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韩非的毒鸡汤
这张地图很是简陋，很多地方还画得不标准，可已经能说明很多的问题。
张平继续道：“秦昭王时，曾经攻克楚国的旧郢，结果楚人退去，依托淮泗之地反击秦军，秦军却是因为后勤不足，被楚军击败；又是围攻魏国都城大梁，想要一战灭魏国，却是败退而去。又是想要攻克邯郸，灭赵国，再次邯郸大败。”
“连续的战败，秦国不再奢望一战灭国，而是不断零敲碎打的攻击韩赵魏，不断蚕食其城池，今日攻五城，明日拔三城，不断侵蚀其领土。”
“天下好似一条蛇，赵国，燕国为蛇的头部，韩国魏国为蛇的腰部，楚国为蛇的尾部。打蛇头，蛇尾来救；打蛇尾，蛇头来救；打蛇腰，则首尾都来救。秦国若是灭韩国，等于告诉诸侯，秦国要截断天下的脊梁，那么山东各国必定倾力相救，韩国也会拼死抵抗，对秦国必定大大不利。”
“臣以为蒙骜占据成皋、荥阳之后，必然回师而去，而不是一举灭韩。”
打仗要计算军事成本，比如粮草运输，器械装备，将领指挥、士兵士气、军阵布置等等；可更是要计算政治成本，其他各国的反应，民众的反应，各国贵族的反应。
灭掉韩国，对秦国好处少；不灭韩国，对秦国好处多。
自然是不灭韩国。
韩王松了一口气。
张平说道：“秦国，要实行仁政！”
韩王笑起来：“秦国如虎狼，怎么会如绵羊一般，实行仁政。不可能，不可能！”
张平叹息一声，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秦国任用吕不韦为右丞相，吕不韦学过儒家之学，学过法家之术，学过墨家之学，就连道家，农家，纵横家等也是学习一二。什么都是学习一二，可什么都是不精通。”
“可本质上吕不韦却是崇尚儒家之学，还有一些侠客的味道。”
“只是灭东周国，可秦王却是册封吕不韦为文信侯，封地在洛阳、河南二地，食邑为十万户。”
韩王道：“吕不韦何德何能，论及功劳比不上商君、张仪、魏冉、范雎等，如何能得到十万户食邑。我韩国现在户口也不过是十五万户而已……”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秦王，很是感恩吕不韦。
吕不韦这次投资，可谓是最为成功的买卖。
在邯郸城的时刻，谁能想到昔日的质儿会成为秦王，吕不韦的眼光和勇气皆是一流。当然，秦异人也是极为重视情谊，一下子赏赐吕不韦十万户食邑，食邑之多可谓是秦国之最。
张平说道：“吕不韦成为秦王的宠臣和权臣，国家大事皆是任命于他，对他极为信任。灭掉东周国，却是没有灭国绝嗣，而是把东周公迁移到阳人，食邑为五千户，灭国而不绝祀，可谓是仁义！”
“昔日的时刻，秦人破城之后，不仅杀尽俘虏，更是搜杀妇人，孩童，用来换取军功。可这次，秦人攻破荥阳城后，却是没有大量的杀戮，只是迁移荥阳的百姓到了关中，只要为官奴上三年，就可成为自由民；若是贵族出生，只要没有大罪，可以用钱帛进行赎买，免去三年的官奴之刑。这些皆是吕不韦的政策。只要吕不韦不死，秦国政策想来不会有大的变化！”
想着这一战当中，秦军的表现，张平就有些不安。
长平之战的时刻，秦军为何坑杀赵军，不是缺少粮食，而是缺少军功。
只是那一战，秦军折损巨大，若是接受赵军投降，就会出现盈论不足，白起和很多将领不仅无功，反而有罪，反而要减爵。
为了爵位，只能坑杀赵人，用赵人的人头，换来军功。
范雎主张，毋夺其地而夺其人，坑杀赵人四十万也是“夺其人”的表现。
可也是这种坑杀，让六国对秦国的抵抗，分外激烈。
现在，秦国却是放弃了那种残暴，变得相对柔和起来，六国还能一致对抗秦国吗？
韩王说道：“如何对抗秦国，如何保存我社稷，请丞相教我？”
张平叹息道：“臣也是没有法子！”
……
告辞韩王，张平回到府邸当中，微微发愁。
他的父亲张开地，曾经曾在韩国担任官职，先后辅佐韩昭侯、韩宣惠王、韩襄王三代君主；到了他这一代，也是辅佐过韩釐王、韩桓惠王，官至相国，可谓是五世相韩。
对于韩国颇有感情。
也想韩国不断变得强大，只可惜韩国处在四战之地，南面是楚国，北面是魏国，东面是齐国，西面是秦国，哪一个都是打不过，发展空间有限，土地有限，人口不足。只能靠提升武器装备，提升韩国的战斗力。
韩国的铁剑，铁甲，为天下称雄；韩国的弩箭，更是胜过其他各国。
然而，韩国却是屡战屡败。
胜利的次数，反而很少。
在一次次交锋当中，不断丢失人口，土地，国土在不断缩小。
昔日灭郑国的时刻，韩国到了巅峰时刻，可现在丢了上党地区，还有很多领土，只有巅峰时刻三分之一的国土，可谓是憋屈至极。
想着这些，张平就是心中忐忑。
“父亲，可在忧愁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孩童走过来，头上有羊角辫，颇为可爱的样子。
正是，小儿子张良。
去年的时刻，张良出生，到现在已经快有两岁了。
“良呀，父亲苦呀，韩国苦呀！”
抱起儿子，张平似乎有无数的苦楚，开口向小儿子在倾诉。
……
楚国，兰陵。
课堂之上，荀子在讲学，讲述为仁之道，强国之法。
诸多的学子，仔细倾听。
片刻之后，下课了。
一個学生上前，说道：“老老老……师，我要回韩国！”
这个口吃的少年，正是韩非。
荀子说道：“回韩国，所为何事？”
韩非减慢说话的速度，说道：“老老师，在不久秦国灭掉西周国，夺取洛阳城。又又又是，夺取韩国的成皋、荥阳。失去这两个城池，韩国极为危险。昔日，三家分地的时刻，段规对韩虎说：“分地时一定要得到成皋。”韩虎说：“成皋是流水不存的石头地，寡人要它没什么用处。段规说：“不是这样，臣下听说一里大小的地方，能牵动得失千里之地的决定，是因为地势有利。万人之众能攻破三军，是因为出其不意。您采用臣下的意见，那么韩国一定能取得郑国的土地。”韩虎说：“好。”果然得到了成皋。一直到韩国攻取郑国，真是从成皋开始扩展的。”
“失去成皋，新郑危险，韩国危险，我要回到韩国。”
荀子问道：“你可有孙子，吴起领军的才能，可破敌国之万军？”
韩非道：“韩非才略浅薄，不及孙子，吴起！”
荀子问道：“你可有苏秦张仪，纵横之才略？”
韩非说道：“无有。韩非口吃，不及苏秦张仪。”
荀子又是问道：“可有商君、魏冉、范雎等，治国之能？”
韩非说道：“也是不如！”
荀子叹息道：“你文不行，武不行，辩论又是不行，回到韩国又是有何用？难道当秦人俘虏吗？”
韩非说道：“学生知道！”
荀子说：“或是，你打算在韩国变法，韩国变法图强，然后击败秦国？”
韩非叹息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秦国能变法图强，可韩国变法不能图强，反而会加速灭亡……”
很多人将秦国的成功，归结于变法，似乎只要变法就能变得了强大。
也对，也不对。
率先变法的是韩赵魏，法术势，军功受爵制，军队编制，军事指挥，战略战术等，不算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很多在韩赵魏实行了一遍。在某种程度上，秦国与韩国。魏国、赵国等，制度上皆是相似的，皆是变法后的国家。
可一个走向强盛，一个走向衰亡。
正好验证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变法能图强，还要看水土。
若是水土不服，可能局势变坏。
韩国兵少、地少，地形差，局势差，变法是无用的，就是商鞅复生到韩国变法，也是无用。
荀子说道：“那你打算如何？”
韩非说：“秦国好法家之学，我也投其所好，阐述我的学说，若是得到秦王赏识，可入秦国为臣，成为宋微子，设法为韩国保存宗庙，灭国而不绝祀。”
很多人说，宋微子出卖殷商，出卖纣王，导致殷商覆灭。
可宋微子，却是为殷商保存宗庙，保持祭祀，也算是有功劳。
历代秦国君王，皆是好法家之学，他正好投其所好，将自己的法家学说送给秦王，获得秦王的赏识。
当然了，秦国作为敌国，他也不安好心。
他献上的文章，里面的很多言语有道理，可也是有坑，有毒鸡汤在里面。
刚刚欣赏他文章的时刻，觉得很有道理，似乎无上美味，可吃多了却是会中毒，却是会亡国丢社稷。
不久前，他写了一篇文章名为《初见秦》，说的是防备六国合纵，算是有些干货。
可第二篇《爱臣》却是有坑，却是心灵毒鸡汤。
这篇开口写到：“宠臣过于亲近，必定危及君主本身；臣子地位太高，必定取代君位；王后和妃子没有了主次等级，一定会危及正妻所生的嫡子；君主兄弟不服，必定危害国家。我听说千乘小国的国君没有防备，必定有拥有百乘兵车的臣子在他身边窥视，准备夺取他的百姓，颠覆他的国家；万乘大国的国君没有防备，必定有千乘之国的大夫窥视在侧，准备夺取他的权势，颠覆他的国家。因此奸臣势力扩张，君主权势就会消亡。因此诸侯强大是天子的祸害；群臣太富是君主的失败。将相控制君主使私家兴盛，这是君主应排斥的。万事万物中，没有比君身更高贵、比君位更尊崇、比君威更强大、比君权更隆盛的。这四种美好的东西，不借助于外界，不求助于别人，处理恰当就都得到了。所以说：君主不能使用他的财富，最终会被奸臣窃取，这是天下的君主要牢记的。”
说的是警惕权臣，更进一步，就是警惕吕不韦，小心其夺权。
若是秦王看了这篇文章，最好对吕不韦怀疑不断，若是能趁机铲除吕不韦就更好了。
第三篇《主道》，说的是君王要保持威严，不然臣子猜头至极心思，前面说的很有道理，可后面又是在挖坑。
《二柄》，说的是君王防备臣子。
《杨权》，说的是君王要扩大权力，不给臣子权力。
《八奸》，说的是防备一是同床，二是在旁，三是父兄，四是养殃，五是民萌，六是流行，七是威强，八是四方。
说的有道理吗？
很有道理，可若是这样去做，绝对吃亏。
很多的关键性道理，也是没有说。
文章当中，有君王权术应用的描述，却没有君王治国道理的描述。
典型的，有术无道。
看他的这些文章，君王可以完美的驾驭臣子，却也自己变为孤家寡人，甚至是独夫，最后不亡而亡。
为君在道，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要让自己变为孤家寡人，只有这样才是完美的君王；另一部分，就是不能让自己变为孤家寡人，真的变为孤家寡人，与民众为敌，与官僚为敌，与贵族为敌，与公族为敌，距离亡国丢社稷不远了。
他的很多文章，只是讲述前一部分，至于后一部分却是故意忽略了。
为的就是忽悠瘸秦王，为了坑秦王。
毒鸡汤很美味，可吃多了，会死人的。
……
次日，告别老师荀子，告别诸多的同学。
韩非北上而去，要回国而去。
李斯看在眼中，没有去劝说什么。
李斯与韩非的关系不好，李斯只是小吏出生，只是底层的士人；可韩非却是王族出生，高高在上的公子非。两个人不在一个阶层上，阶级差距巨大。这是其一。
韩非博学多才，记忆力好，思维快，只是急躁的时刻，说话有些结巴而已，属于典型的学霸；他却是逊色很多，记忆力一般，思维一般，才学一般，只是处理政务能力出色而已，有些学渣的味道。
学渣，在学霸面前总是自卑的。
“韩非已回国，我的路在何方？”
李斯叹息道。
……
ps：更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