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门道与通气

    小兴子今儿本是打算出了景阳宫就去紫禁城内的东南角楼那边，毕竟銮仪卫就在那头。方才在静观斋里，显秀与他说请教卫公公，听话听音，大约坤宁宫是知道了印泥的事。如此一来，小兴子不得不暂将其余未办的事情延后，再度绕回坤宁宫。他同坤宁宫殿前的奴才递话，“奴才有事儿要见娘娘。”

    旁人未必能见着皇后，可小兴子到底是御前当差的人，坤宁宫里的人是都给他这个面子的。自有人进殿帮他递话，“启禀娘娘，兴公公正在殿外候着。他说有事儿要求见您。奴才也问了一二句，他是从南三所与景阳宫而来。”其实这小太监就算不提小兴子从哪儿来的坤宁宫，皇后也还是已经知道。

    在小兴子再度来坤宁宫之前，宫里的眼线已有人将他去过南三所和公主上门静观斋的事情都通禀到皇后面前。她并未与小兴子详谈过皇上叫他回来都要办什么事，可她身为皇后，心中还是有些回数的。想到二公主与显秀投缘，皇后也是乐见其成。“叫他进来说话。”说罢，却又同小卫子望了一眼。

    小兴子进殿与皇后行了礼，卫公公就笑着抢在皇后前面说话。“几位皇子和公主，见了万岁爷送来的东西，定是高兴得很。难为你帮皇上把这些事都料理得周全。一人赶路回京，又要保着东西，自是辛苦了。你倒是也为皇后娘娘提了醒，这会儿万岁爷赏了瑜、全二位贵人，娘娘这边就省了好些事。”

    小兴子一点不奇怪皇后这会儿已知晓南三所和景阳宫中的事情，他先是直着身与卫公公摆手，“咱们给主子当差，可不敢说辛苦。万岁爷人在千里之外，除了能惦记太后与皇后娘娘，若是不念着宫中的皇嗣，还能念着谁。还是娘娘往日教导有方，且公主学得也好，主子的那点子东西才能赏得下去。”

    说罢，小兴子才把身子面向朝着皇后站了，且又是躬身道，“皇上吩咐奴才的事情，只怕一日内未必能做完。不过奴才既然回来了，怎么也得先将事关皇嗣们那些事情给排在前面来做。方才在景阳宫里，公主仪态是真好，待奴才回到皇上身边，定要多说几回话。对了，卫公公可知道这个东西吗？”

    皇后和小卫子朝着小兴子摊开的手上去瞧，自是苏公公给显秀的印泥。小卫子眼疾手快，马上就拦住了要打开印奁的小兴子。有些埋怨道，“你可孟浪了，娘娘跟前，嗅不得它。”又指着那印奁道，“奴才听说，凡是好印泥，里面都少不得麝香一物。这东西若叫主子碰了，奴才就是万死难恕其罪。”

    好在小兴子手握得牢，没因为卫公公的几句话失了手。皇后却在宝座上微微一笑道，“哪有你说的严重。它好端端着还叫印奁盛着。我不去主动嗅它便是，你将它拿道我眼前瞧一瞧。”方才小卫子与她回话的时候，皇后心中就好奇了几分。没想到小兴子再度回到坤宁宫中说话，却也同它有些关系。

    拗不过皇后的卫公公，没得法子，只得把印泥递去皇后眼前。他依旧埋怨着瞅了小兴子一眼，才与他点头，只是心中纳闷了一些，怎么今儿尽是与印泥有关的事儿。“万岁爷和皇后娘娘身边，都没少见这些。宫里宫外，王公大臣，无官庶民，那些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备着一二个印泥，文人最多。”

    小兴子刚要张口搭腔，他和卫公公就见皇后把印奁打开。二人那声“啊”还没叫起来，皇后就先瞪了一眼他们。“这是钧瓷，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你拿它来问小卫子，可是其中有什么事儿？”说罢，才仔细观瞧里头的印泥。皇后不是行家，可自幼至今用得也不是俗物，还是能看出几分门道来。

    见卫公公总算把皇后手上的印泥要到了自己手上，小兴子抹抹额头的汗，才苦笑道，“娘娘可别吓奴才们。”心里却疑惑起来，全贵人同他暗示坤宁宫，可皇后和卫公公似乎不知道这东西的事儿？暂压下心中疑惑，才瞧向了卫公公。“奴才方才去景阳宫时，全贵人便将它给了奴才。公公您细瞧瞧。”

    卫公公一副惊讶模样，为了怕里头的东西妨碍了皇后，他特意离着皇后又走远几步才把印奁打开。“苏公公这一出，奴才也是不懂了。它便不容小觑，何况还有方子。”说到方子，小卫子忽然收了口。不过，皇后却没叫他瞒着小卫子。被皇后手一指，卫公公就将方子的事儿也一起都告诉了小兴子。

    小兴子离开坤宁宫时，只觉得自己衣服里头，已是整片后背都浸了汗。眼前工夫不容他多想，他也就只能先是去銮仪卫寻人。也巧，如今上任銮舆使的宜里恒，就在角落附近与小兴子走了一个对脸。若非他旁边的人说恭维话时太过大声，小兴子只怕就要与宜里恒错过了。“且慢，可是宜里恒大人？”

    与宜里恒说场面话的，是銮仪卫中正六品的堂主事。他见有公公模样的人打断他的话，很是不悦。扬着头斜睨起小卫子，“若他还不是宜里恒大人，还有谁配做銮仪卫如今的銮舆使？”见宜里恒沉脸，他忙改口道，“哪怕如今仅仅是暂代銮舆使，可也就只有大人您才能担起来了。下官是万分佩服您。”

    小兴子在御前久了，还有几个人敢同他掉脸子，这会儿见这个堂主事如此作态，不由一笑。他懒得与堂主事计较，只恭敬着躬身道，“奴才来寻大人，是有人要传话给您。不知可否与大人借几步说话？”说着，就将御前当差的牌子悄悄露给了宜里恒瞧见。他动作极小，堂主事自然也就没有瞧见了。

    宜里恒正想摆脱只会媚上的堂主事，见小兴子前来，也算是救了他自己。“公公请随我来。”与堂主事道了别，就把小兴子往宫门处领。没有缠人的堂主事在，宜里恒可算松口气。“让公公见笑了。不知主子要让您带什么话给我？只管吩咐。”见御前的牌子，也就把小兴子当成了皇帝身边的奴才。

    小兴子觉得宫门附近太过惹眼，将宜里恒引去宫外才将实情道出。“想必大人也知晓了文字狱一事。主子让我给您带话，此事不宜拖延太久。至多十五日，您是必须要给主子一个交代的。”传了皇上的话，他才说起师父，“师父说，事关太后，您办差时还是要格外小心。万万不要被什么人利用了。”

    宜里恒很是感激。他此刻已知道小兴子是谁，陈航之徒的大名，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得大总管也来提点自己，宜里恒更不敢在文字狱一事上大意了。“还请公公代我谢过大总管。至于主子的叮嘱，我都记下了。我被主子钦点，自是要尽忠的。”说到皇上的时候，他也是拱手而道，一副很是恭谦模样。

    小兴子见宜里恒要转身，笑着拦住了他。“大人切莫着急。除了文字狱一事，皇上也另有吩咐给您。”见宜里恒面色尴尬，他就轻笑了一声，“大人切莫紧张。不知大人可知道贵妃娘娘？”与宜里恒说起宫中的唯一一位贵妃时，小兴子的目光是朝着西北方向瞧去的，仿佛从这儿就能看到了咸福宫。

    宜里恒一怔。不知小兴子用意，却也是颔首，“若您问的是主子身边的那位贵妃，只怕宫里宫外，是无人不知又无人不晓。”想到贵妃如今随德章帝出宫行围，宜里恒马上就因为贵妃想到了二皇子。他小心翼翼道，“可是有什么人要谋害贵妃或是二皇子？”这问话的声儿是极其轻，就怕被旁人听。

    这回就轮到了小兴子一怔，他下意识朝四下瞧，与宜里恒摇了头。“倒也不是。”见宜里恒神色缓和，才又道，“贵妃娘娘随皇上行围，如今咸福宫就只有几个奴才和小皇子在。只是前几日出了这么一桩事儿，小孩子因为咸福宫的墙角有漏，倒是溜了出去。虽然起了点儿小乱子，也总算平安无事。”

    方才是小兴子在坤宁宫里惊出了汗，这回便是宜里恒起了汗。他想到皇上叫他暂代銮舆使，且头一桩事儿派得是文字狱，这第二桩事儿就是事关贵妃与皇子。太后对贵妃的那些怨怼，便是宜里恒这样的人都是被传得知道的再清楚不过。“公公的意思是，宫里只怕也不是干净的。”他自然想明白了。

    小兴子也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微微一笑，也就点头。“因为事关贵妃娘娘，主子不敢妄动。孩子再小，可尊贵是有的。宫里头，只有他能不与生母分离。这份在意，您自然明白。虽说咸福宫还有云爷当差，可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呢。无论如何，叫您插手暗查一番，也就是主子想求个心安罢了。”

    小兴子将宜里恒方才给的那份谢他师父陈航的银子又给放回到他手上，“师父说了，若真有人吃里扒外，这种人也不配在咸福宫当差。主子把事情吩咐给您做，自然是信任您的，否则也不会把有关于贵妃和二皇子的事交给您。若是查出同毅亲王有什么干系，大人也不用担忧。留得证据，迟早清算。”

    宜里恒也不与小兴子矫情，银子被退，他并没有不悦。仔细斟酌小兴子与他说的那些话，也就不住颔首起来。只是闻言“毅亲王”三字时，目中尽是不屑之意。“那等小人！”他又很快把心思放回到咸福宫的事情上，“还请公公给主子带话，奴才定不辱圣上所托。文字狱和咸福宫的事儿，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