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第一权臣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七章春风得意马蹄疾“崇宁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一甲第二名,四象州,童行瑞!”
那位近日跟夏景昀等人已经十分相熟的四象州解元走出队列,在众人同样艳羡的目光中,站到了夏景昀的身后。
“崇宁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一甲第三名,中州,李知义!”
从队伍之中,走出一个身形消瘦,衣着整齐又寒酸的少年,站在了三人之后。
这便是丙辰科科举一甲的三人:
状元夏景昀,榜眼童行瑞,探花李知义。
三人再度在礼官的带领下,齐齐朝着崇宁帝行礼谢恩,感谢君王的爱重。
接着王若水便不再念文章,而是直接宣布起了后续的名次,而且只唱一遍名。
而这些二甲三甲的人,也没有资格出列迎接众人的目光。
恩宠地位的划分,在此刻就初见了端倪。
“崇宁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二甲第一名,云梦州,白云边。”
“崇宁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二甲第九十三名,泗水州,曾济民。”
“崇宁二十四年四月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三甲第八十七名,泗水州,徐大鹏。”
待王若水的宣读完毕,四周的礼乐再度奏响。
恢弘肃穆的韶音大乐之中,夏景昀领着新科进士们,双膝下跪,朝着皇帝行起了叩拜大礼。
高益尖着嗓子高呼道:“礼毕,陛下还宫!新科进士随榜出宫!”
御辇起步,护送着崇宁帝离开。
黄伞开道,仪仗先行。王若水一脸肃穆地双手捧着皇榜,当先迈步于前,夏景昀领着进士们随后而出。
再之后,方是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皆随榜而行。
从礼节上,给予了这些新科举子,极大的尊重。
行至宫门,正门大开,王若水捧着皇榜当先而出,一甲三人紧随其后,但其余人却只能在礼官的带领下从侧门出。
这一幕,不仅是这些进士心生艳羡,就连一旁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也都忍不住羡慕。
这应该是许多人一生唯一的从宫城正门进出的机会,错过了,就几乎不可能再有。
从长长的门洞中走出,肃穆不再,喧嚣扑面而来,仿如穿越了两个世界。
宫门之外,无数中京百姓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张望着今日中京城最大的那份荣耀花落谁家。
而后,他们便瞧见了那个当先行走在礼部尚书身后的身影。
???
!!!
绝大多数民众当然不认识夏景昀的长相,只觉得那小子真帅。
但是对于认识夏景昀的人而言,不论是支持还是敌对的,无一不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在夏景昀得中会元之时,他们便都自然而然地想象过连中三元这件事情发生的可能。
但其实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太难了,难到大夏立国足足三百多年,英才辈出,也就只有苏老相公这么一位做到过。
可是,夏景昀真的就这么做到了。
一个江安侯府的管事兴奋得一蹦老高,“我家公子连中三元啊!那是我家公子啊!”
然后一路欢呼雀跃着冲回了侯府,赶着去报这个天大的喜讯。
与此同时,人群中也有许多人调头转身,挤出道路,快步消失在街头巷尾,将这个对他们而言或好或坏的消息传了回去。
皇榜张贴出来,众人立刻蜂拥而至,隔着披坚持锐的卫士,看向那一个个荣耀的名字,去寻找自己的好奇所在。
皇榜旁边的彩棚中,头戴状元帽,身绑大红花,一身红袍如龙虾的夏景昀被礼部尚书王若水亲自领到了一匹高头大马前。
“王大人,真的要这样吗?”
两世为人,一向信奉闷声发大财的夏景昀即使在这样人生巨大的喜悦当口还是保持着冷静,犹豫地看着王若水。
王若水笑着道:“你这个状元都不去,人家榜眼和探花怎么好意思?你不能剥夺人家的荣耀时刻啊!”
童行瑞也笑着道:“高阳兄,你这连中三元都不跨马游街,这行事也太过沉稳了些吧?”
夏景昀听完也没多说,翻身上马,“说得对,这时候还矫情个屁!走!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皇都花!驾!”
说着直接策马而出,童行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豪气感染,哈哈一笑,“好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皇都花!李兄,跟上啊!”
在他们二人的身后,李知义苦着脸,迟疑地看向王若水,“尚尚书大人,在下不会骑马!”
王若水哭笑不得,“无妨,探花郎只需在上面端坐,自有懂行的皂隶帮你牵马。”
旋即命人将其扶上马背,而后两个黑衣皂隶帮忙牵着马,走向御街。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王若水眯着眼睛道:“国子监连御术都不教了,堕落如斯,祭酒也该换人了!”
阅卷房中发生的事情,他这个礼部尚书自然也是知道的,心头不可能没点火气。
但旋即他又咧嘴一笑,“算了,这种开心时候,就别想那些烂人烂事了!今天值得好好喝一杯啊!”
说罢哼着小曲走开了去。
宽阔的御街两侧,早已被热闹的人群占满。
当身骑白马,胸前顶着硕大红花的状元郎策马而出,最关键的是长相还如此俊美时,就如白水入滚油,瞬间激起了一片滔天的沸腾和欢呼。
罗帕飞舞,喊叫阵阵,香囊跟不要钱一样地飞了过来。
夏景昀也不由为这等情景所感染,前世今生,何曾享受过此等荣耀,拥有过此等拥簇。
将近八个月的奋斗,终于迎来了鱼跃龙门的这一刻。
虽然自此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真正将他视作对手,他也会迎来真正杀机四伏的宦海生涯,但这一刻,在这个时间节点之上,漫天的荣耀,尽归他身。
无人可比。
过往为来路,往后是征程。
马蹄在御街敲响,人群的欢呼愈发热烈高涨,夏景昀凝望着前方漫长的路,和路旁密密麻麻的观众,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是他此刻的豪情,也是他未来人生的目标。
游街完毕,在同科进士们的礼送之下,新科状元返回了他忠诚的江安侯府。
鞭炮声应声响起,微微刺鼻的硝烟之中,一张张喜庆的面孔从模糊到清晰。
夏景昀看着冯秀云,张开了双臂。
美艳清冷的女官眼前,当初劳工营里的那个虽然衣衫褴褛,疲惫虚弱至极,但双目依旧闪亮如星辰的男子,和此刻身着状元袍,身顶大红花,无限荣耀的男子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从来对自己情绪都十分克制的这位曾经的尚宫台女官红着眼眶,拎着裙角,飞奔投入了心爱的男人的怀中。
或许,她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从当初走到现在,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夏景昀感受着冲击波,感慨着眼见为虚,体感为实,也不由想起了去年七月的那个骄阳初升的上午。
他笑着伸出大拇指刮过冯秀云的眼眶,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调侃,“好了,换个时间地点再慢慢哭。”
难得放纵自己情感的冯秀云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苏元尚和公孙敬等人领着侯府众人笑着行礼,高呼道:“见过夏翰林!”
夏景昀佯怒道:“休得调笑!”
众人哈哈一笑,一起走入了正堂。
赏钱早已备好,夏景昀慷慨地也来了一顿大撒币,阖府欢庆,欢声笑语就没停过。
公孙敬喜笑颜开,“公子此番连中三元,成就国朝难得之壮举,有此基础,怕是能够复制苏老相公当年的青云之路,三十五入中枢,四十拜相,前路一片坦途啊!”
苏元尚也笑着道:“说起来,高阳如今应该已经授官了吧?”
夏景昀点了点头,“按旧例,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圣旨已发,文书王大人也已经给我了。”
苏元尚嗯了一声,“翰林院修撰乃正六品,以公子之能,陛下之恩宠,磨砺一年半载,或许便可升任从五品之官。”
他接着分析道:“公子自然是要致力位极人臣的,接下来的晋升之旅,要想办法尽量在六部之间都历练一番。虽然可以寻幕僚理事,无须苛求通晓其内务,但资历绝不可少,这是入中枢之基础。同时也要积累地方经验,至少要在一郡乃至一州主官上做过一任,通晓民生实务,积累全盘治事之经验。如此未来可无忧矣!”
夏景昀点了点头,“我亦如此筹划,如今这状元只是一个好的开头,后来泯然众人的状元比比皆是,绝不可自满大意!”
公孙敬瞧见两人这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感慨道:“公子连中三元,成就难得之伟业,半个时辰之前还在跨马游街,此刻便能收敛心神,做此清醒之言,实在令在下叹为观止,公子不成大事,何人可成大事!”
夏景昀笑着摇了摇头,“并非是我有多么克制,而是我们要走的,是一条没有回头路,且只能有一个胜者的险路,而如今虽然秦逆已倒,我亦成功拿下状元之位,一切都在向好发展,但我们仍旧是剩余三方之中,实力最弱的一方,不到最终胜利的那一刻,依旧不能松懈啊!”
这话出口,众人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冯秀云却开口道:“那不论如何,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何必将自己绷得那么紧,累坏了身子,又非两军前线对敌,难道连一日欢愉都不能有了?”
苏元尚闻言一怔,旋即哈哈一笑,“冯姑娘说得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倒是我们太过苛刻了,怨我,不该说起这个话题。”
夏景昀看着冯秀云,眨了眨眼,思索着一日欢愉这四个字是不是有什么别样的意味。
正聊着,夏景昀回府的消息也传开了,络绎不绝的访客也终于抵达。
这等光明正大的恭贺拜访之机,以及苏老相公之后第二人的标杆作用,让不少还在心生犹疑的人也下定了决心,决定先来探探路。
夏景昀就这样一直接待了深夜,就连前来道贺的卫远志、邢师古等自己人也都只能让苏元尚帮着应付一二。
当送走了最后一名访客,夏景昀疲惫地揉着眉心。
冯秀云缓步来到他跟前,轻声道:“去沐浴一番,洗洗疲惫吧。”
夏景昀点了点头,冯秀云便亲自伺候着他洗了个澡。
洗完之后神清气爽的夏景昀披着锦衣,和冯秀云缓步走向小院。
他望着头顶的弦月,轻声道:“当初在江安县城劳工营的初见,不过数月吧?世事竟已如此天翻地覆。”
“七个月零二十九日。”冯秀云轻轻地报出一个数字,然后扭头看着他,目光之中柔情万种,“我也不曾想到,能从那个地方走出一个能力压一代年轻人的天纵英才。我更想不到,当初那一面,就定下了自己的余生。”
夏景昀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庞,转头看着眼前灯光映照出的两道长长的影子,轻笑道:“你看,这两道影子像什么?”
冯秀云审视着眼前这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摇了摇头。
夏景昀笑着道:“像不像一柄长剑和一把剑鞘?”
冯秀云一怔,这是什么比喻?
但接着身子便被夏景昀一把抄起,横抱起来。
心头慌乱之际,耳畔传来夏景昀温柔的声音,“人生至乐有四,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今日,我想再得一至乐,可否?”
冯秀云脸颊通红,向来如御姐般利落洒脱的她,向来成熟冷艳的女官,强压着心头慌乱,打起精神,挑衅般地看着夏景昀,“你行吗?”
夏景昀不再言语,直接抱着她走入了院中。
夜色悄然,灯火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