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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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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城南域。

    昨个儿就是大年三十,一场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北城。

    所以放眼望去,尽是雪雾朦朦。

    天色刚亮,街道上就已经零零散散地出现了一些习惯早起的人影,或是锻炼,或是闲逛,也有一些相互熟识的朋友偶然相遇,双方立刻满脸笑意,微微弯腰,拱手快步上前,道上一句祝福话语,尽是欢庆喜乐的氛围。

    道路两旁,路灯上、店铺前,往往挂着一些大红颜色的灯笼,形形色色,各不相同,只是有些灯笼,显然要与往日里更加常见的那种有着极大不同,哪怕已经过去整整一夜,依然保持火红明亮,风吹不晃,就让生平还是首次见到这种灯笼的穆红妆,着实忍不住有些好奇,便站在其中一盏灯笼的底下,扬起脑袋仔细望去,这才发现灯笼里面其实并非寻常可见的火烛,而是某种会发光的古怪之物。

    路边偶有行人来来往往,瞧见这位站定店铺门前仰头呆脸的姑娘之后,大多都是颇为识趣地看上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闷头走路。

    只瞧那位姑娘的衣着打扮,就知并非世俗凡人。

    但也有些胆大包天的,瞧见那位仰头呆脸的姑娘之后,便驻足不前,眼神新奇戏谑地望去,总觉得这位姑娘确是应了“土包子进城”的说法,就连一盏通电才亮的大红灯笼,都会感到无比好奇。

    穆红妆并未在此停留太久,也懒得理会那些世俗凡人,继续沿着街道往北走去。

    路上逐渐开始出现一些缓慢驶过的车辆。

    路边也总能见到一些堆成小山的积雪,其中夹杂着一些制作粗糙的红纸、漆黑腐臭的淤泥,空气当中也在弥漫着某种说不上刺鼻,但也不太好闻的味道,类似硝黄,但有出入。

    然后附近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穆红妆转头望去,这才见到声响来源是在一片高楼之间的空地上,一位身上穿着厚实衣物的中年男子,手里举着一根细长竹竿,竹竿顶端则是挂着某种红色物件儿,看似是串红纸包裹的鞭炮,只是要比穆红妆印象中的更小一些,已经点燃,噼里啪啦的响声之间,青烟弥漫。

    男子身边还有一位看似不过豆蔻之年的姑娘,衣着厚实且鲜亮,脸颊冻得通红,捂着耳朵躲在远处,脸上满是喜气洋洋。

    穆红妆驻足路边,远远看着。

    这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个信号,紧随其后,各个方向都在传来与此一般的声响,所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青烟滚滚,伴随着天色越来越亮,逐渐弥漫开来。

    噪耳声响,已经连成一片。

    所以附近几个三五成群正在拜年闲聊的熟人,说话嗓音就不免需要更大一些,然后街道远处,忽然飘来一阵包子的香味,抬头看去,便见路边有着几个早餐铺子已经早早开门,香味正从其中一件早餐铺子的门前飘来,是一位模样沧桑的妇人,刚刚取下了炉子上面的笼屉,一边转身去拿更多的袋子回来,一边在这爆竹声中,大声询问桌前已经聚成一堆的客人需要多少包子。

    穆红妆慢慢收回看向那座早餐铺子的目光,然后四下环顾,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不过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计较,缓步走去。

    途径那座早餐铺子的时候,穆红妆脚步微微一顿,瞧着那些刚刚出炉的热乎包子,又摸了摸自己打从昨天夜里冒雪赶路的时候,就在咕噜咕噜叫唤的肚子,最终还是摇头放弃。

    之前远行八千里时,偶尔走在人迹罕见的山野之间,闲来无事,她也会与那个姓云的混蛋问一问外面的事情,其中有着很多东西,都让穆红妆难以想象,像是那些因为道路湿滑,便行驶缓慢的车辆,就是其中之一,或者之前那盏大红灯笼里面的灯泡,也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还有能让凡人也会千里传音的手机、可以呈现各种画面的电视、冷风热风都能吹得出来的空调,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不过其中最让穆红妆感到在意的,还是世俗凡人鲜少使用金银之物,甚至大多数人出门的时候,往往身无分文,只用所谓的手机就能完成相互之间的金钱交易。

    听起来好像很方便,却又有着很大的局限。

    那个混蛋当时就只说了“信号覆盖”四个字,之后就说具体解释太过复杂,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穆红妆还问了灵光玉钱的事情。

    那个姓云的混蛋,就说他在进入学院之前的数年之间,只曾有所听闻,却从来不曾真正见过。

    灵光玉、神仙钱,好像是在世俗凡人这里行不通,至少北城这边应该是这样。

    穆红妆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之前实在不该把自己身上的金银铜钱,全都留给那个破庙里面捡来的少年,好歹留下几颗碎银子,这会儿也就不必忍饥挨饿了。

    穆红妆没在这边继续多留,饿着肚子继续赶路。

    然后这间早餐铺子的跟前,就忽然一改之前的安静,变得热闹起来,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刚才那位一看就是风尘仆仆的姑娘,尤其衣着打扮的方面,这边有人说这打扮分明就是江湖游侠儿一般,那边说她更像拦路打劫的山贼恶匪,相互之间各执一词,直到店铺跟前的人群已经彻底散了,也依然没有哪边可以说服另外一边。

    与此同时,穆红妆已经来到了这座城市之中,某座高楼的楼顶。

    登高则望远,只是放眼瞧去,尽是高楼林立,钢筋水泥。

    在修行之中,有个名叫“地气”的说法,并且随之衍生出了很多与之有关的论述,诸如“地气上者属于肾,而生水液”,“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萌动”之类,但无论是哪种说法,其实都在讲述无形地气的重要程度。

    而人生于天地之间,头顶天,脚踩地,自来如此,可在这座城市之中,偏偏高楼林立,其中又少修行中人,所以身居半空之中,虽然一时半刻尚且无碍,可若时日太久,自会在无形之中就对凡人身躯产生某种潜移默化的深远影响。

    这些事,穆红妆当然不会特别明白,但她毕竟也是修行中人,便在隐约之间有些细微感受,并不明显,却也足够察觉。

    穆红妆双腿盘起,坐在楼顶边缘,一只手拖着脸颊,手肘拄在膝盖上。

    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人,是位貌似仙风道骨的白袍老者,并且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缓步上前,在穆红妆身旁站定,目光遥望这片大雪覆盖、高楼林立的城市风景。

    穆红妆瞥他一眼,眉关轻蹙地看着这位忽然出现的大能修士。

    后者却是头也不回,面带微笑地伸手递来一只装有几个热乎包子的纸袋。

    “外界修士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难免有些不太习惯,小友若是需要世俗金银,可以在我这里换取一些。”

    说完这些,这位忽然出现的大能修士忽然记起一件事,转身与穆红妆颔首笑道:

    “老夫乃是姜家长老,负责坐镇此地,维系城中百姓生活秩序,避免混乱。”

    穆红妆恍然,看了一眼那些包子,稍作迟疑,还是拿出了一枚玉钱递过去,之后才用另一只手接过纸袋,抓起一个包子直接塞进嘴里,一口咬下一大半,吃得脸颊鼓鼓,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姜家长老摇头失笑,想了想,手掌一翻,便取了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出来,搁在穆红妆旁边。

    后者瞥了一眼,努力咽下嘴里的包子,面露疑惑之色。

    姜家长老便笑道:

    “老夫坐镇此间,与外来修士提供金银铜钱,只是单纯为了避免一些修士因为无钱可用,就被迫做些强取豪夺的事情殃及无辜,所以一切都以方便为主。更何况,老夫这里也不是那些做生意挣钱的钱庄,实在没有什么刻意压价的必要。”

    穆红妆又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随意奉承道:

    “前辈高明。”

    姜家长老自是听得出来其中的敷衍意味,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你现在这儿吃着吧,老夫还要继续四处走动,琐事繁忙啊。”

    穆红妆闻言,正在咀嚼的动作当即一滞,然后一伸脖子,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连忙转身叫道:

    “前辈且慢,晚辈还有一事要问。”

    姜家长老脚步一顿,面露疑惑之色。

    穆红妆将纸袋里面还没吃完的包子暂且搁在一旁,走上前来,开口笑道:

    “劳烦前辈,晚辈此番北上,其实意在找寻云泽的去向,不过晚辈从未来过北城这边,所以不太认路,也不知道那什么北中学府究竟在哪儿,还望前辈可以指明道路。”

    姜家长老皱眉疑惑道:

    “你是”

    穆红妆眨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便江湖气十足地行了一个抱拳礼,笑着说道:

    “晚辈姓穆,之前曾与云泽一起远行八千里,恰好途中闲聊,曾经听到云泽说起北城姜家,而且还与姜家麟子关系不错,这才想着问一问前辈。”

    一边说着,穆红妆一边卷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灵纹烙印。

    姜家长老认认真真看了两眼,确认无误之后,便点头笑道:

    “云泽确与我家麟子关系不错,但穆姑娘的消息却是落后了一些,早在半年之前,云泽便与我家麟子一起离开北中学府,去了位于极北之地的补天阁,穆姑娘身负洞明圣地的灵纹烙印,若是无人带路,独自北上,哪怕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怕也要走数年之久。”

    闻言之后,穆红妆神情一滞,挠了挠头,皱眉不已。

    “补天阁?好像是听那家伙跟我说过来着,极北之地能有这么远?”

    姜家长老有些忍俊不禁,但也大抵瞧得出来,这位穆姑娘恐怕出身不是太好,并且言行举止虽然已经足够内敛,但也依然可以看出听出一些豪爽感觉,该是正儿八经的江湖出身,或是山野村镇上的泥巷中人。

    姜家长老想了想,开口说道:

    “看姑娘的意思,似乎是与云泽关系莫逆,倒不如先去城中城的学院一趟。云泽的传道恩师,正是学院之中主管刑罚的长老。”

    穆红妆好奇问道:

    “是不是年少白头的那个?”

    姜家长老闻言一愣,随后苦笑道:

    “穆姑娘慎言,习长老可不是什么年少白头,而是曾经自斩道行重新修炼的时候,因为一时不慎出了岔子,导致自身折寿数千年,这才被迫无奈一夜老去,再到后来,修行逐渐步入正轨,就逐渐恢复了年轻样貌。虽然习长老对于这些外在之事并不在意,可穆姑娘这般说辞,依然不敬,还是说做返璞归真更好一些。”

    穆红妆暗自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当年她与那个自称席秋阳的家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嘴就是“年少白头”四个字,也没见有恼怒迹象,怎么到了你这外人嘴里,就这么多事?

    但在心里腹诽一番也就罢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姜家长老有些无奈,但也知晓依着眼前这位姑娘的江湖性子,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细碎小事,便也没在这件事上继续多说,只想着之后将她送到姜家二爷,同时也是学院院长的姜夔那里,之后的事情,就与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

    姜家长老转身回到楼顶边缘,俯瞰这高楼林立的城市风景。

    穆红妆也重新拿起纸袋,一边低头看向下方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一边从里掏出一只包子塞进口中,却是没了之前狼吞虎咽的模样。

    这座城市,果然差了些什么。

    穆红妆眉关紧蹙,有些想不明白。

    所以有些不太开心,甚至是有些烦躁。

    于是两口解决了手里的包子之后,穆红妆就将纸袋一把攥住,随手丢进气府当中,又抹了抹嘴巴,还顺便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

    姜家长老眉脚一挑,哑然失笑。

    “饱了?”

    穆红妆闷不吭声,忽然记起一件事,开口问道:

    “前辈知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件事?”

    闻言如此,姜家长老忽然沉默下来,许久之后,这才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大圣修士,移星易宿。”

    穆红妆啧啧叹道:

    “大过年的干什么不好,非得打架,还闹出了这么吓人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姜家长老忽然变得沉默下来。

    有些事情,大多数的年轻一辈知晓不多,但对这位已经活过上千年的姜家长老而言,却是心知肚明,就像昨天夜里甫一出手,就是东方日出、转夜为昼的那位,尽管相隔十分遥远,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可与那片辉煌异象一并而来的浩荡气机,确是属于早在十多年前就已死在俗世中的云温书无疑。

    那这是否意味着昨天夜里的事情,会与云泽有关?

    姜家长老不敢轻易断言,便也没有多说这些。

    穆红妆不曾察觉,还在低头看着下方人来人往的街道,眉关紧蹙,心里总能感到一阵又一阵的莫名烦躁。

    可这城里究竟差了什么,却又实在想不清楚。

    于是穆红妆便转头看向身旁这位姜家长老,刚要开口,却又忽然止住,面露难色,不知道自己具体应该怎么形容,才能把心里那种差了什么的感觉说清楚。

    以往过年,不是这样的。

    姜家长老注意到穆红妆的神色变化,稍作沉吟,便叹了口气,如实说道:

    “昨天夜里的异象,确是出自云温书之手,倘若老夫所料不错,该是云温书留在世上的一缕残魄罢,但此事是否又与云泽有关,老夫确实不知。”

    穆红妆神色渐变,双目圆瞠。

    南城北域。

    在姚家府邸的某个偏僻小院里,那位真名姚远的中年男子,正双臂环胸、光着膀子站在房屋门前的雪地当中,面东而立,浑身上下肌肉虬结,狰狞疤痕数以百计,周身环绕着某种近乎于癫狂一般的浮躁气息,以至于之前呼啸肆虐了整整一夜的大风大雪,自始至终没能靠近他的三尺之内。

    所以在其周遭,就略显古怪地出现了一片三尺方圆的干燥之地。

    于是院子里面尺许来厚的积雪,一眼分明。

    姚远胸膛忽然高高隆起,吸气之声有如闷雷滚滚,在其胸腔之中来回震荡,前后持续整整一盏茶时间,嘴唇微张,嘘气吐出,全然不比吸气那般声势浩大,可当这口气息流转出去,竟是难以言喻的炽盛火热,以至于满院积雪,瞬息消融。

    只是这口燥热气息仍未停止,反而在这院落之中来回环绕,愈演愈烈,才只片刻过后,就有风雷之声来回滚荡。

    旁边屋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烈咳声。

    姚远神色一沉,胸膛一挺,双肩一震,风雷声响与这燥热气息,便在瞬息之间砰然溃散,呼啸之声向着四面八方一掠而去,吹得整座姚家府邸,雪雾漫天。

    不少早早起床修炼的姚家子弟,惨被波及。

    姚远分明听见远处传来哀嚎声,却置若罔闻,强行压下心头浮躁之后,便匆匆转身推开房门,立刻就有一股极为浓烈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饶是姚远早有预料,已经屏住呼吸,却也依然不免会有味道钻入鼻腔,于是姚远皱了皱眉,但又很快放平眉关,一把抓起门后橱柜上的白色瓷瓶,便快步走向床前。

    床铺上,正躺着一个双腿残废、形容枯槁的老人,发丝苍白且凌乱,脸上已经布满了黑斑,眼窝凹陷,眼神无光,脸颊皮肤褶皱松弛,色泽蜡黄,就连嘴角也有口水混杂着血迹一起流淌出来,呼吸声比起破烂风箱还有不如,带着阵阵痰音。

    姚远不敢迟疑,从那瓷瓶当中倒出一枚浑圆丹药,直接塞入老人口中。

    丹药入腹,只是短短片刻,老人原本蜡黄的脸色就已变得稍好一些,连同眼神也已凝实些许,虽然还是涣散无光,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之后,老人开始尝试起身。姚远近在咫尺,立刻会意,将那瓷瓶搁在一旁,伸手将那已经只剩皮包骨头的老人缓缓扶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穿过老人膝下,直到确定不会因为动作太大导致老人受伤之后,这才直起腰来,动作轻缓,将他放在床边的那架轮椅上。

    等到做完了这些,姚远又迅速转身打从旁边的橱柜当中拿出两条厚实被褥,一条盖在老人腿上,一条披在老人肩上。

    这位形容枯槁的将死之人,颇为费力地直起腰杆。

    姚远闷不吭声,推着老人来到房门后面的梳妆台前。

    银镜明亮,可以清楚照出老人如今的将死模样,只是在那满布死气的眉眼之间,依然能够勉强看出一些曾经的痕迹。

    姚远还是一言不发,走上前去,从那梳妆台上拿了一把木梳回来,小心翼翼为老人梳理凌乱如同枯枝一般的白发。

    老人忽然喘了两口粗气,嗓音嘶哑,偶尔还有一些尖锐声响,艰难说道:

    “昨夜”

    姚远只是嗓音沉闷地嗯了一声。

    老人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慢慢咧开嘴角,笑了两声。

    姚远语气平静道:

    “云温书确是死了,所以昨天夜里的那个,应该只是他的一缕残魄,不过事情是否会与云泽有关,还不清楚。”

    稍稍一顿之后,姚远继续说道:

    “姚建已经派人去查了。”

    老人闻言,面上笑意缓缓收敛,看向镜子里面映出的姚远。

    后者动作微微一顿,与镜子里的老人对视片刻,缓缓说道:

    “东海。”

    老人原本晦暗无光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姚远一愣,皱眉片刻,疑惑问道:

    “不去东海?”

    老人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尖锐之声杂在其中,然后屏息片刻,枯瘦如同树枝一般的手掌用力抓住两边俯首,嗓音嘶哑,颤抖说道:

    “北,南,学院极北”

    姚远默然,只与镜中映出的老人点了点头,便将木梳暂且搁下,迅速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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