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挨说与善意
显秀在静观斋里连连打了三回喷嚏,用帕子捂着口鼻,却不知自己这是被谁所惦记上了。喷嚏打归打,她却不敢马虎手上的事情。宝蕴楼里答应了小公主,自然不能只说不做。而一旁的夏书,见她打了喷嚏,却转身就要去合上支起的窗儿。显秀唯有小声道,“不是受凉,还是支上些好,太闷了呢。”
在自己的静观斋里,显秀却不敢大声说话。南余这会儿也不在她跟前。比显秀要惨些的,就是南余。往日在显秀与杜落面前有些脸面的宫女,这会儿正被杜落揪着在檐下听训和挨罚呢。姑姑自显秀回来后,听说居然被那位有名的宗室郡主给记恨上了,姑姑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更是欲哭无泪起来。
姑姑训人的声音其实不大,可显秀在殿内还是听得清楚的。杜落好不容易不在自己耳边念叨,显秀可不敢闹出什么动静来自己找不痛快。可是想想南余对自己侍奉周到,她还真不忍心。只瞅瞅夏书道,“要不你想个招,将姑姑支开?”才说出口,自己就先泄了气。“今儿可真不怨南余。姑姑厉害。”
夏书哪敢应显秀的话,不光不敢应,连听都不敢听了。才把那窗儿再支上,杜落在院子里训人的话就传到了殿内。“我叫你跟着贵人,不是叫你万事都顺着她。她主意再大,咱们当奴才的,该劝的该拦的,一样不能少。你不知道那是谁?你却不拦着。这清净日子,往后是甭想了。她靠着谁,不知?”
南余这会儿正跪在杜落面前,没有一星半点儿的不服气。她也懊恼自己怎么就没仔细着。杜落见她不顶撞,却也来气。便伸手点着南余的额头,只是再说出来的话,却比方才压低了嗓音。“那位郡主,没少仗着毅亲王的关系行事。宫里头,便是妃位嫔位上的小主,也都绕着她走。你叫贵人怎么办?”
姑姑训着南余,见那窗儿合起又支上的,倒是紧走几步进殿。杜落方才隔着窗,就听到显秀打了喷嚏。训了南余,这火气又朝着夏书去了。“怎么当差的?没见贵人连喷嚏都打上了?合起又支上的,这是要贵人非得冻出毛病来,要姑姑去把太医请来才算踏实?还愣着,赶紧关上!叫姑姑省省心吧。”
夏书性子软,从前就是杜落教着的。眼下得姑姑的骂也不委屈,反而是笑着点头应差事为先。她不委屈,显秀却心疼起伺候自己的宫女。揉了揉耳朵,先与杜落笑了几分。“姑姑,我知道,他们也知道,您说什么都是为了大家好。方才是我叫她再支上的,关着憋闷,更不舒服。嗅嗅鼻烟壶就是了。”
显秀起身,走向杜落。然后将姑姑拉到一旁的通炕上坐下,这才仔细与杜落道,“您没在宝蕴楼,若是您在了,瞧见郡主的嚣张气焰,只怕也得允了我那么做。我说话行事前,也是留意的。若是太后和皇后,又或是什么正经排面的宗亲亲近着她,我也不敢那么说话。长公主,也养在过太后膝下的。”
显秀又忙着点头,“我懂姑姑的心意。莫说我,便是静观斋里的奴才,没有您往日庇护着,谁能得好。您在宫里日子久,人情世故,没有您不懂的。您也是盼着大家有命可安身,有福可长久。可若我当时不那么做了,那些人也要以为我好欺。省了一些人的麻烦,自然省不掉某些人。往后,我会当心。”
杜落见显秀如此说话,又瞥见她与夏书使眼色,又好气又好笑。这才瞅着夏书道,“去叫南余起来。”使唤了夏书,姑姑才看向贵人。“您知道当心,可奴才心难安。”姑姑想了想,才道,“您啊,只盼着太后和皇后愿意照拂您吧。这些日子,绕着内务府和敬事房走,可万万别再出什么事儿才好。”
显秀见姑姑还是如此想着自己,只弯着眉眼与杜落作笑。又连连颔首,更是想起了德章帝。“姑姑,我将今儿的见闻,倒是可以写在给皇上去的信上。同他求个明路。总算是灭了那边的威风,皇上心里应该没有不高兴的吧?”说到此处,又道,“诚嫔娘娘的喜好,姑姑可知道?我想改日去永和宫。”
贵人有心与宫中小主交好,杜落自是欢喜的。正要与显秀细说时,南余也重新到显秀跟前来伺候了。姑姑依旧点了点南余的额头,没再说其他,就只是叹气了一声。显秀自然是在一旁,悄悄与南余使了眼色。无论如何,杜落的心是好的,若是没有姑姑在,只凭显秀或是其余奴才,确实难得安宁了。
在静观斋里作画,没有了姑姑念叨,这样的日子真是再安逸不过了。眼见酉时过了半个时辰,显秀思来,横竖晚半晌儿不用去定省,倒是可以拿着草图先送去南三所。叫两个小公主先瞧瞧,若是有不如意的,改也及时。只是,姑姑瞅着她要出门,却是连连叮嘱了好几句。总算,是带着夏书出门了。
南三所的葛公公,见显秀此时前来,不知她为何事,却也不敢怠慢。到得近前,才笑道,“贵人可是有要紧的事儿?”显秀在宫中除了得皇后青眼有加,也讨得两个小公主的欢喜,此事葛公公都是知道的。与这样的人卖好,总是不吃亏的。“不知贵人是要去东所,还是西所?奴才给您领路便是了。”
显秀没有自傲之意,连连摆手道,“公公实在客气了。”她这才将自己来意与葛公公说了,而后笑道,“想着今儿不用去定省,倒是不如早早把此事定下。也好叫公主省去久等的工夫。公公若是身上还有要紧差事,自去即可。不敢劳动您陪着,若误了正事儿,就是我的不是了。当不得您如此客套。”
到底还是葛公公领路,他边领路边道,“三公主此时去了皇后娘娘那边,您不得见。倒是方才,诚嫔娘娘才送二公主回来。您这会儿去,也算不得白跑一遭。您当心脚下。”领着显秀到了西所的第二进院落,葛公公指了前方笑道,“您若是无事,自是可以在这边等三公主回来的。奴才就不进去了。”
诚嫔膝下抚育的二公主,这会儿见显秀出现,目光所及,便是她手上拿着的草图。同小孩子在一处,显秀只觉得自己都变得顽皮了。与公主说了几句,二人自是时不时便有笑声传出。虽说显秀这趟前来只见了一位公主,可二公主却是没少把妹妹的喜好说给显秀听。草图改动之处,自然也是有不少。
显秀并未在西所多待,葛公公居然也在西所头进院子那边等着她。可没等到显秀问葛公公可有事儿,延璟却从外头回到南三所。他方才,先后去了慈宁宫与坤宁宫问安。步子走得快,语气也急,“你就别催了。待我拿了东西,再跑一趟坤宁宫,今夜就不折腾了。明儿要进学,我怎么能忘呢。快些。”
跟着延璟走的公公,身量不高,声也略显稚嫩,可见是个年岁尚小的小太监。“主子别嫌奴才多嘴,您是忘不得,可这一来一回的,您今儿大字还没写够,二更天还能就寝吗?史公公特意交代的,不能叫您忘了给皇上去信。可库房,您也没去瞧呢。明早,这信,您还怎么叫送出去?公公得打奴才。”
显秀瞧见了延璟,大皇子也同样见着了显秀。听得二人对话,显秀便上前颔首。话自是笑着说的,“宝蕴楼时还未正经与皇子道一声贺。”看着那小太监很委屈的模样,显秀想想自己横竖无事,又道,“若是皇子信得过我,将要给皇后娘娘的东西转交于我,我去坤宁宫帮您跑一遭。到底功课要紧。”
延璟在皇阿玛那边见过显秀,也在皇额娘那边见过显秀,同时也知今的宝蕴楼,没少得这位贵人费心,自然没有不信一说。延璟想了想自己的大字,再瞧见小太监很委屈的样子,也就应了。延璟要送去坤宁宫的东西,却是放在库房中的。“您在库房外略站一站,不知放在哪儿,我也得找一找才知道。”
此刻在外头当差的,并不是史公公,而是唐公公。唐公公见全贵人愿意帮着皇子跑腿去坤宁宫送东西,自是没有不悦的。他跟着延璟进去,指了指里头的箱子。“奴才记着,那会儿入档前,把今儿得的几样最好的东西都收在里面了。主子,您要送什么给皇后娘娘?您说,奴才帮着您一起找就是了。”
这库房,真真是被塞得满满的。唐公公和延璟转个身,都觉得不便。延璟只道,“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我为额娘抄写的佛经。之前让你们收着的,史公公今儿告诉我,都收在我的宝贝箱子里了。你再翻翻。”大皇子一言后,便瞧见唐公公很是认真和卖力的给主子翻找。不过,这动静自然也就不小。
唐公公心里怨史公公放哪里不好,也不知为何就要在这箱子中放着。把浮头的箱匣放到旁边空着的架子上,便又是一番找寻。苏公公千算万算,以为后手可成,可他却少算了显秀会在外头站着。库房快站不开身了,却还是有桌椅在。延璟觉得若叫显秀站在外边,实在失礼,这才把她请进去坐一坐。
里面架子倒塌时,并非是一起砸向人的。不过是一个架子带着另一个架子。唐公公所站的位置,生还机会不知有多少。可显秀与延璟此刻所坐的位置,却是逃过了一劫。这架子开裂和倒塌之声一起,显秀倒还记得拉过皇子。只是一个上面放着的箱子,砸了一回,却又不知为何连带下了对面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