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买山
越岭数重，循山麓而行，迂回临陟，俱走山脊。
山间气候多变，忽而阳光明媚，忽而阴云密布，小雨沥沥，而雨后新霁，泉声山色，往复创变，青翠丛中奇花映发，却又不似凡间景致。
笔净山。
名字可真够怪的，观象的解释打消了他对名字的想象。
如果观象解释没错，这座山的准确名字应该叫髀胫，也就是大腿和小腿的意思，听起来完全就失去了想象空间，想来也是后人口读误录，才有了如今这笔净山的称谓。
山道上。
沈渐与宫素然并肩而行，鳝鱼精在后面亦步亦趋。
沈渐问鳝鱼精：“你叫什么？”
鳝鱼精诚惶诚恐道：“回爷的话，尚未起名。”
沈渐道：“自己没有想过心仪的名号？”
鳝鱼精弯着腰说道：“想请传道恩师授道号为名。”
太阴星垣妖族地位不高，没有背景的妖族更似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哪有时间空闲读书识字，接受教育。
沈渐道：“以后你得多读书识字。”
鳝鱼精怔住，旋即反应过来，赶紧拱手拜谢，“多谢仙长收留，小的定然勤读书，多识字，将来一定像主人一样知书达礼。”
听着两人对话，宫素然绷不住想笑。
沈渐道：“你们这一路水裔，最终都是以蜕变成龙为目标吧！”
鳝鱼精点头道：“是。”
沈渐想了想道：“那以后叫你高弛如何？”
鳝鱼精不解其意。
沈渐道：“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
鳝鱼精怔好半天，吃了没文化的亏，还是不懂。
宫素然向他使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伏地叩拜不起，“多谢师父赐号。”
沈渐伸手将他拽起。
“不算师父，也不算传道人，以后会教你些适合修行之道。”随即授其三段修行口诀，一炼气，二炼体，三炼水御河。更与他约法三章，立契百年，百年修行，巡山护道，百年期满天高海阔，任凭翱翔。
宫素然忽然仙识交流道：“为何？”
沈渐也用神识回应：“地广人稀，需要这种有归属感的镇山之兽。”
他是准备以敕神之法，将整个地域气运归于这个新收的护山妖族身上，妖族天生体魄强悍，再配合沈渐所授炼体之法，承一山气运并不影响寿数，有气运护身，起号‘高驰’的鳝鱼精便能在山间随意行走，眼观六路，耳闻八方，还省了专门设置护山大阵的麻烦。
宫素然笑了笑道：“不是问高驰，我是想问，你笃定治下能将此山划归于你。”
沈渐泰然道：“买就是了。”
宫素然道：“买山可不便宜，你带了那么多钱？”
她过天门前，神道宗给她准备了一万上下灵髓，上千两白银，以备不时之需，沈渐就算再有先见之明，充其量也就带两万三万，这点灵髓日常修行使用倒是够了，用来买山确实过于寒酸。
沈渐大言不惭道：“赊账不行吗？”
宫素然当然不知道他跟月府宫怎么商量的，见面之后他也只简单提了一嘴，重点说了下陆璇玑的情况，和如何寻找其他的事情。
“官治能让你赊账？”
“你就等着瞧吧！”
反正这是步凌虚主动要求他留下来的，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月府宫现在局面极其微妙，灵宝宗祖庭摆明了想把月府宫垣中之地收入囊中，从上到下都在发力，甚至将下宗灵山宗抛出来当炮灰也要不遗余力让步凌虚背后支持各支道脉反水，现在步凌虚能出的招不多，保下灵山宗是一招，树立一座战斗力过硬，特别能打硬仗，又能与自己利益休戚与共的山头，也是为数不多的出招之一。
……
洞庭水治。
这是一座不输灵宝治的大城，更不输魔天神都，仙朝大梁。
逶迤湖岸之滨，延亘连景明、天胜两大湖泊之境。山河形胜，水陆要冲。曾是虎踞龙盘之地，数千年前，两大湖还是蛟龙栖游乐园。层迭卧牛之势，按垣中戊己中央；山岳有崔嵬伏虎之形，碧池湖水如周天二十八宿环绕。
景天湖上三春柳，洞庭城中四季花。
治府如仙家洞府。
近望去：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照楼台。
沈渐佩戴月府宫令牌，出入治府自无人敢以阻拦。
治令是一位须发如墨，仙气飘飘的中年男子，道号‘鑫元’，俗家姓魏，外表看就属于相当注重自身形象的修行者，境界不算太高，也就洞神境，划在地仙行列，长髯梳得油光水滑，一对浓眉也精心修剪过，看不到一点杂乱。
总之沈渐自来到这里，发现此地的修行者但凡有点身份，对自身形象都相当注重，打理得一丝不苟，仙家风范十足。
魏鑫元请他中厅喝茶叙事：“仙宫遣你下界有何贵干？”
整个星垣从上到下管理其实有些相近，垣中各宫与太阴这间相对独立，除了上缴供奉天材地宝以及灵髓，垣上天宫很少插手垣中诸宫事务，当然缴不足供奉又另当别论，各宫生乱也会引来天宫插足，各治也一样，治令任免权虽归垣中仙宫，实际上也是垣中宗门参与宫前庭议的结果，治令代表的是各大宗门在治下的利益。
因此沈渐的令牌能见治令，却未必能让治令产生什么敬意啥的。
沈渐回答：“办一件差事。”
魏鑫元一手端茶碗，一手三指持盖，轻轻划拉着茶汤，眼皮也不抬，淡淡道：“可有办结？”
沈渐也小啜碗中茶汤，轻声道：“尚未。”
魏鑫元道：“此来是向本治求助？”
沈渐想了会儿，诚恳地道：“不，私事。”
魏鑫元微笑，将茶碗放在身边茶几上，看着沈渐的脸，“说与本治听听？”
沈渐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办差之际，正在笔净山附近，甚是中意山势地形，又知此山无人开辟山头，就想拿下来做处山头道场。”
魏鑫元沉吟片刻，问道：“可是那五渚湖左岸，千里蜿蜒的笔净山？”
沈渐点了点头道：“正是。”
对方提问太快，马上给了他不详的预感。早晓得出门前让宫素然卜上一卦了。卜卦不详又如何？还不是得跑一趟。
果不其然，魏鑫元道：“那山早归别人名下，本治也无能为力。”
沈渐肯定不会死心，揖手道：“恳请治令从中引见一次。”
魏鑫元再次陷入沉吟，“也好，待本治联系上业主，但请仙师先在驿馆住下，等本治与业主说好时间，再请仙师商议如何？”
沈渐道：“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