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荒岛之秘
密密麻麻的贝类生物环绕着珊瑚礁,鹅卵石遍地的海滩上,海藻因白日之月长时间的照射发干,泛起一圈盐结晶的白色颗粒。
亚伯躲进沙滩的棕榈树底下,大口吃着晚上打捞的海虹。
光滑的岩石沐浴在炽热的月光下,海浪拍打,不知名的海鸟从头顶飞过,在碎石混杂着粗粒的沙带投下阴影。
“叽叽、嘎嘎嘎……”
鸟儿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大海上听到时只觉得烦躁,如今上了陆地,不知是不是它们和岛屿深处的丛林产生了回应,亚伯竟然享受起阿尔梅加拉内海的水景来。
大海爬上沙滩,潮汐复又褪去,湿润的微风吹在他的脸上,夹杂着腥咸的味道。
这几天他一直待在海岸边,小青鲨早已被他吃得只剩鱼骨。
等到潮水退去,新月变幻,亚伯在礁石海岸捕捉起一些贝类生物,以及螃蟹、搁浅的鱼,有一次他甚至抓住了几只从悬崖掉落的雏鸟。
这是他次日的食物。
沙滩没有生火的材料,亚伯又不想深入森林,干脆全部生吃了。
按照新月的变化,亚伯在沙滩待了三天,伤势好转,斗气单元也恢复到了7颗。
这座岛屿四面环海,水域清澈如水晶,可以看到深处,没有渔船、货船或军舰经过,可能属于地图上尚未标注的未知区域。
我到底在哪……
迷茫、苦涩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时候,亚伯反复告诉自己:至少比海上漂流好得多。而且,我又一次征服了苦难,跨越了死亡的暗影。
他不能永远待在原地,等待有人救援。
休息得差不多了,亚伯在一个傍晚离开了沙滩,向海岛深处走去。
耳畔传来各式各样的叫声,混杂着隐约的“吭哧吭哧、吭哧吭哧”的怪声,亚伯有些毛骨悚然,生怕遇上未知的魔兽。
未经踏足的海岛长满了植物,月光照耀,充满异域风情的花朵随处可见,茂密的树叶看起来就像画在上面一样。
今夜是星期十一,双月迦努斯的满月。
不知不觉中,一星期将尽。
忽然,亚伯听到了溪流的哗哗声,他闻讯赶去,清澈的淡水拍打岩石,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溪水在亚伯眼里无疑是伊甸园,他蹲下身,捧起狂饮。
清甜甘甜的口感掠过喉头,亚伯全身舒爽。
喝完后,他跳进去洗了个澡,海洋泡烂了先前的衣服,亚伯用几片棕榈叶子和海带围成了简单的遮蔽物。
反正海岛上没有人,随便穿穿就行。
溪水中一些小鱼游来游去,跟海洋鱼类相比,它们显得小巧玲珑、分外不起眼。
亚伯还不饿,他默默记住了这个地方,决定以后再来。
唯一令他在意的是,异样的“吭哧吭哧、吭哧吭哧”的声音从未远去,甚至愈发清晰。
总要面对真相。
洗漱完毕的亚伯如获新生,深吸一口气,清点一番武器,握住冰雪复仇者,将耳朵贴在地面仔细听着声音的由来。
“吭哧、吭哧……叮当……”
越听越诡异,这不是魔兽,而是金属碰撞的响声!
而且,它从……靠近地表的山洞传来?
鸡皮疙瘩爬上亚伯的背,心底有了诡异的猜测:这座岛除了他,还有别人生活!
沿途的风景证实了他的猜测。
一望无际的麦田、玉米和葡萄,萝卜、甘蓝和包菜等,甚至几棵难得一见的橄榄树接二连三地出现。
这些迹象无不表明,除了亚伯,这座鸟不拉屎的海岛上有其他人——可能已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亚伯既恐惧,又隐隐松了口气。
他们大概率是海民,生活在海岛的智慧物种,跟人类外形有些相似,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有六个手指,皮肤黝黑,身材瘦小。
海民喜欢用液体黄金涂抹全身,划出令人恐惧的符号和印记。
他们是财富之神莹月以撒琼斯的信徒,这轮月亮亦有自由、求知欲和好运相伴的意象。
海民通过给神明献上金钱来换取祝福,越有钱的海民越强大,身上的符号越多,地位也越高。
有生之年,海民不惜一切搜刮财富。但财富之神一年只收一次进贡,收获丰富的时候,他们将宝藏藏在一些无人的海岛上,画下只有个人才能辨识的符号,等待来年的进贡。
由于海民的生活危机四伏,经常等不到取出宝藏,他们就消失在一望无际的大海。
无人认领的宝藏大多被其他海民取走了,也有一些成为生活在大海附近的人类、兽人、魔族和矮人的冒险动力。
海民算是两栖,但面对深邃无垠的大海,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造船。
可以说,海民是世界上船只知识最丰富的智慧物种,只要他们在,亚伯就不用担心被困在这地方几十年,重回文明社会已经垂垂老矣。
不过,由于这个智慧物种类似血族魔党的掠夺性本质,他们几乎跟所有智慧物种都合不来,和人类、矮人这两大海上贸易大族更是势如水火。
就在五六十年前,海民大商人吉吉塔·蒙蒙克重创矮人18部落,硬生生地逼着他们签订了《七条协议》,禁止矮人出口他们利益最高的商品——奴隶。
人类也跟海民发生过不下二位数的大战,和数不清的小型冲突。
只是人类加入大航海贸易的时间较短,虽然已有苗头,卷入全族的大战尚未发生。
依兰的巧克力树种子便是和海民厮杀三年后得到的,估计阿尔梅加拉内海的所有海民都对依兰人恨之入骨。
跟海民“交易”么……亚伯做好了决斗的准备。
亚伯不知道,海民确实会种植一些水果和蔬菜,但绝不是小麦、玉米或葡萄。
夜深了,约莫半夜11点左右,“哐当、哐当”的声音归于平静,亚伯估计海民们睡了——那时他还觉得自己遇到了海民——拿起刚刚做好的火把,循声走去。
火光照亮了翻滚的麦田,亚伯举目眺望。
星空彼岸,某个巨大的轮廓若隐若现,像是山丘,充满棱角。
浓烟从它的上方喷出,犹如一条从海平面升腾的雾气,螺旋升空。
那是什么呢?
怀着浓重的好奇,亚伯缓缓靠近,一股难闻的热气扑面而来,吹得他燥热难耐。
拨开最后一层麦穗杆,亚伯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简陋的小街,铺着几块碎掉的石砖,边角被泥泞环绕。
窄窄的道路弯弯曲曲从山坡下来,尽头有几级供人们上下的台阶,一盏燃尽的蜡烛滴落着鲜红的液体。
仔细观察,亚伯发现这是一座长方形的低矮建筑,大门敞开,没有安装门扉。
奇异的景象,他震惊又疑惑地皱起眉头,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终亚伯决定成为不速之客,拿掉火把的几根枯枝减少亮度,弯腰走进了幽深的门。
门廊同样是方形,无限延伸的空间如同一长排房屋那么宽大,空气中的水汽和青草的芬芳被污垢和烟雾改变,地上摆着许多空酒瓶——亚伯认出上面画着依兰“福贝斯”啤酒的标志。
不是海民?
而是——依兰人?!
亚伯被他的结论吓了一跳,转念一想,福贝斯啤酒和教士啤酒是依兰的特产,兴许它们出口到了其他国家,或者其他种族。
最近遇到的智慧种族只有吸血鬼,一想到他们喝啤酒,亚伯忍不住笑了。
重振一番心情,亚伯谨慎地探索着。
他的身子贴在墙壁边缘,更加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前方一米的场景。
随着前进,亚伯看见了难以想象的场景,方形的金属制品林立,有些小巧,有些高大,它们周围圈着铁丝网、空气中飞舞着煤屑和碎纸片。
当亚伯走过时,它们飞舞起来,一朵朵浮云似的盘旋,差点呛得他咳嗽。
亚伯忍住喉头的发痒,仔细观察着这些金属摆件,它们喷着丝丝缕缕的白气,似乎不久前结束了剧烈运动。
炼金物品。
这个单词浮上心头,亚伯快要合不拢嘴了。
诚然,他对炼金术知之甚少,只在蒙克蒂家族的斯莱顿城堡和布若塞尔宫见识到一些,但比起眼前繁琐精密的机关,或巍峨沉重的庞然大物,前者像小孩过家家般不值一提。
它们动起来有多可怕?
关键是,它们能做什么?会把我压成肉泥吗?
它们又怎么运动?依靠魔核吗?或是别的什么能量?
天空中遍是它们哈出的白气,是消散后的元素妖精?
它们相当于几个超凡力量者?
无数疑惑回荡于亚伯的脑海,他提着微弱的火把,站在金属创造的丛林前,感到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突然,“碰”的一声,一扇侧面的门打开。
亚伯心底一凛,无论炼金术师或者海民,都不会轻饶一个闯进来的陌生人。
他熄灭火把,燃烧的味道融入钢铁森林煤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亚伯藏在一个大型机器后,好奇又焦灼地张望着。
进来的人约莫三四十名,他们年龄不同,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有的戴着尖顶的矿工帽,有的穿着水手的工作服,有的穿着猎人的皮靴,有的穿戴着铁匠的短外衣。
无一例外,他们的脸呈现土灰色,满手老茧,皮肤粗糙。
最中间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人,他藏在宽大的帽檐底下,看不清五官,身上套了件黑色的长款服装,胸口别着常青树枝条胸针。
亚伯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言语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们是不折不扣的依兰人!
奇了怪了,难道这座岛屿很靠近安特杜尔港口了?
可他这几天分明没见过商船经过。
“这个城市做好了一切准备,我们需要一次声势浩大的示威,他们再没法用超凡收买我们了。”有人说,“我们就要在此地实施正义。”
“一个无法向公众展示的正义。”消瘦的人开口,亚伯惊讶地发现她是个女孩,“如果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存在,公爵和国王也该知道了。”
“让他们来好了。”
“我们的抗争应当是非暴力的。”女孩的口气强烈,“你必须考虑到这一点!”
“不,道尔莎。我可不想被近卫队砸烂脑袋。你只要待在后方,不用加入男人满是鲜血和火焰的战争。”
“既然你喜欢他们的方法,那就成为他们的一员吧!实现正义不能通过武力!”
“一味被动也无法获得权力。”
“我们寻求的不是权力,我们寻求的是权力的终结!”女孩冷冷地说,“手段即结果,老师是这么说的。只有和平的手段才能带来和平的结果,只有公正的行为才能带来最终的正义!”
“银狮子国王这件事本身就是不义的。”
“我们同意过,示威并非为了王冠,而是为了依兰所有受苦的人民!”
“难道你认为他们会让易来哲殿下轻易回到视野中吗?”
亚伯听得云里雾里,女孩的声音十分熟悉,他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她正是之前跟乔治·宾尔有交易的人。
没记错的话,她曾经提到过国庆宴。
他们想在国庆宴那天做什么?
假如他们能正常地跟我交易一艘船就好。他想,可惜,我撞破了他们的密谋,接下来他们要么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他们——或者加入他们。
尽可能的,亚伯不想参与其中。
他受够了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的阴谋诡计,以及政治家、野心家蛊惑人心的演说。
等到这行人远去,他潜入他们身后忘记上锁的门。
甬道弥漫着一股硝石、硫磺和木炭的味道,亚伯用指腹摸过墙壁,黑漆漆的粉末脱落,烟雾弥漫。
这间甬道是硬生生从山体开辟出来的?
怎么做到的?
甬道不长,光明很快渗入,亚伯眯起眼,灵性的视野中气场窜动,尽头出现了两个代表智慧物种的气场。
另一侧大门虚掩,亚伯挤进半个脑袋,一个人的身影印入眼帘。
他穿着低调却不失体面的长袍,身姿修长,姿态端庄大方;他说着一口陌生的语言,但亚伯听出大部分单词像是依兰语,只是语法截然不同。
听了半晌,亚伯神情古怪。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洛森堡语吧?
和他交流的男人倒是说着纯正的依兰语,于是此人也换回了浅显易懂的依兰语——平民发音的版本。
“我们即将举事,你不该在紧要关头跟我产生分歧。”说话的人背着手,靠近亚伯偷窥的出口,“假如我有用处,你们就继续利用;反之,我总是乐意效劳。”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告诉他们吧,我的朋友,告诉道尔莎,以及你们的所有人。”
他正对大门了,亚伯的视线往上。
金发、绿眸、白皙的皮肤、和王室画像有几分相似的俊美脸庞……
亚伯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真的假的?
这家伙莫非是金狮子洛森堡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