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独处
推开vip病房的门，靠窗边的病床上，季楼斜靠着躺在床上，睁眼看着窗外的湖景。
大姑姑季晓慧已经离开了，病房内只有一位男性高级护工弯着腰在替季楼打理。
听见了开门声，季楼转过脸，抬眸朝门口看来。
他的身后是夜晚的湖泊，坠着零星的灯光和飞过湖面的飞鸟。
季楼的目光就像那湖水，沉寂幽深，柔软的波澜藏在水底，并不似传说中那样冰冷。
游昕昕在这之前，听过很多人和自己形容过季楼。
每一个人的用词都是他这个人很冷。
他像冰山一样不好接近呀。
他这个人很倨傲的，哪怕对自己家人都冷冰冰的。
我哥他不爱说话，从小我就怕他。
“冰川”和“高冷”“雪岭之花”这样的标贴，早早的就贴到了季楼身上。以至于游昕昕也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人睁眼之后大概会是冰块一样的男子。
到了这一刻，空寂的病房内，季楼的目光看过来，游昕昕的神色和他相碰，却突然觉得一点都不紧张。一直紧绷的心反而在这一刻放松了。
好像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在熟悉的人身边，可以松懈下来。
季楼躺在床上，床头被摇起，他穿着一身病号服，手臂在输液，脖子上不知道为什么缠绕了白色的纱布。
他凝望了游昕昕片刻，轻轻点了点下颚，苍白的手指抬起来，在自己缠绕着纱布的咽喉上按了按。
“医生说我哥还不能说话。”于冬儿替他解释，“医生说他昏迷了太久，声带一直没有动过，之前醒来的时候说话说得太急有一点被伤声带。这几天都尽量别说话。”
游昕昕想起来，季楼醒来之后，一共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喊了她的名字，让自己到他的身边去。
第二句是请他的姑姑照顾一下自己，姑姑把那些讨厌的人都赶走了，对游昕昕也很客气。
这样想想才惊觉，他醒来之后，说出来的两句话，都是和自己有关的。
用那样很难发出声音的咽喉，勉力而为。只不过是为了帮她摆脱窘境，第二次是因为注意到她身体小小的不舒服。
游昕昕的心变得柔软。她从来不曾想从季楼这里得到过什么回馈，哪怕季楼醒来之后，对她态度冰冷，甚至情绪暴躁，她都觉得是可以接受的事。
虽然她对季楼尽心尽力，但她知道季楼并不知道，也不认识她。
她完全没有想到季楼在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就会朝自己伸出手。
于冬儿完成交接任务飞快跑了。她年纪还小呢，又是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姑娘，没有什么照顾人的习惯。这已经在医院待了一整天，性子早定不住了。
护工也收拾了季楼的衣物出去清理。
屋子里一下变得更空阔起来，只有季楼和游昕昕两个人。
季楼的vip病房空间很大，装饰豪华，有衣柜冰箱电视和陪护床，还有独立的洗手间。
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湿地公园的湖景，几乎比得上酒店的客房。
只是空间这么大，季楼一个人坐在窗边病床上的身影就不免显得零落孤独。
看上去热热闹闹的大家族，家里人口众多，来的时候好多辆车，一哄而上。
上午大姑姑吼了一声，溜了大半。下午的时候也就季明煦和于冬儿还在医院转转。
一些听到消息的其他姑姑叔叔来看了一眼。
到了夜里，基本就全都走了。
留下一个花钱请的高级护工，和花钱为他娶的妻子。
还不如那种小门小户家呢，这种时候，身边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叔叔姑姑的，总会有自家亲人在的。
游昕昕坐到了季楼的病床边。
想到他因为勉强和自己说话，伤到了咽喉，游昕昕说话声音尽可能地温柔起来，
“你如果有什么需求，抬一抬手我就知道了。”
她找来一个陪护铃，挂在床边伸手就可以摸到的地方，“按这个铃也可以。我今天晚上会一直待在这里。”
游昕昕想，不管怎么样，自己还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尽量把他照顾好一点，不要让他看上去太孤寂。
季楼手指按在自己束缚着纱布的咽喉上，轻轻点了点头。
“你不用说话。医生说你不能说话，没有急事的话，别再出声了。”游昕昕马上说。
“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一点东西？我问过医生，你可以尝试吃一点点流质的食物。”
季楼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又轻轻点了一下头。
很好说话，很容易沟通的模样。
游昕昕就笑了，好像觉得和之前在家里的感觉也差不多，自己说这说那，季楼安安静静地听着。氛围很轻松，没有给她带来压力。
就好像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也没别人管，身边还是那个自己le熟悉的睡美人。
唯一的区别，是他睁开了眼睛，对自己的言语有了反馈的能力。
游昕昕把家里送来的燕窝粥盛出来一点，先用自己的勺子试了一下温度和口感，
“没什么味道，只放了一点点的冰糖。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帮季楼把病床摇高一点，换了一把新的勺子，勺了一点点，递在季楼嘴边。
季楼的目光落在游昕昕的手指上，看了一会，乖乖张嘴接了。
吞咽的时候他微微皱眉，手指护着喉咙，许久才缓缓吞下去。
游昕昕屏息凝神，眼看着他慢慢吞下去，没有咳嗽，也没有呕吐的迹象，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进来之前，和负责季楼的医生仔细沟通咨询过。知道植物人苏醒之后，也并不可以松懈大意。如果病人能够自主吞咽，慢慢增加饮食，身体恢复正常的可能性就大得多，治疗进度也能加快。
反之，如果还要依靠插管进食，输液补充营养，那整个人的身体会一路虚弱下去，根本撑不住康复训练。
一辈子卧床不起，或者永远坐着轮椅，依靠插各种管子维持身体机能也是很有可能的。
此刻看见季楼能自主吞咽，游昕昕抚了抚胸口，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季楼的目光转过来，落在了她的脸上。
“再吃一点，我知道不太舒服，能再吃个两三口吗？”女孩目光莹莹，一脸期待。
床上的病人就又点了点头。
他真是一个很好说话的病人。到底是谁在传他脾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