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灵阵术法
很多混迹江湖已有多年的野修散修,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常常吃亏,但也因此积攒下了极为丰富的经验,便在能力范围之内的做事方面,往往滴水不漏。
麻杆男人离开之后,隔了许久,宁十一才终于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这次饶了那个鼻青脸肿的喽啰一命,当然不是如那麻杆男人所说的高风亮节,德厚流光,而是前后两件事,虽然有大有小,但归根结底都是出自同一伙山贼恶匪之手,便干脆归为一谈,所以说到底,那个因为贪心就擅自偷拿了柳叶刀,害得麻杆男人还得折返一趟将刀送来的喽啰,就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所以等到伤势恢复之后,或者就只恢复得七七八八,宁十一就会立刻动身,出发寻找那伙山贼恶匪的踪迹。
好歹也有几十余人,拔营起寨离开那座石山之后,赶路途中,总会难免留下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痕迹。宁十一对于寻踪觅迹并不精通,但也大概有着一定的了解,倘若运气不会很差,就总能找见那伙山贼恶匪离开的方向。
心情平复之后,宁十一没再挪动身子,右边肩头的伤势极为严重,比起一团乱麻的脏腑有过之而无不及,房间角落里的黑瘦小丫头,丧命之时年纪太小,并不懂得如何照顾一位负伤之人,才让宁十一一直躺在床板上,所幸多年修行,又是横练体魄为主的剑修,宁十一肉身也算足够坚韧,肩头伤势这才没有进一步恶化,只是之前第一次尝试起身的时候,因为过分小觑了脏腑伤势的严重程度,一时后力不济,便摔在床板上,就导致肩头本已止血的伤势再一次变得血流不止。
前后不过短短片刻,宁十一的肩头附近,黑衣已被鲜血浸湿了大片。
宁十一闭上眼睛,胸膛微微起伏了一次,吸气幅度极为小心,生怕会再次触动体内一团乱麻似得六脏六腑,然后换换吐气,这才终于勉强提起一些血气气韵。
左手一抚气府所在之处,宁十一就已经取了一枚洞明圣地特有的疗伤丹药出来,通体雪白,环绕雪雾,被她直接塞入口中,入口即化,宛如夏日炎炎中的一阵凉风,逐渐吹遍四肢百骸。
一团乱麻的脏腑,肩骨完全碎裂的伤势,立刻就有痛感稍浅的感觉。
宁十一默默松了口气,任凭丹药继续恢复身体内外的伤势,然后强撑着身子重新坐起身来,先是看了一眼缩在房间角落里的那个黑瘦小丫头,然后转而看向窗外。
淫雨霏霏。
与房间里面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到处都是大火焚烧之后留下的焦黑痕迹。依稀能够辨别出来,最初的时候这里应该是座山村小镇,坐落在山野之间,但却因为一场无人挽救的大火,就将包括山村在内的方圆数里,都给变成了灰烬三尺的不毛之地。
大火由何而来,宁十一心知肚明,无非就是那伙山贼恶匪的毁尸灭迹之法,之前那座野沟子镇,也曾惨遭毒手,镇子上下千条人命,惨被屠戮一空,甚至还有许多无论年纪大小的女子,临死之前还要惨遭侮辱。
宁十一满腔杀机。
一个不甚,气血翻涌,再次触动了脏腑伤势,宁十一脸色猛然一变,低头捂住嘴巴,咳出一口鲜血,半个手掌都被染成了猩红颜色。
房间角落里的黑瘦小丫头,又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就要丢掉怀里的瓷碗直接穿墙离开。
宁十一缓了口气,用手背随意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那个分明是为阴鬼的黑瘦小丫头。不消多说,也能猜得出来,必是这座村子里的人尽数死绝之后,怨气太重,戾气难消,就在导致了这个黑瘦小丫头身死之后的灵魄没能顺利离开阳世人间,反而是被无形中的怨气戾气渗入体内。
人死之后,灵魄失去容器躯壳,阳世人间就会形同一座大湖,怨气戾气格外沉重,渗透灵魄之内,就仿佛是在这个黑瘦小丫头的脚腕上坠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使之无法浮出水面,自然也就无法离开阳世人间。
黑瘦小丫头身死至今,应该还未过去太久,再加上小丫头本身应该没有什么太重的怨气戾气,所以现在的她,就只是介于阴鬼邪祟与失去容器躯壳之后便如无根浮萍般一般的灵魄之间。
若非如此,宁十一活不到现在。
毕竟黑瘦小丫头生前并非修士,身死之后的灵魄,哪怕成了阴鬼邪祟,也仍是“凡夫俗子”,很容易就会被这山村废墟中的怨气戾气影响神智,沦为只知杀人害命的阴魂厉鬼。
宁十一眼帘微垂,默默叹了口气。
“你叫,瑶瑶?”
黑瘦小丫头唇瓣微动,没敢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宁十一目光转向窗外,轻声问道:
“之前的事情就是,这个村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还记得吗?”
闻言之后,黑瘦小丫头面上神情一滞,旋即低下头去,怀里仍旧抱着那只豁口瓷碗,身子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宁十一皱了皱眉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多说这些。
“抱歉。”
黑瘦小丫头就只是用力摇头。
宁十一勉强挪动身子,带起床板一阵吱呀吱呀的晃动声响,费了好大力气,这才终于转过身来,坐在床边。她目光隔着那座已经烧毁了大半的房门,看向外面,能够见到屋子里原有的那些已经全被烧得七零八落,已经不剩什么还能用到的东西。
宁十一想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座山村的地势。
阴鬼邪祟之流,与阳世人间格格不入,尤其阴鬼邪祟中的凡夫俗子,如果想要安稳存活下去,甚至踏上修行之道,就十分依赖山水气运亦或大小龙脉之类的无形气机,或者阴气浓重的恶土险地。市井坊间常有言道,入夜之后,鬼物横行,就是因为阳世人间的白天,阳气太重,很多在修行方面并不入流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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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邪祟,无形身躯不够凝实稳重,就承受不住阳气侵蚀,一旦置身阳气浓重的环境下,或者阳光直射,就会如置火炉之中,轻者负伤,重者当场烟消云散。
在这座山村废墟,因为死人太多的缘故,就导致了相当浓重的怨气戾气凝而不散,宁十一如今虽然身负重伤,却也感受清晰,所以仅在目前来讲,黑瘦小丫头还可以仰仗这些怨气戾气,不必太过局限于黑夜才行出门行动,哪怕是被阳光直射,也因为无形中怨气戾气的笼罩庇护,最多就是不太舒服,但却不会轻易受伤。
可若此间是为形胜之地,也便常说的风水宝地,亦或平平无敌,那么这座山村废墟当中貌似凝而不散的怨气戾气,就终究会有完全散去的一天。
届时,这个黑瘦小丫头又该怎样存活?
宁十一不懂阴鬼邪祟的修行之法,但按理来说,这种东西应该是在黑瘦小丫头沦为阴鬼邪祟的时候就“生而知之”。
还是年纪太小。
宁十一抿了抿唇瓣,尝试起身。
但这样的动作对她而言,还是幅度太大了一些,刚刚离开床板,就立刻牵扯到了脏腑伤势,当即闷哼一声,只能重新坐了下去。
满是焦黑痕迹的破烂木床,一阵摇摇欲坠。
黑瘦小丫头一脸紧张,下意识就要冲上前来搀扶宁十一,但刚走两步,就身子轻轻一颤僵在原地,然后小心翼翼缩回了脚步,继续抱着那只豁口瓷碗躲在房间角落。
宁十一猛地低头咳了几声,又是满是鲜血。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平复气息,神情萎靡,只得暂且放弃了出门走动的打算,然后抬头看向那个黑瘦小丫头,面露歉意。
“抱歉,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黑瘦小丫头摇了摇头。
宁十一忽然忍不住弯腰低头,面露痛苦之色,宛如一团乱麻的脏腑又一次开始剧烈疼痛。她右边手臂无力地垂挂身侧,就只能用左臂拄着膝盖,不多时,就已经疼得脸色雪白,满身冷汗,只得再次取了一枚雪白丹药喂入口中,待得药力化开,遍及四肢百骸,这才终于感觉稍好一些。
不知何时,黑瘦小丫头已经站在窗前,怀里仍旧下意识抱着那只豁口瓷碗,紧张兮兮地看着强忍痛苦的宁十一,面露担忧之色。
宁十一抬头时,才发现黑瘦小丫头,勉强露出一抹浅淡笑意。
“我没事。”
黑瘦小丫头忽然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姐姐,你已经睡了两天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宁十一愣了愣,然后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有的话。”
黑瘦小丫头笑了起来。
“有的,我知道后面山上有片松树林,以前我爹经常带我过去摘蘑菇,还说越是天气不好,下过雨,蘑菇就越多。现在外面就在下雨,应该会有蘑菇的!”
黑瘦小丫头忽然话音一顿,认认真真看着宁十一,然后手掌摸了摸怀里的豁口瓷碗,最终还是双手端着,递到宁十一跟前。
“你先帮我拿着好不好,一定要拿好了,这是爹爹娘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一定要小心,不要再给摔坏了。”
闻言之后,宁十一低头看向那只豁口瓷碗。
瓷碗的烧制极为粗糙,不过主要还是土的关系,所以瓷碗看似颜色有些微微泛黄,并不是什么精巧物件,而且碗口边沿明显缺了一角,在缺口最深处,还有一条细微裂缝蔓延出去,几乎是将瓷碗一分为二,也好在裂缝并不明显,所以瓷碗并未摔成两半,但也已经经不住什么力气,很容易就会彻底坏掉。
宁十一伸手将那瓷碗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微笑点头道:
“我会小心的。”
黑瘦小丫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宁十一,见到她不似说谎,这才微微放心,仍是习惯通过房门离开,而不是直接穿过土墙。
宁十一缓缓收回看向黑瘦小丫头的目光,然后低头看向手里的瓷碗,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碗并不光滑的表面,微微叹了口气,没将瓷碗搁在一旁,而是小心翼翼地搁在腿上摩挲翻看,这才注意到瓷碗底部,被人刻意印有“夏瑶”两个篆体小字。兴许是小地方的穷苦山村,实在没有什么教书匠,所以两个篆体小字,全都印错了,夏字第二笔的那个小撇不知怎么就被丢掉了,而瑶字则是右下角的“缶”字变成了“击”字。
宁十一哑然失笑。
然后就将瓷碗重新翻正回来,搁在腿上,转而看向窗外的光景。
春寒料峭。
一阵冷风忽然灌入房中,让身负重伤的宁十一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差点儿就没能拿稳搁在腿上的瓷碗,好在是及时捞了回来,倘若真要将这瓷碗摔在地上,肯定四分五裂,而那个名叫瑶瑶的黑瘦小丫头,也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
北中学府。
前后约莫半个时辰,姜家府主这一次关于海外修士的讲授才终于结束,其间说了很多内容,全部都与海外修士的修行有关,姜家府主始终坦然自若,可下方众多弟子学员,却时不时就会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其中最是值得一提的,就是海外修士中的练气士,所修之法,与海内修士大相径庭。其实也不能说是大相径庭,毕竟仅就本质而言,海外练气士所修之法,仍在术法的范围之内,却更加偏重五行术法,只有极少数的海外练气士才会掌握五行术法之外的术法。只是在此之外,海外练气士的修行之法,还要将灵纹之道一并囊括在内,并且只有一个列阵施法的方向,皆因海外练气士绝大多数的手段,都需要灵纹阵法的从旁辅助。
换句话说,就是海外修士中的练气士,一旦拿来对比海内那些走了补天士列阵施法路数的阵师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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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就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最多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罢了。
也正因此,海外练气士的数量格外稀少,毕竟比起海内想要成为练气士,就只有一个气感的门槛而言,海外练气士的修行路数,还要更多一项灵纹感知的门槛,尤其后者要比前者高出许多,毕竟所谓灵纹,其实说白了就是天行大道遗留的轨迹,倘若能够顺利捕捉这些轨迹的存在,并且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将之复刻出来,就会最终形成所谓的灵纹。但天行大道遗留的轨迹,绝非感知灵气存在那么简单,世上修行中人千千万万,能否踏上修行路,是第一个大的门槛,能否顺利开辟气府,是第二个大的门槛,能否炼精化炁,是第三个大的门槛,而能否捕捉天行大道遗留的轨迹,并且通过这些轨迹的存在以悟道,则是第四个大的门槛,同时也是能否踏足圣道的门槛。
但说是如此,修行路上第四个大的门槛,能否感知天行大道遗留的轨迹,就只是这座门槛中的一小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必备的条件,意境就是其中之一,但仍不完整,还要另外包括许多其他方面,并且缺一不可。
若非如此,圣道修士也就不会如此稀少。
可能否顺利感知天行大道遗留的轨迹,本身仍是一个事关天赋运气的高大门槛。有些运气极好之辈,修为境界已经来到炼虚合道大能境,或许一朝得悟,就能窥破大道运行的轨迹,顺利迈过这座看似不可逾越的门槛,可若修为境界本就有所不足,尤其对于那些刚在修行路上走出一步,甚至才只刚刚抬脚的修士而言,运气、努力,就会显得格外不值一提,唯有天赋,至关重要。
因而早先姜家府主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方众多弟子学员,哪怕在场众人都是心性坚韧之辈,也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
无非是说这种修行之法太过另类,对于修行天赋的要求,又太过苛刻。
姜家府主迫不得已只得抬手虚压一下,圣人气势压迫之下,众人这才终于恢复安静,而姜家府主则是继续解答下去,才知道原来是海外练气士所谓的术法在出手之时,一定需要勾勒灵纹阵法从旁辅助,才注定了这种过分苛刻的天赋需求。
貌似是有些落后?
实则不然。
按照姜家府主的说法,就是海外练气士过分苛刻的天赋需求,以及在修行过程中还要分出大量精力钻研阵法的方式,虽然会在无形之中导致练气士一道门槛过高,人数更是寥寥无几,可实际上但凡海外练气士,全部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毕竟许多貌似海内海外相同的术法,有无灵纹阵法的从旁辅助,就会在杀力大小的方面出现很大程度的差别。
而这又仅仅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构建灵纹阵法,需要时间,也便相较海内手段而言出手偏慢,同时构建而成的灵纹阵法,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暴露出手段的真相。
姜家府主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开了个玩笑,说他早年游历江湖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极为狡猾的家伙,与人厮杀打斗之时,往往喜欢嘶喊不停,不是骂人就是在喊招式名称,但结果却是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大相径庭,可能嘴里喊着“吃我一拳”,却是踹了对方一脚,也可能是嘴里喊着“吃我一脚”,却是一拳砸出。
闻言如此,下方众人立刻哄堂大笑。
玩笑归玩笑,笑过之后,那位姜家府主就着重提到,海外练气士在施展术法之时构建而成的灵纹阵法,无论动作快慢与否,灵纹阵法的构成一旦显于人前,就会立刻暴露手段真相,无法作假,而日后补天阁的入阁考核之时,则难免会有海外练气士在,提前做好一定的功课,也能有备无患。
其实说到最后,对比海内海外两片土地上的两种练气士手段,简而言之,也就只有两句话:既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路数不同,侧重的方式自有不同。
而云泽对于海外练气士的这种手段,倒是颇为新奇。
也便是在讲道结束之后,就立刻起身跟上了转身离开的姜家府主,想要通过这位地位不低的府主,得到一些有关海外练气士术法手段的卷宗之类,但最大的目的却并非为了做好功课,有备无患,而是想要尝试一下,这种通过灵纹阵法从旁辅助的方式,对于《雷法》之中记载的诸多术法,是不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杀力。
毕竟灵纹之道,尤其列阵施法的方面,得益于年少之时大伯云温章的指点教导,云泽也算有些功底,虽然并不精通,但某些十分粗陋浅显的灵纹,也能顺利施展出来。
一老一少,并肩而行。
一边走下砺剑台,姜家府主一边开口笑道:
“关于海外修士的术法手段,姜家确也有些收藏,虽然数量不多,但如果只是用来了解海外练气士的手段,确也足够。”
正说着,姜家府主忽然记起一件事,便暂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云泽,继续笑道:
“倘若老夫记得不错,在许多年前,老族主还曾特意针对这些海外练气士的灵阵术法,潜心钻研过一段时间,想要以此来提升姜家传承中某些手段的杀力,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竟然不了了之,老族主也就再未与人提起此事,想来应该是某些方面不如人意,或者太过复杂,老族主已经没了耐心,便就此放弃。这件事距今为止,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但老族主毕竟也曾为之付出了不少心血,所以手中应该会有一份关于灵阵术法的手札。”
姜家府主回头看了一眼上方砺剑台,不少弟子学员已经随后而来,准备离开砺剑台先去解决午膳问题,姜家府主便带着云泽走到旁边,以免挡住了别人去路。
“回去之后,老夫会尝试帮你联系一下老族主,毕竟不是什么非分要求,如果手札还在,老族主应该不会吝啬。你就先在这里安心等上几天,消息传回之后,无论事情成与不成,老夫都会与你明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