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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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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岸边。

    大抵已经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所以哪怕天上仍是阴云密闭,一眼看去,只会让人觉得灰白斑驳,却也已完全放亮。

    昨夜一场鹅毛大雪,不知覆盖多少山河,就连东海岸边也已积雪尺厚,又有海浪翻涌,一层推着一层随风涌来,涛声阵阵,雪白浪花接连拍在海岸沙滩,带来寒意森森。

    一阵狂风,忽然打从远处席卷而来,与这海上吹来的冷风砰然相撞,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狂风宛如水流一般杂乱无章,瞬间席卷四面八方,带起碎雪飞扬形成大雾渺渺,海面随之炸起水花冲天。

    席秋阳衣袍猎猎,忽然出现在这海岸边缘,眼神森然,死死盯着东海深处,周身无形之中环绕着凛冽杀机,丝丝缕缕流卷之间,带起阵阵呼啸声响,刺耳无比,宛如刀剑破空。

    紧随其后,远处忽又出现一粒雪白光芒,笔直向前,所过之处,一条雪白丝线不断延伸,瞬间来到东海岸边,落下一道群袂飞扬的身影,随后丝线继续眼神出去,悍然闯入这片杀气浮动的乱流之中,传出一阵铿锵声响,与席秋阳耳边相距寸许,呼啸而过,竟是一条前后不过三尺来长的竹竿,被雪白剑气完全包裹,而后竹竿继续向前,眨眼功夫,就已去往天边,消失不见。

    只留一条雪白丝线长久不散。

    片刻过后,这座打浪滔滔的海面,忽然就被一分为二,海水滚滚,砰然炸起滔天水幕,相对而立,腾空之势只在须臾之间便已迫使水幕腾空百丈,至此方才余力将近,所以两边水幕大浪相对而立,缓缓砸下,最终轰然相撞。

    一场瓢泼大雨洒落下来,被那杀气浮动的无数乱流蒸成水雾。

    时至此间,那条雪白丝线方才缓缓消散。

    尉迟夫人抬脚上前,眼神凝重看着面前这个自始至终岿然不动的身影,沉声问道:

    “昨天夜里的事情,跟云泽有关?”

    席秋阳神色冰冷,默然不答。

    尉迟夫人眉关紧蹙,抬头眺望这座大浪翻涌的海面,目光看向大海深处,思量片刻,缓缓说道:

    “虽然我不清楚这件事的幕后真相到底如何,但在出门之前,我曾去过一趟玉珠峰,在老秀才的那宗洞明谱牒上,云泽的名字上面,已经开始出现朱砂刀了。”

    话音方落,席秋阳眼神一狞,周身杀气忽然近乎疯狂一般肆虐开来。

    尉迟夫人神色骇然,大袖一扬,与那席卷开来的凛冽杀气砰然相撞,立刻传出一阵裂帛声响,衣袖破碎,被那疯狂涌动的杀气搅成齑粉,而其身形也已被迫后仰,脚尖点地飘然滑退百丈之遥,方才堪堪停下后退之势。

    东海岸边,席秋阳衣袍猎猎,气势宛如无形焰火,正以一个极为凶猛的速度疯狂酝酿,以至于在其周遭那些肉眼可见的景象万物,都在这股气势之下扭曲褶皱,空间也被撕出一条条的细密裂痕,转瞬即逝。

    直到某一瞬间,已经积攒达到极限的气势,便砰然撞破了某种无形中的瓶颈压制,宛如一座险峻高峰拔地而起,射冲霄汉,厚重铅云都被这股汹涌气势排开一座巨大天坑,搅得乌云条条层层宛如黑龙,盘绕垂旋,搅出闷雷滚滚,天鸣凄凄,又将海面压得轰然倒退,形成一座巨大高丘。

    尉迟夫人脸色急变,双手抬起挡在面前,仍被这阵席卷开来的狂风吹得连连后退,尖声叫道:

    “姓杨的,你疯了?!”

    席秋阳置若罔闻,自身气势依然不停,迅猛攀升,才只短短片刻,这股无形气势,就又如同先前那般,像是忽然撕裂了某种无形之中存在的瓶颈,瞬间暴涌,以至于漫天黑云都被这股无形气势带起的乱流狂风,撕成条条块块,宛如杨柳棉絮。

    尉迟夫人瞳孔扩张,随后猛然咬牙,脚下用力一跺,周身上下便有雪白剑气流泻而出,使其能够如同立地之锥,中流砥柱,在这乱流之中锋芒毕露,岿然不动。

    尉迟夫人紧咬牙关,双掌一合,自身气势便在转瞬之间席卷出去,与那迎面而来已经接连破除两层桎梏,抵达圣人之境的无形气势砰然相撞,掀起一阵飞沙走石。

    席秋阳忽然眼神一动,低头看去,正见右边手臂忽然迸出一条犬牙参差的裂痕,随后又有细密裂痕蔓延出去,逐渐变得像是墙皮那般,随着自身气势的翻涌升腾,已经开始层层剥落,方才脱离,便迅速崩溃,化作点点飞灰随着乱流飘散而去。

    才只片刻,席秋阳这条本质只是化生泥的右边手臂,就已彻底崩溃,只留一条空空荡荡的衣袖随着乱流疯狂晃动,猎猎之声,更甚先前。

    眼见于此,尉迟夫人便扯起嘴角,嘁了一声,而后手臂向着两边艰难拉扯,手掌分开,掌心相对之间,便随之绽放一片雪白光芒,而其周身剑气剑意,也在如同手掌分开的瞬间变得越发汹涌,形成一条有一条水流扭曲缠绕,最终那般汇聚而来,最后形成一条雪白剑气凝聚而成的三尺长剑,光豪灿灿。

    尉迟夫人一把握住剑气长剑,手腕一拧,哧声如雷,于是天地之间陡然掀过一条雪亮光芒,将那宛如风暴一般的气势乱流生生斩出一条巨大缺口,随后身形一掠而过,瞬间出现在席秋阳身前,一剑点出,直奔眉心而去。

    后者对此无动于衷。

    雪白剑气凝聚而成的三尺长剑,如破泥沼,艰难向前,最终停在席秋阳眉前尺许之处,便再也无力得以寸进。

    两相较力,剑气长剑的剑尖所在,忽然迸发一点神光如豆,流出千丝万缕的无形气机宛如水幕一般扩散出去,震得九天十地轰然震动,带起大道悲鸣,气机滚滚漫涌而起,犹似一座无形瀑布倒流上天。

    黑重铅云早已破碎如同杨柳棉絮,却在此间,忽又翻滚起来,被这无形气机冲上天幕,便被带动聚拢,像是天上忽被撕出一条无底深渊,黑云滚滚,汹涌倒灌,于是一眼看去,就以为是整座天幕,都被两人相碰产生的可怕气机给一分为二。

    但在气机流泻之间,尉迟夫人手中那条剑气长剑,也在逐渐崩溃,先是一条裂痕前后贯穿,然后龟裂痕迹四下蔓延,前后不过短短片刻,便砰然炸碎。

    一瞬间,大地下陷,沧海倒流。

    尉迟夫人握剑之手,随之变得血肉模糊。

    而其随后却又手腕一抖,便有一颗颗浑圆血珠激射而出,在席秋阳面前尺许之处接连爆开,形成一片血雾弥漫,雾珠无数,如剑如针,尽数涌向席秋阳,仍是如同先前那般,意图将其破境之势阻拦下来,但在一阵密集如雨的铿锵声中,席秋阳只眼神一戾,就有一股更加凶猛的气浪轰然卷出,将血雾荡尽。

    尉迟夫人身形随之倒飞出去,砸穿了海中汹涌倒退形成的高丘,将其撕裂开来,又砸在海面,一路飞退十里之遥方才堪堪止住,所过之处,水花冲天。

    正此间,海岸上空忽如镜面破碎。

    身负重伤的山肖肩扛还未苏醒的孟支离,从中跌落出来,已经再无余力,砰然砸在仍是一副飞沙走石之象的海岸沙滩上,落地瞬间,便身躯佝偻如同大虾一般,张嘴呕出大口漆黑如墨的粘稠鬼血。

    席秋阳眼神一闪,周身气势瞬间内敛,一步迈出,身形便已来到山肖跟前,眯起眼睛,语气森然道:

    “云府鬼仆。”

    山肖倒在地上,模样凄惨,废了好大力气这才勉强翻过身来,大口喘气,带着颤音,声响如同风箱一般,与席秋阳对视片刻,蓦然间咧嘴一笑,艰难说道:

    “我知道你,杨丘夕,当年唯一一个,能跟六少爷一较锋芒的家伙,现在,还是泽哥儿的师父。”

    这番话,山肖说得并不顺畅,往往说不几个字,就要喘息片刻。

    席秋阳表情冷硬,眼神阴厉。

    “泽儿在哪。”

    山肖喘了几口粗气,闻言之后,正要开口,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口中飞出粘稠鬼血,落得满脸都是,之后便瞪圆双眼,喘气忽然变得短促起来。

    席秋阳眼神一沉,伸出左手猛然下压,便有千丝万缕的阴阳之气垂落下来,沉入山肖胸口穴窍,没入体内,只一瞬间,就强行冲散了脏腑经络之中的淤血,于是山肖两眼一凸,身形猛然一挺,如同拱桥一般架在地上,仰面呕出了大口黑血,随后腰杆砰然落地,喘气这才终于恢复通常。

    尉迟夫人已经返回岸边,嘴角带血,瞧见这一幕后,当即眉关紧蹙,满脸狐疑。

    席秋阳收手而立,再次问道:

    “泽儿在哪。”

    山肖神情萎靡看着席秋阳,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艰难说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阴阳两界,的夹缝。但泽哥儿身上还有,白先生留下的,后手,是层乌龟壳子,而且,我从云府逃出来,的时候,泽哥儿的鬼仆,还没被牵连,至死”

    说到这里,山肖忽然五官紧皱,死死咬牙抗过了一阵脏腑经络传来的剧痛之后,已经疼得浑身冷汗,这才咧嘴笑道:

    “你可以去,度朔山,右手食指所指,方向,十里左右,碰碰运气”

    话音刚落,席秋阳身形便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海面轰然炸起一串水花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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