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过问与回绝
皇后去慈宁宫时,冯嬷嬷没有跟着。皇后回坤宁宫后,冯嬷嬷依旧还没回去。当快临近巳时时,冯嬷嬷才回到皇后跟前。可嬷嬷一进殿后,便觉得主子神色不佳。环顾殿内,又发现知礼不在主子跟前。刚好,卫公公在这时将补品呈上。嬷嬷便试探性地望了一眼小卫子,然后又朝主子那边扬了扬头。
卫公公收了嬷嬷的暗示,却只有一个摇头回给她。他心里也是纳闷得很,皇后与冯嬷嬷不过是前后脚到的坤宁宫。可自打主子进殿后,就沉着脸不说话。小卫子也是开口探问过的,皇后却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不悦。他方才借着去看补品的事儿,也问了与皇后同去慈宁宫的人,可那些人也什么都不说。
嬷嬷没在小卫子那儿得到答案,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疑惑。且保持着软语温声,等走到主子近前了才说道,“主子,奴才回来了。”待皇后将目光对上她,才又道,“奴才方才查到,昨儿水公公在宝蕴楼外拦住的人中,正如奴才与小卫子所料,有二人曾到过南三所,更有一人进过东所的第一进院子。”
卫公公把补品给皇后摆好,正想拿着托盘下去。却又被冯嬷嬷的话给绊住了。他皱眉望向嬷嬷,“这事儿与敬事房的人说过了没有?”见嬷嬷摇头,小卫子才抬眼瞧着主子道,“只是查到他们有往来,却也算不得可佐证的存在。奴才以为,坤宁宫可自行查证,但是也要叫敬事房知道,看能查出什么。”
皇后自品了小卫子的话,不急着应他,而是追问了嬷嬷一句。“水公公昨儿把人拿住,你与小卫子今儿早才报与我知道。那可知被水公公拿住的人,眼下都在哪?是慎刑司?还是关在了何处?”思索着其中是否会与南三所的事情有勾连,不过,皇后却不大信,太过简单,便说不准是旁人给你下套呢。
冯嬷嬷倒是赞成小卫子的主意,见皇后却问起自己旁的,也忙回了话。“回主子,奴才昨天在坤宁宫外把人拦下时,就交代都暂且送往辛者库关着。清早便去那边查问。眼下倒是没有换地方,不过,在奴才之前,内务府的人却同样去过了辛者库。那边管事回禀,内务府的人倒是想将人送去慎刑司的。”
闻嬷嬷此话,卫公公便与皇后道,“被水公公拿住的,不仅仅有内务府的人,也有敬事房的。内务府若先嬷嬷一步去了辛者库,倒是不奇怪。若是他们有旁的盘算,要想把人带到慎刑司,也是应当的。只是,不好说,这是怕自己人露馅,还是想把脏水也送给敬事房,好叫敬事房在主子面前顶了罪。”
小卫子之言,皇后也是认可的,便为之颔首。想起昨儿在南三所那边与葛公公说的话,便与嬷嬷与小卫子道,“昨天我已对葛公公训斥过,敬事房必然也会知道。要看到底是谁的嫌疑更真一些,且得等等。出了这样的事情,敬事房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小卫子,你只管出去查你的,看看谁能查出来。”
冯嬷嬷见卫公公应了皇后的话,便见缝插针一般,先哄着皇后把补品用了。可见皇后摆手,嬷嬷才在这时劝慰起来。“您这凤体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若不爱惜着,怎么好?事情已然出了,再动怒,也要容自己喘口气。有小卫子和奴才在,怎么都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外面的小人,猖狂不了多久。”
皇后这胃口不佳,甚至是脸色难看,倒不全是因为南三所之事。到底是太后在慈宁宫说的话,叫她心里又堵又冒火罢了。“同宫里的事无关。”这才又把延璟和靖穆的事儿,一五一十着与眼前的二个奴才说了。“一个延璟,如此不懂事,却也把靖穆给影响了!”说罢,抬手就是狠狠拍了案几一下。
瞅自己主子如此动怒,冯嬷嬷却不急着劝了。她先在心头寻思了一遍,才与皇后道,“奴才想,这也不能全怪大皇子。谢府的人如何,暂且也不论,只是谢四郎能叫皇子亲近,便不是等闲之辈。公主大抵就是小孩子好奇罢了,说不准,也是听什么人提过,便是容妃议论时叫她偶然听到,也是有可能。”
见主子眉头不松,嬷嬷又道,“太后与您同容妃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这章程没定,您不能自乱阵脚。皇子与公主,这脾性如何,您最明白。怎么也得亲自问过,才想下一步该如何。既然这怡园拦不住,不如大方应了,但是该掌控的事儿,不能疏忽。若有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儿,也好给他们教训。”
听了嬷嬷的话,小卫子倒是拍手赞之。“正该如此!主子,大皇子与公主对您,他们是什么情分,又是什么心意,您比奴才们感受的自是要真真的。不能仅仅因为太后三言两语,您就先自乱阵脚了。小主子都没有到您跟前亲自说,且又还没亲自去求太后,您若是这就急了,才反而伤了与他们的情分。”
皇后见嬷嬷如此说了,顺着冯嬷嬷的话也就想了想。“若是延璟和暿儿来求我,我也是不好应。”说罢,朝着奴才们挥了手道,“在宝蕴楼,容妃尚且还算自持,没当着众人的面叫暿儿难堪。可容妃有多想忌讳公主与谢家人来往,你们也是瞧见了的。在慈宁宫,慈母之心才叫她与我难得红脸一回。”
小卫子顿时悟了,怪不得他方才去外面探问的时候,哪个奴才也不敢把事情说给他知道。容妃娘娘与主子,这交情不虚。潜邸时的事儿,他不知道。可至少在皇后入主坤宁宫后,却是没见主子与容妃有什么龃龉的。想了想外头的风言风语,才道,“这也是好事儿,这才可瞧出容妃娘娘也是有脾气的。”
冯嬷嬷只顾着与皇后出主意,“若小主子拿了章程来求您,且公主也在,您倒是不用急着劝公主改变心意。若是一个去又一个不能去的,少不得有些人得说酸话。同儿子要交心,与女儿更得耐心。”说罢,嬷嬷又哼笑了一声,“若是借着这个事儿,再整治整治成天就爱嚼舌根的人,也是好事儿了。”
说罢这些,嬷嬷才接着小卫子的话又道,“您与容妃娘娘起龃龉,慈宁宫看到的人应该不少。以往您和容妃娘娘的假意失和,有些人未必就全信了。如今,小主子与公主倒是意外帮了您和容妃。这才好叫别人‘聪明且被聪明误’。这鱼饵给的多了,不如给的巧。您啊,等着帮他们看章程才是最妥的。”
见小卫子也为嬷嬷的话点了头,皇后却还有些犹豫。“旁的我都可以做,只是,借着延璟与暿儿的事,掺和到这等脏事上,实在难以决断。”到底,一个是自己生的,一个又是在自己膝下抚育的,皇后委实不愿意把这种事情与儿女有什么牵扯。“莫说是我不愿意,就是容妃,也不会愿意这么对延璟。”
没有想到主子会回绝,可这偏偏也算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冯嬷嬷虽然遗憾,可却也没再坚持。她忙收敛了笑意,一副歉然模样,“此事儿,是奴才想的欠妥了。主子是真心爱护皇嗣,既是如此,也就不叫底下奴才们暗中推一把了。若是外头的人自己心术不正,娘娘再出面惩治他们,也是合规矩的。”
皇后没有责怪冯嬷嬷的意思,见嬷嬷认错,也摆了手道,“我知道你们是一心为了我好。只是有些事儿,还是有可为和不可为的道理。哪怕他们与我无关,是宫中任何一个位份低微的小主的孩子,我也是不会赞成嬷嬷您的话的。中宫者有母仪天下之意,若我心偏了,也就不配他们叫我一声皇额娘。”
小卫子对皇后自然也就心服口服,他笑着躬身道,“奴才去上书房的时候,总会听到里面的师傅与小主子说什么德行和德不配位。要奴才看,您稳居中宫,这便是应当的。论起德字,您是无愧的。小主子,还有公主,甚至是南三所的那些皇子公主,有您这样的皇额娘在上面,可真是莫大的福气了。”
听了小卫子的称赞,皇后却笑着叹了一声气,且摇头道,“都想要这位子,却不知其中艰难。”随着心境道出的话,也叫皇后神色上很是无奈。待她再度抬眼时,又与二人道,“我与容妃,皆求了太后,只是太后没允罢了。虽然他们还未将事情请示到外面跟前,可我想,是不是该去先问问他们呢?”
卫公公这回,倒是抢在了嬷嬷前头回话。只见他斟酌道,“奴才以为,您若是先去问了,反而不妥。小主子或公主,可能未必与您说真话。与其您先去问,不如叫他们知道您已经知道此事,不过,您却没有如他们所料想的一般,没有追着先去教训他们。等他主动与您说,再耐着心去听他们心里话。”
见皇后神色犹豫,小卫子又道,“因为谢四郎的事儿,小主子心里难免不高兴。后来,您又拒了他想去见识严家小公子的拜师礼。若眼前您再追着去问,只怕您与大皇子之间难免有些隔阂。哪怕奴才们在其中再相劝,小主子天生聪慧,却未必会认同奴才们的话,指不定还认为都是您指使着去说的。”
见主子眉心似有松动,小卫子也继续道,“而公主那边,若是您追着去问,就怕伤了公主的心,若有人挑拨您不信任他们,这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小人了。您在宝蕴楼尚且能稳住,眼下就更要稳住。得叫公主知道,您疼爱她,却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着下决定。您有心,他们也不是无心人,定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