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改变与回话
此刻的德章帝,人已不在避暑山庄中。照着原定的章程,皇上一行人马,皆已到了波罗河屯行宫处。只不过,此次随皇帝行围出宫伴驾的几位小主,都留在了避暑山庄中。眼下皇上所在的行宫,比热河行宫自然是比不得的,陈航不免更是事事操起心来,就生怕奴才们有一丝一毫失礼于御前惹到主子。
皇上在殿内正与领内侍卫内大臣巴果说话。“上回朕来行围,是从东线走的。此次行围,便从西线而入,绕到东线出。”今儿才最终与臣子定下线路的德章帝正瞧着木兰围场的堪舆图,从图上自可看出围场是根据地形与禽兽的分布而将这片地方划分成了七十二围。这行围之事,却也是绕成一个圆。
巴果今儿来御前,便是为了线路一事请示皇上。见主子有了指示,他也就回上了话。“皇上既然已经有决断,奴才这就下去吩咐他们。只是这几日,免不得要您受些累。往后,至少要经济尔哈朗图、阿穆呼朗图、西庙宫三处行宫才能至木兰围场。”说到这儿,他却有些迟疑还没说完的话要不要说了。
皇上见状,却倒像是猜中了臣子的心思,只与巴果笑道,“你是想劝朕行围的时候,当与往常不同?”见巴果与自己点头,他才正色起来。“围场周围,以往是以八旗设营房,且每营房各统领五卡伦。若是按你的意思,你以为当如何更改?”皇上并没有自大,反而是在一旁认真问起自己所信之人。
巴果来见皇上前,早就在心底盘算好了一切。他也就指着围场堪舆图与皇上细说起来。“臣以为,您所统领的正黄、镶黄二旗可各统领八卡伦。余下的六旗,可各统领七卡伦。比之以往的四十卡伦,也就是增设了十八卡伦。至于方位。。。恕臣无状了。”巴果躬身一礼后,才迈步上前,走到图前。
皇上就见巴果指着图中四面八方而与自己回着话。“北之东为镶黄旗,北之西为正黄旗,东之南为正白旗,南之东为正蓝旗,南之西为镶蓝旗,西之北为正红旗,西之南为镶红旗,而南之东与西之南之间,当为镶白旗。而八旗所统卡伦,每一处都要有驻兵把守。人数上也当有所调整。您意下如何?”
仔细斟酌着巴果的话,德章帝不急着决断,而是又顺着他的话问了起来。“你说人数上有调整?”看一眼堪舆图,又道,“若按你的话来分布,镶黄、正白与正蓝三旗在东半部,余下的五旗则是在西半部。”巴果给他出的主意,自然也是考虑到了木兰围场地形复杂的因素。这一瞧,东西兵力悬殊。
巴果忙拱手道,“奴才正是此意。若按此分布,镶黄、正白、正蓝三旗的营房各驻防三十名守兵,余下五旗营房则各驻防一百名守兵。今年不同往年,且不说京里的人在瞅着,便是蒙古那边也有些人心不定,准噶尔的王子也是虎视眈眈。奴才深思几日,又与几位王爷和鄂伦深谈过,以为如此最佳。”
皇上又瞧着围场图琢磨了一番,倒是认可了巴果的所请。“也罢,就如你所言。此事,你去办吧。”定了眼下也算极为重要的一事,再想到方才巴果说的人马,德章帝不免又问了他一句,“此回行围,随朕出来的兵马有多少,可有去年多?”若是没记错,去年他来行围,所带兵马也有一万人之多。
对于行围的事儿,领侍卫内大臣可是门清的很。他只躬身回话道,“回皇上的话,去年您行围,只有一万兵马随行。今年您行围,八旗兵马足足有三万之数。”话稍一停,巴果又与皇上笑道,“可见当时多格大人与奴才等人争论随行兵马是多是少时的强硬是应当的。如时局,此回行围便是只可多。”
耳闻也有三万之数的皇上,倒是没有太多惊讶神色。暂且将心底的盘算搁置一旁不提,他倒是瞧着巴果上下打量起来。想想素日巴果为人,皇上以为,若想叫三舅父在正途上走着,免不得要叫那克出与正人君子亲近。只是一想到自己那舅父的名声,皇上却倒是不好张口了,谁叫名声实在太差了呢。
到底没好意思把心底盘算说给奴才知道。皇上才叫退了巴果,陈航便走到殿内回起话。“主子,哲郡王与谢尚书在外头等了有一阵了。您可要见见?”因波罗河屯行宫处没有随行来的妃嫔,陈公公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会儿,臊眉耷眼的站在皇上跟前,他不是不想笑,可实在是笑不出来,真真是愁住了。
皇上一抬眼瞧陈航,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大总管在打什么主意。“这回行围,越到后面事情越紧要。叫着她们跟着,她们自己受累不说,真若有什么事,反而还拖累朕的行程。你若是在朕身边忧心她们,朕大可把你调去避暑山庄。朕只将小兴子留下,总是你教出来的徒弟,也该不在你眼前历练着了。”
陈公公只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瞅着主子,“奴才可不干,奴才是一刻都不敢离了皇上。”双目之中倒是有了不少担心,“主子,您可万万不能有事儿,行围时得多保重自身。弓箭无眼,谁知道有没有哪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混在行围中。不成,奴才得去再叮嘱叮嘱这些御前的人。可都得给奴才醒着神!”
德章帝闻言,却摆了手。“御前的人,朕还是能信的。你与其嘱咐他们,不如什么也不要说。朕倒是想趁机看看,往日伴驾的都是些什么人。”说罢,才又将话绕回了陈总管方才的请示上。“避暑山庄的贪墨案,早就该有个结果了。你去叫他们进来,朕想听听倒是怎么一个说法,是何人胆大包天。”
陈航也就应了差事下去。当承海与谢全宁二人入殿后,皇上倒是有闲心饮起茶来了。“算算日子,也该有个回话了。上月二十七,朕同你们要说法,说是三日内得见到结果。这会儿你们来同朕回话,想必是查到什么了?承海,你不用说话,朕想先听听谢尚书的话。”说着,就拦住了想要说话的承海。
谢全宁见皇上如此说话,便知道德章帝这是气还不顺着呢。他忙行了礼,“回皇上的话,臣与哲郡王查问三日,是查实了一些事情。只是也见了一些旁的端倪。因为事关京里的人,臣等也不敢擅专。还请皇上先息怒,容臣将事情来龙去脉给您道明。”这会儿的尚书大人,倒是还稳的住,没乱阵脚。
德章帝没应话,可也是抬眼瞟了谢全宁。谢尚书见状,便继续拱手道,“热河行宫的前任副总管罢免问罪,但时任苑丞、苑副的官员,却因当时皇后过寿,圣上起了仁心,赦免其过,并未追究。六月新的行宫副总管到任后,躲过罪责的苑丞、苑副等人,连同千总、委署千总诸人,也就故态萌发了。”
在谢尚书回话时,承海倒是把一个折子递到了皇上眼前。谢全宁又指着那折子道,“在上任行宫副总管的推波助澜下,除了您已查抄了的那部分赃银和东西,如今的苑丞、苑副和千总、委署千总等人,上下联手,还有至少二十万两银子的暗账不清。若是算上任副总管到任后,至少共计二十五万两。”
皇上将折子打开,一瞧上面所写,确实如谢全宁所说。谢尚书依旧与皇上回着话,“这些,还仅仅是平时银两数。并未将行宫接驾所需算在内,也并未将上任副总管在任时所上报的修缮事宜花费记录在内。若是您问结果,这便是结果。可这也是引子。”谢尚书最后一句引子,这话语声却渐渐小了起来。
承海在一旁,一直都没吱声。这会儿,也抬眼与皇上点了头,才接着谢全宁的话说了起来。“驻守行宫,守护器物,稽查巡防,做着这些差事的千总、委署千总,正与毅亲王有瓜葛。同谢尚书查问时,我们至少发现有十五人是毅亲王的人。只是,行宫处的千总和委署千总,也才不过四十六人而已。”
谢尚书又紧跟承海的话道,“臣等不敢妄言其中到底是哪方牵扯起来的。在行宫当差的公公们,倒是为臣等透露了一件事。每月望日,苑丞与委署千总都会碰头,同时京中也会来人。瞧衣着打扮,身份不俗。臣想,望日时可见一见。”谢尚书自然是以为行宫的贪墨案,还是与珩英脱离不开干系的。
皇上沉思了片刻,始终没发话,只是挥手叫谢尚书退下。等殿内只剩下哲郡王一人时,皇上才问起了承海。“你如何看?”面前折子上的东西已经是再明白不过,德章帝对行宫一事早有预料,只是听到承海所说的人数时,心里免不得要动气。他在殿内踱步二回,到底忍了下来。“眼下是不宜妄动。”
承海也就颔首应话。“我与谢尚书查问时,只是以当差不力,关押了苑丞一人和苑副二人。行宫的马苑丞,并不在其中。”他望了晟哥儿几眼,才小声道,“本月往日,我想探一探避暑山庄。”不等皇上回他,又道,“千总和委署千总,趁着行围,调到行围中去。兴许也能叫他们漏一漏狐狸尾巴。”
皇上紧握着折子,始终一言不发。深深瞧了承海一眼,才勉强应了话。“行围少说要一月,你若是不在,少不得惹眼。要从长计议。”对于承海的另一个提议,他倒是点头了。“千总和委署千总,看着办。不要打草惊蛇,免得有什么风吹草动传到珩英耳中。就以朕为饵,诱一诱是哪家的狐狸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