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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Sluwhe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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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事战斗或单打独斗从来不是一场标准化的战斗。

    这位骑士接受了正统训练,他懂得所有的马术,例如跳高、疾驰或改变方向。

    尽管决斗者的技术非常重要,他必须要有足够的掌握力、应变能力和坚韧的精神将该项技术灵活地运用,去改变和主导战斗的走向。

    其次,技术的有用性是由规则和惯例定义的,例如骑士可以杀死亚伯的坐骑,轻松取得胜利,但这在决斗中是不光彩的行为;同样,战斗环境的瞬息万变也考验着一个人对分析战局的敏锐性,以及他的战斗经验。

    “当!”

    骑士的长枪与亚伯的备用长剑碰撞,火星四溢。

    换做寻常人,这会儿早就体力不支倒下了,所幸亚伯经过斗气的强化,从落败前抢夺了更多的时间,强大的视觉能力让他能通过交锋,观察着陌生的骑马作战技巧,试图破解它们。

    贵族少年认为同伴即将取得胜利,吹起口哨,为他欢呼。

    其他观战骑士发出嘘声,显然这些贵族的家族背景立场不同,或者相处中出现了私人恩怨。

    “这不公平!”有人替亚伯打抱不平,“坎特少爷,您的对手对骑马一知半解,您却缺乏怜悯,用着远高于他的盔甲和武器参数!哪怕您胜利了,难道这真的是荣耀的吗?”

    “哼,您说得对!这场决斗毫无荣耀可言!”

    作战骑士的同伴们犀利地回击了。

    “(弗:那是个非常狡猾的人。指亚伯花了一天和管家打好关系,骑上了马;中世纪语境下‘sluwheid/cunningman’双关了摆弄不正当巫术、和魔鬼同流合污)!”

    “我们的朋友只是在强化虔诚,服从神典的教义,维护教廷信仰的纯粹性,换句话说,他在为我们所有人而战!正如异端审判廷的骑士,一切世俗的荣耀都配不上他们的成就,但月光会引导他们正直的灵魂升入天堂!”

    这番话术着实毒辣,说话的骑士沉默,作战骑士向同伴们投去感激的眼神,愈发想要速战速决,不辜负朋友的好意。

    亚伯压根没听也听不懂贵族们的辩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少年骑士身上。

    骑士的每个动作,幅度、目的、优势、弊端……

    长枪是标准的长柄武器,每当骑士攻向亚伯,他用枪尖对准后者的头颅或胸部,不拉缰绳避免马头产生角度的偏移,以获得充分正面冲击,说白了是一种线性战斗方式,往往在少次交锋中决出胜负。

    对手骑术娴熟,坐骑比亚伯的老马更高、更强壮、更容易兴奋,所以这匹马冲锋更快、更勇敢、且不容易疲劳,但并非完全没有缺点。

    驯化动物处于兴奋时,就会暴露些许野性,尤其是马或狗。

    它们不再百分百地服从主人的指令,有了自己的判断——动物的直觉。

    可本能若是具备竞争优势,智慧种族为何要用理性压制它们?

    战马冲锋的直觉、敌我两点一线、正面冲击……我骑的老马和驴几乎没有差别,慢悠悠的、背部平坦……

    亚伯眯起眼睛,想到了一个取胜的办法。

    双手朝下,亚伯摸到束缚马鞍绳结,并将它们解开。

    接着,亚伯尽量把双脚嵌进脚蹬,非惯用手抓住老马的鬃毛,身体向前倾斜,同时开始扭动下半身,使得马鞍转向大约90度,他的背部紧贴着在臀部肌肉操控中向后翘起的凹陷,那仿佛是一个结实的坎,紧紧地抓住亚伯的重心。

    骑士从未见过这种姿势,嗤笑一声,如法炮制地发起了傲慢的冲锋。

    下一刻,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只见亚伯宛如跳山羊般用胳膊撑起全身,双腿弯曲,竟然落在了翻转的马鞍上,他几乎是站立在马背上,手臂伸长,备用长剑像标枪般被投了出去,放大的尖端瞬间印入骑士的瞳孔,它的阴影近在咫尺。

    骑士连忙让马紧急转向,兴奋的战马却慢了半拍,没能及时执行主人的命令。

    眼看长剑即将贯穿自己的头颅,骑士不得不利用手臂的盔甲作为盾牌,偏转紧急时刻的致命打击。

    “哐锵!”

    响亮的金属打击声传来,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弹飞到地上,头盔下的少年骑士痛得面目扭曲。

    然而,这是亚伯虚张声势的障眼法。

    投掷完长剑,他的身体转动,防止向前或向后倾斜,继续站在马鞍上。

    老马仍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跑着,论起决斗经验,它远比年轻气盛的战马懂得多。

    两匹马持续且快速的移动为决斗的双方创造了近身的机会。

    由于骑士的第一反应是调转方向,他的右手抓着缰绳,左手横过来防御,导致他想在距离缩短后,用长矛插入亚伯胸膛的计划全盘乱套,本该是进攻侧的左边突然空空荡荡,破绽百出,没有半点保护。

    手无寸铁的亚伯进入了骑士理想的位置,他转不过来手腕,眼睁睁地望着对方擦肩而过。

    ——直到骑士发现,假如他只是错过攻击该多好。

    当距离缩到最短的刹那间,亚伯如同一只捕食飞鸟的野猫,朝着骑士扑了过来,紧紧锁定了他的手臂,以摔跤的姿势技巧猛地扭动。

    “喀嚓!”

    此刻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扔掉碍事的长柄武器,生生忍受骨折的痛苦,但骑士的左臂骤然遭受投掷物的重击,处于麻木的状态,长枪末端深深卡进沙土。

    战马口吐白沫,一味向前,全然不知它的主人留在原地。

    只听呜咽断断续续地响起,骑士掉下马鞍,他的手尚未放弃缰绳,身躯如同熏肉般吊在马的身侧,双脚在地上拖行出一道距离,总算在战马收势时松开。

    下一刻,战马出于习惯,调转方向朝着已经在后方的亚伯发起了下一次冲锋。

    “啊啊啊!”

    这次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了,战马沉重的蹄子无情地踩过主人的身体,少年骑士只觉得全身上下骤然间失去了知觉。

    另一侧,亚伯拍了拍酸痛肿胀的小臂,翻过他的马鞍重新坐下。

    缰绳垂下,它以绳子的形态紧紧绑住老马的鬃毛,并在亚伯的左臂缠了好几圈,亚伯站起来的时候,比起需要双手操控、通过马嘴控制的缰绳,亚伯能够通过从肩膀开始的转动,扯动足够长的绳子改变老马的方向,避免平衡不稳。

    其实,亚伯误打误撞地完成了一次“格式摔跤术”。

    这个名词来自奥德文公爵路西维德一世,他认为最完美的骑术不是凶猛的冲锋,而是在马背上做到跟步行一样的事情,包括投掷、解除武器、掐住对方的脖子摔跤等。

    吟游诗人和历史学家的作品中,永远是骑兵在舞刀弄枪,步兵在军队中的地位似乎很低、且不受待见,实际上并非如此。

    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贵族才有学习马术的资格,步兵们多为平民常驻军和临时征召的农户。

    饶是如此,这些由家境贫寒、被逼无奈的步兵组成的军团,作战能力和灵活性远比单纯由骑兵组成的军队强。

    经过多次实战,各个王国意识到了步兵这一兵种的泛用性。

    而骑兵的发挥有限,尤其攻城战中,远不如混合兵种来得厉害。

    奥德文公爵最初试图把重骑兵和骑兵降为步兵,可贵族从小食用红肉和奶制品,热衷运动,身材修长匀称,不适合陆地作战;反倒只吃小麦和黑豆的平民腿部敦实,频繁的劳作让他们腰部以下的重心稳当,无论是否强壮。

    最终,公爵提出“站立”战术,他给骑兵们配置两个高度相同的马鞍,作为垫脚支撑——历史证明他确实取得了不菲的军事成就。

    时代在进步,生产力提升,武器和防具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顶级奢侈品,而建筑学的发展改变了战争的形式,例如城墙、城防、战舰等技术开始了一轮轮的革新。

    白刃战越来越少,民族意识的觉醒使得国王和贵族必须支付高额的军费,才能确保士兵们的忠诚,反倒远战愈发频繁,宫廷法师和神箭手的地位水涨船高。

    由于全自动化炼金物品的发展,骑兵这项贵族职业逐渐恢复传统模式,利用高机动力迅速靠近对方,再掏出火枪,射出子弹近距离击中敌人的要害。

    至于为何民众只看得见出风头的骑兵,是因为骑兵大多是有名有姓的贵族,不但花重金找画家、文学家和歌唱家放大他们的功绩,更是走在凯旋归来队伍的最前端,步兵却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中古时代,他们基本不是自由兵(国家公民)。

    刚舒了一口气,危机感从亚伯背后传来。

    作战骑士的同伴们见他受伤,顿时气得面红耳赤,他们策马围住亚伯,二话不说地拔出武器,以三角之势照着亚伯杀了过去。

    “哦,我的月神!”

    其余骑士发出惊呼,他们沉浸在亚伯凶悍却巧妙的搏击中,谁料异变突生。刚刚帮亚伯说话的几名骑士似乎想阻止这场惨剧,可他们离得太远,来不及了。

    老马发出唏律律的嘶鸣,高抬着腿往后剁了剁,哪怕经历无数次决斗、波澜不惊的它,面对三面围剿也不禁发憷。

    眼看着亚伯即将血溅当场,突然间,似有若无的光华穿透清晨的薄雾。

    “刷!”

    斗气之光!

    剑锋划出优美的弧线,如同冰雪般锐利。

    亚伯从腰侧拔出用衣服藏住的【冰雪复仇者】,心脏处的斗气之种剧烈地跳动,将一颗斗气单元顺着他的手臂输出,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覆盖住短短的剑身。

    “哗啦!”

    鲜血飙出,三颗战马的头颅腾空飞起,热气腾腾的血液溅在冲锋的骑士脸上,如同随意泼洒的固体颜料。

    少年们呆住了,全身僵硬,已经忘了攻击或者防守,下意识地张大嘴巴,不小心喝下几口飞溅的马血,顿时咳嗽不止。

    无头马尸惯性地奔腾着,亚伯拉住缰绳,老马避开它们软弱无力的冲击。

    下一刻,战马们像木头一样倒了下去。

    “咕咚!”

    始作俑者甩了甩剑,尽管身上没有一滴血。

    这些贵族绝没想到,短短几小时风水轮流转,向来只能仰望他们的陪练,竟成了唯一坐在马背的赢家,年轻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东倒西歪的骑士们,后者又是不甘、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短暂地沉默后,其他骑士走了过来,扶起这些受伤的人。

    亚伯仍然骑着得意洋洋的老马——它好像觉得这场胜利有它一半的功劳。

    几名骑士发起的攻击太过突然,亚伯本想隐藏实力和武器,但他当时近乎“赤手空拳”,要面对三名跟作战骑士差不多素质的敌人,再不反抗恐怕要面见先知去了。

    死亡和暴露之间,亚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这个sluwheid会使用斗气!他一定跟魔鬼做过交易!”

    “我从没听说依兰有这样一位贵族!如果他不是魔鬼的男仆,也是个心怀不轨的外国间谍!”

    “让他先赔我的马!”

    耳畔传来贵族们聚在一起的议论纷纷,几名落败的少年用毛巾狠狠擦拭脸上的马血,大喊大叫地比划着,倒是作战骑士默不作声地捂住伤口,复杂地瞥了亚伯一眼,一瘸一拐地径直离开了。

    亚伯的心脏乒乒直跳,仿佛是个等待判决的死刑犯。

    理性让他冷静,准备应付来势汹汹的贵族们;兴奋的血液使他手脚发热,亚伯的嘴角情不自禁翘起,模样渐渐跟那匹老马一样趾高气扬。

    其实亚伯的天性不像他自以为的那么沉着,有段时间格兰特领的神殿附近囤积着损坏的彩色玻璃,兰斯村长叮嘱亚伯远离它们,他听话地服从了,心底却一直很想拿起有着“神明之镜”美誉的碎片,放上眼睛,透过它们反射出月亮的色彩。

    “您好。”

    亚伯抬起头,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向他走来,身边簇拥着争论不休的少年贵族,他大约是这期新兵的领袖。

    “别紧张,我们不为难您。”领袖骑士开口,“只想问您几个问题——首先,我该怎么称呼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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