彻底失去了自由。除了厨子来给她送饭食,她能动手吃吃饭,其余时间都被绑在柱子上,连睡觉都只能靠着柱子睡。
她也尝试过挣开捆束住她的黑色绳索,但这绳索不仅能限制她的动作,还能抽去她的力气,吸取她的法力。
她越是动弹,就越是无力,而这条绳索则会变得越发坚固。
与此同时,长宁镇,客栈。
燕北云坐在房间里的木桌前,木桌上横放着长宁剑,长宁剑前,放置着一盏古铜色的灯。
他双手结印施法,聚魂灯中逐渐生出幽蓝色的火苗。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聚魂灯中的蓝色火苗燃烧得越发猛烈。而他结印的双手有些颤抖,指间莫名生出了宣纸般的白色,逐渐向他的手腕处蔓延。
他陡然收了法印,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聚魂灯,顾名思义,能聚人魂魄,若使用得当,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
施法者燃烧自己的魂魄,能够点燃聚魂灯,让聚魂灯生出幽蓝色的火苗,而这蓝色的火苗能通过死者的气息,凝聚死者的魂魄,在这个过程中,火苗会逐渐转化成血红色。
客栈的这间屋子分明是她住过的,而这长宁剑也在她死前,浴过她的血。
可是这盏灯,却什么也聚不出来。
他指尖上的白色已逐渐褪去,但双手还是有些使不上力。
“废物。”
他心烦地将灯盏一推。聚魂灯沉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重响。
日薄西山,天上的云被映成了朱红。
连从小窗外照进来的光也是朱红色的,朱光落到长宁剑上,好像它真的散发着微光。
他想起曾经她在空地山练剑的时候,长宁剑也时不时像这样发着光。
他忽然抬眼看了看窗外。
是啊,除了这个客栈,她还去过饭馆,还去过空地。
这三日里,他在屋子里钻研聚魂灯,尝试着将她的魂魄聚了上百次,却从未设想过去别的地方试试。
他俯身拾起聚魂灯,走出了客栈。
客栈外,街上比往日热闹了些,许多人聚在一起说话,大多都是在讨论一桩婚事。
他在路上沉默地走着,隐约能听到身后几个老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
“你听说了吗?那个富甲一方的华府老爷要成婚了。听说啊,原本这个老爷只是想纳妾,也不知这女子是何等倾城,去相亲一趟,竟直接成了华府夫人。”
“我这还有她的画像呢。那女子容貌的确非凡。喏,你看看。”
“嘶……好像确实是有几番姿色。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廖清?”
“对,就是叫廖清。”
燕北云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往身后瞥了一眼,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一眼就看见了老妇人手中拿着的画像。
而画像上画的,正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难怪聚魂灯聚不出她的魂,原来,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