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幕请君杀我于市
“公子老实了许多。”别鸳的声音幽幽传来。
“有道是,境界不入十境,你我皆是骷髅。世间万般不过云烟,女施主,小僧悟了,不要再打趣小僧了。”
“此去空门,应是凡尘美景别过,此生难有再会之期。女施主,不如行个方便,笑上一笑,让小僧记住这凡尘之间,最后一丝美丽,可好。”
别鸳回过头,嘴角微微上扬,“不怕我笑的满脸血花开吗?”
“小僧已悟,就算如此,也是认了。”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从今以后,去做个吃斋念佛的和尚。”说话间,别鸳笑了起来,一如三月花开,春江水暖。
牧箫倒吸一口凉气。
“女施主,我怕是要破戒,这和尚当不了了。”
“呸!”
……
气氛到了,便也不那么害怕了。
但别鸳一定有问题。
牧箫虽然觉得,自己这么想不地道,但是没有办法。
他身处此间,情况莫名,看谁都有问题,才是正常。
胸口有贯穿伤,但血却不多,他虽然不太懂刑侦,但也看过一些电视剧,红衣之下的伤口,倒像是死后弄的。
施红黛不是死于胸口那,疑似某个鬼族武器所造成的贯穿伤。
承载施红黛的轿子粉身碎骨,她本身身体完好,面容却血肉模糊,也似死后造成,是为了什么?
掩盖死亡真相?
掩饰死者真实身份?
还是说,掩饰其他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看出什么了吗?”别鸳询问道。
“你希望我看出什么吗?”牧箫转身询问。
别鸳的眼神未有波动,但她的话,却很坚定,“当然。总要让死者死个明白,总要还她以公道。”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当然,实在查不到,那就只能送公子去抵罪了。”
牧箫笑了下,“去施家看看吧。”
……
施家很安静,屋中停着棺椁,挂着白条。
但却不是给施红黛准备的。
因为棺椁中,已经有尸体了。
施红黛的父亲。
“什么情况?”
牧箫惊疑。施家这算是没人了吗?
“施红黛的父亲七天前死去,还没有下葬而已。”
“父亲没有下葬,就拉着人家的女儿去成婚?”牧箫以为自己经历了云陆大多数故事,可以面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都做到无悲无喜。
但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这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君子怒而杀人,他有这种冲动了。
“那怪谁呢,只能怪那个少主。”别鸳幽幽说道。
“扯淡,本少主根本不知道这破事。”
“本少主?”
“我是说,这破事,本来少主也是不知道的,怎么能怪到他身上。”
失言了。
果然愤怒是容易让人失智的。
“那也怪少主,他凭什么不知道!”
牧箫:……
这女人有毛病吧。
“公子,你这么维护少主,怕不是少主本人吧?”
“怎么可能。”
“不是最好,长得这么丑,如果是的话,我到是会生出许多失望情绪。”
你礼貌吗?
本少主这是易容,拿下面具帅到你尖叫,你信不信?
牧箫冷静了下情绪,开始搜查施家。
在这个小小的村庄,施家有两进院落,确实算是大门大户了。
可现在,人去屋空,萧条只在旦夕。
“萧家的财物到似乎没有人取啊。”
“或许是村长下过命令吧。”
“这事村长还管?能管得住?”
“从结果看,是管住了的。”
牧箫走至大堂的桌子旁,看了一眼桌子上留有的圆形印记,旁边有些许粉末,“看来也没完全管住啊。”
别鸳扫视一眼,默然。
从桌面上留有的形状来看,看不出什么,就知道应是圆形底座,而且很小。从屋中摆设来看,单单拿了这一个,应该是此物价值极高。
没办法,财帛动人心……
大概检查完了厅堂,牧箫捂着鼻子看了一眼施老爷子。
“怎么死的?”
“好像是失足摔死的。”
牧箫点点头,快速的盖上棺材走人。
味太冲了。
牧箫走至厢房,推门而入。
屋中有梳妆台和书架,陈设简单干净,此间应是施红黛的闺房。
梳妆台上有铜面镜和胭脂水粉,算是屋中为数不多的摆设。
牧箫依次拿起来闻了闻,又放了回去,眉头舒展。
“公子还懂这个?”
“本公子也是个潇洒的儿郎,红颜知己不知几多,若是不懂这些,如何讨得女儿家的欢心?”
好吧,这个是前身记忆馈赠。
算是外来知识了。
“公子的红颜知己,不会都是用这张嘴骗来的吧?”
“那是她们慧眼识英雄,怎么叫骗呢。”牧箫检视完梳妆台后,看向别鸳,良久,突然问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具尸体不是施红黛的?”
“公子的探案捉鬼的技术没有多少,但是想象力却很丰富啊。”
“而且,对于公子而言,尸体是谁的并不重要,你总要捉到凶手,或者,捉到鬼。”
牧箫摇了摇头,略微自信的说道。
“我刚才看了一下,台案上的胭脂水粉皆较为淡雅,有股梅花的暗香。可是,在之前祠堂中,即便血腥和腐朽之味浓烈,依旧能闻出是玫瑰花的胭脂香味。可见这不是同一种胭脂水粉,以我对女子的了解,偏爱的类型是很难改变的,何况是如此大的差距。”
“而且,我在这屋中未见任何熏香燃香设备,可见,施小娘子未有熏香的习惯。可在那具尸体上,却有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这便是疑点。”
“然后,反推一下,缘何那嫁衣女子容颜尽毁?个中曲折,并非我胡乱想象。”
别鸳沉默了。
半晌,“但那就是施家小娘子的尸体。”
牧箫皱眉,“如此肯定?”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香味缘何,也不知道为何会被毁容。但我们已经验明正身了。除了施家小娘子,那具尸身不可能再是别人。在这一点上,无可置疑。”
牧箫沉默。
虽然不知道别鸳坚持的理由,但暂时,牧箫并不想和她纠结这个问题。
他看了看室内,来到书案前,发现有一叠工整的书册,便拿了起来。
“公子查案,还喜欢看女儿家的文字吗?”别鸳一旁幽幽说道。
牧箫扫了书册一眼,回过头,眼神莫名的看了别鸳片刻。
“是在下失礼了。”
不过倒是看到个信息,五月二十二日。
……
施家再无其他线索。
事情陷入了僵局。
牧箫也没有别的思绪了。
二人走出施家之后,别鸳便说先去汇报。
“公子倒也不必忧虑,这种案子,头一般都会调查个两三天的。这才第一天,就算没查到什么,也不会立刻拿你去顶罪的。”
我是不是还要说声谢谢啊。
牧箫没有回应,漫步于这僻静于天下的村庄小路上。
世事无常,福祸难料。
或许,想要破局,以他现有掌握的信息,走正途是没办法了。
牧箫找到了神策府的那名紫衣卫。
对方正在村里的一个亭子里赏花?
牧箫还未走近,就有神策府的甲士拦住他。
“我欲求见紫衣大人,有要事相商。”演了好些天嚣张跋扈的少主,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话,牧箫一时半会儿还有点不适应。
“让他过来。”凉亭中,紫衣男子出声。
声音不大,却穿过风与落花,清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牧箫走至近前,看着对方温酒小菜的惬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评价。
如果自己猜错了,赔上的恐怕就是自己的性命。
之前别鸳说她的这位头有六境的修为,却七境也打他不过。
那时牧箫就觉得古怪。
之前,他又试了试呼唤岳红绡,结果,毫无反应。
得多强的结界阵法,才能阻挡命定之约的呼唤啊。
那么,让他毫无感觉走回头路的,又会是什么呢?
之前他就说过,能不知不觉间布置出这么厉害阵法的,当今之世,纵观诸境,他心中,唯崔念如一人尔。
以前是,现在亦是。
那么,影响他的,不是什么阵法和结界。
这个空间,恐怕是个小型秘境。
“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牧箫定了定神,下定决心。
“请君,杀我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