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韩非入秦
大殿当中，空旷无比。
只有秦王政的声音，还有那新的故事，一个与世人认知全然不同的故事。
历史书，这是人类书写而成，有太多的主观色彩。
失败者的名声，多数不好。
若不是遇到司马迁，项羽的名声绝对与桀纣相同。
很多事情也往往是经不住推敲的，仔细推敲，就是会出问题。
比如，庞涓与孙膑是同学，对于其才华自然是了解的，若是真的嫉妒孙膑，不推荐他便可以了。为何推荐之后，又是陷害，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比如，庞涓为什么不杀孙膑，很多归结为想要孙膑家传的兵书，等得到孙膑写完兵书后，就是孙膑的死期。可事实上，到了庞涓那个层次，已经形成自己的兵法特点，所谓前人的兵法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那個名将，是靠着兵书指挥打仗的。
比如，在马陵之战，庞涓中了孙膑的减灶计，于是庞涓死了，给人无脑的感觉。
可事实上，庞涓用兵谨慎，不可能看不到舍弃辎重，轻兵追击的危险，按照他的谨慎是不会追击的。可军中却是有监军，有魏国太子申。
庞涓谨慎，可太子申却是冒进。
庞涓要稳健缓慢追击，太子却是要急切追击，两者发生冲突的时刻，庞涓只能屈服于太子的意见。
于是，魏军全军覆灭。
很多人理解为，庞涓嫉妒孙膑，于是陷害孙膑。
可赵政却不这样认为。
真正想要杀孙膑的，正是魏王。
就好似真正杀岳飞的，不是秦桧，而是赵构……不对，应该是完颜构。
孙膑的祖先是孙武。
孙武祖先是舜，舜的姓氏是“妫”，周代舜的后裔被分封在陈国，于是姓“陈”，陈国公子陈完避难到齐国，被齐王封在田，于是改姓“田”，其中一支田书被齐王赐姓氏，改姓为“孙”。等到田氏代齐后，孙氏也成为齐国公族的一个分支。
这是魏王不放心的地方，也是后来祸端的根本所在。
赵政问答：“李卿，你可能保证，韩非入秦后，站在秦国这一边，而不是韩国的侯谍，不为韩国传送情报？你可能保证，韩非入秦后，当秦国与韩国发生冲突的时刻，能站在秦国这一边吗？”
“六国的客卿到了秦国，有些真的是为秦国效力，可还有很多六国的侯谍，时刻泄露着秦国的情报，为六国所用。”
李斯沉默了，思索着，许久后开口道：“臣无法保证什么？只是臣以为，大秦想要发展，必须要依靠六国的士了，仅仅是依靠秦国的士人还是不够的。泰山不拒绝微小的泥土，故而能变得高大；黄河不舍弃微小的支流，故而能变得幽深而漫长；有志建立大业的君王不嫌弃民众，故而能能彰明他的德行。”
“六国的士人，不仅有贤明的人才，还有各国的侯谍，难道因为有侯谍，就是拒绝六国的人才吗？海纳百川说的是，大海不仅接受清澈的河水，接受鱼儿，还接受泥沙，接受各种垃圾污垢。”
“大王时常说，为君王要接受各样的臣子，有才有德之辈要使用，有才无德之辈要使用，无德有才之辈要使用，无才无德之辈要使用。即便韩非心怀韩国，心中有叵测之心，难道大王就不用吗？”
“昔日的时刻，燕昭王能铸造黄金台，花费千金用来买马骨，大王难道不行吗？”
赵政站起身来，说道：“先生言之有理，倒是寡人执迷了。即便他们心怀叵测，心怀与不轨之心又是如何，寡人还是能为他们修建一个稷下学宫，给他们当牢狱的！”
韩非的一些主张是偏激的，可一些主张还是正确的，
五蠹，对国家的稳定是有危害的。
可直接杀光他们吗？
不可能，也不现实！
至于那种颁布焚书令，焚烧书籍的作法，用来打压士人只是最为愚蠢的办法。
最好是修建书院，直接把他们关押起来。
好吃好喝供养着，免得他们在乡野当中鼓动作乱造反。
李斯说道：“大王，贤明！”
赵政笑道：“贤明吗？希望韩非聪明一点，不要耍小聪明，不然……”
李斯叹息着，告辞离去。
最近一段时间与秦王政相处，倒是揣摩清楚秦王的一些性格，秦王政看似谦和，对待底层的侍女，宫卫等都是谦逊有礼仪。可若是真的遇到一些事情，却是会下手狠辣。
而且，秦王很喜欢使用那些出生低的官员。
反而是那些出生高贵的官员，却是怀着忌惮之心。
韩非的身份，就是让秦王怀疑不已。
秦国要灭韩国的时刻，韩非能站在秦国这一边吗？
“曾经，孙膑是齐人的身份，让魏王怀疑不已，最后孙膑下狱，被挖掉膝盖骨，最后反而是庞涓背锅，留下嫉贤妒能，残害师弟的名声。若是韩非在秦国出了事情，我会不会也为秦王背锅，留下嫉妒师弟，残害师弟的名声！”
想着这些，李斯隐约有些后悔。
……
荥阳城。
一份诏书到了城池当中，传到蒙骜手中。
“诏公子韩非入秦！”
蒙骜打开诏书。
诏书上，只有七个字。
没有多余的文字。
“诏公子韩非入秦！”
随后交给使者，使者离开荥阳，向着新郑而去。
进入王宫当中，直接见到韩王。
稍后使者离去。
片刻后，公子韩非出现。
韩王说道：“秦王召见，你不得不去！”
韩非叹息道：“是呀，我不得不去。不说我只是一个公子，即便是韩国太子也得去！”
一切在预料当中。
毕竟，想要拯救韩国，唯有进入秦国。
靠着他的才华，为韩国获得一线生机。
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是这些年来，不断打点一切，不断扩大自己的名声，不断包装自我，就是想要上演姜太公钓鱼，最后钓来周文王，不求三顾茅谷，至少要有一点诚心。结果什么都没有，只有简单的诏书，一个使者。
诏书的内容，仅仅是七个字，就好似主人在召唤奴仆。（动漫当中秦时明月，秦始皇前往新郑，三顾茅谷拜见韩非，感觉特别假。）
对于人才的尊敬，对于人才的渴望，一点都没有。
或者说，秦王政不需要人才，只需要工具，能处理好地方的事务，能保证稳定，就是好工具。
“秦王曾赋诗言，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脯，天下归心。似乎他对人才极为渴望，可现在看来，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韩非气愤的说道：“这是骗人的。”
韩王笑道：“若是连骗人都不会，如何当君王。当君王第一步就是骗人，若是能欺骗臣子，欺骗民众，还能稳定族局势，若是无法欺骗，局势会崩坏！”
韩非叹息道：“父亲，我要进入秦国！”
韩王叹息道：“非呀，你不该回到韩国，韩国是快要沉没的船只，你留下来也是无用，反而会淹死你自己。你还是去楚国吧，在楚国跟随荀况学习。秦王政曾经拜师荀况，逢人便说自己是荀况的学生，可能是谎言……可也会给荀况一点面子，至少安全无忧！”
韩非笑道：“韩国不安全，是快要沉没的船只。可楚国难道不是快要沉没的船只吗？秦国有并吞八方，灭六国的志向，吕不韦经常说仁政，经常说义兵。可仁政也是要杀人的，义兵也是要攻灭城池！”
“灭掉韩国，只是灭六国的开始，随后还是会灭掉魏国，赵国，燕国，齐国，乃是楚国，楚国也不安全。在那里沉没不是沉没，还不如回到韩国，与母国共存亡。只可惜，我不会兵法，不会打仗。身躯瘦弱，力气小，无法披上战甲，拿着干戈与敌人交战！”
“只能进入秦国，用来扰乱秦国，能灭亡秦国的唯有秦国！”
这也是他的计划。
靠着兵戈，靠着打仗，无法阻止秦国。
所谓的疲秦计，更是无用。
唯一的胜算，就是进入秦国，挑拨秦国内乱，内战。
只要吕不韦起兵叛乱，直接杀死秦王政，或是秦王政成功出手，干掉吕不韦。
都会让秦国陷入混乱当中，让秦国陷入危机当中，这是唯一能破秦的办法。
韩王说道：“非呀，你的计划很好，只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大秦不缺少聪明人，吕不韦也好，秦王政也好，都是极为聪明的人，想要让他们内战，概率很低。而且，有些事情若是做的过火了，可能会被秦王政诛杀。”
“伴君如伴虎，君王是老虎，秦王更是老虎。世人都是传言，秦王政为人谦和，颇为仁慈，对待宫女寺人都是颇有礼仪……可我却知道，不能因为老虎微笑了，就以为老虎不会吃人了。不可能！”
韩非说道：“孩儿不畏惧。现在不去秦国，难道等到秦军攻破新郑城，直接在脖子上被捆着绳子，成为俘虏，进入秦国吧！”
韩王叹息道：“非呀，你可知孙膑！”
韩非皱眉道：“父王，这是何意？”
韩王叹息道：“世人皆是以为，庞涓妒忌着孙膑，害的孙膑失去膝盖骨，成为残废。可寡人这里，却是有不一样的说法。传说中，孙膑在齐国出生，在十六岁的时刻，被送到鬼谷那里，拜师鬼谷子！”
“在那里，孙膑与庞涓相识。”
“庞涓年纪大，率先下山，回到魏国，成为魏国大将。几年后，孙膑也是下山而去，回到齐国，打算为齐国效力。”
“可就在这时，田忌遇到了孙膑，直接让孙膑前往魏国，成为齐国侯谍，探查魏国的情报。那时魏国强大，齐国弱小，齐国不缺少名将，却是缺少对魏国情报的探查。孙膑接受了命令，前往魏国！”
“到了大梁城，孙膑再次遇到庞涓，向庞涓发出请求。不久之后，孙膑入仕当官，成为魏国上卿。可惜在不久后，孙膑彻底暴露，于是被魏王关押到监狱当中，被挖掉髌骨。当侯谍有危险，重则是死亡，轻则是残废。直到后来，齐国使者出使魏国，顺便救走了孙膑。”
“孙膑在魏国几年，熟悉魏国的地形，大梁城的街道，粮食府库，道路运输，士卒器械，军事制度……很多该知道的知道，不知道的也知道。回到齐国后，对魏国危害极大。”
韩王笑着，说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同一个故事，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是不同的世界。
不同的人生观，价值观。
孙膑是侯谍，这是韩王的观点。
不然如何解释，孙膑下山后，为何不出仕齐国。孙膑本是齐国人，父母皆是齐人，在齐国有大量的人脉，齐王求贤若渴，不比魏王差。此外，齐国使者为了营救孙膑跑掉，损失很多侯谍，损失很多人脉。
这个世界，很多士人经常到他国出仕。
只是母国的情怀，还是在很多人心中流淌。
韩非说道：“孩儿不畏惧，无非是髌骨而已，没有什么可怕的!”
韩王叹息道，不再说什么。
聪明人总是自以为聪明，却是轻视其他人。
这样会吃大亏的。
只是他也无法劝说儿子什么。
韩非想要干什么，就是干什么吧！
几天后，韩非告别新郑，前往荥阳。
到了荥阳之后，见到了将军蒙骜。
蒙骜只是稍微点头，稍后韩非离开这里。
船只在前进，到了函谷关，接着前进到了咸阳城。
在宾馆当中，韩非居住下来。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之久，没有人召见他，也没有询问什么。
直到一个月后，李斯前来。
许久不见，此刻的李斯富贵了很多，身上穿着华丽的衣裳，显得尊贵而威严。
韩非却是落魄很多。
李斯说道：“师弟，来秦国所为何事？”
韩非说道：“秦王逼我入秦，不得不入秦！”
李斯笑道：“师弟不是姜太公，大王也不是周文王，师弟当明白……师弟到了秦国，可是要成为韩国的侯谍……”
韩非大惊，可还是假装镇定的说道：“师兄，为何如此污蔑我！”
李斯叹息道：“师弟呀，做事情要收敛一点，若是不收敛，恐有斧钺之刑，我也只是区区中书令，只是二百石小官，也未必能救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