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改意与移宫

    在冯嬷嬷的注视之下，皇后从觉起到这会儿，可是一件庶务也没沾手。接过宫人送上的血燕，她却有些食不下咽。只得抬眼与嬷嬷道，“嬷嬷盯着我，盯得这样紧。我却不是等着生头胎的妇人了，还能不知道轻重。”说罢，汤匙也就放下了。“汤汤水水的，这会儿实在是没胃口了。还是上清茶吧。”

    立在一旁的知礼，见皇后想要茶，步子上是转朝外走，可身子却又扭了回去。她没忘记瞧一眼嬷嬷眼色，大约是被嬷嬷念叨久了，总算记得皇后娘娘如今特殊，听话上差时，不能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得多想想，主子要做的，到底利不利于她安胎。果然，嬷嬷见她拔脚就去，眼睛都瞪大了不少呢。

    见知礼总算没去，嬷嬷才收回看知礼的目光。转而望向主子道，“大清早的，汤羹您是没少用。可茶就不是汤水了？用了清茶，这血燕就更没肚子用了。”冯嬷嬷将皇后搁下的血燕又捧了起来，“您今儿可少不得要在人前撑住了，一盅用不得，半盅也可成。要不，您今儿就省省心，挪到外头去吧。”

    知礼见嬷嬷与皇后如此说话，却破天荒着赞同了一句嬷嬷。“全贵人前儿来同您提的事儿，奴才与嬷嬷倒是觉得也对。大家来坤宁宫问安，若是宴开在坤宁宫，您肯定得不着清净。宝蕴楼那边，若是作开宴之处，倒是适宜。若您宴时精神不济，坤宁宫也不会被人搅扰。嬷嬷也可不悬着心，不好嘛。”

    冯嬷嬷见知礼帮腔，也就顺着她的话道，“开始她与奴才提的时候，奴才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可您今起后，脸色便不大好。奴才这才想再同您说说。您想，真若硬撑着只顾了小主子的生辰宴，万一有个好歹，小主子岂不是也会被人戳脊梁骨？太医奴才也去请了，的确您这不是头胎，可各处都盯着呢。”

    经不住嬷嬷与知礼的再三劝说，皇后还是妥协了。她轻抚着小腹道，“我听嬷嬷之言便是。只是，既然把开宴的地方挪到了宝蕴楼，您看叫谁去盯着那头合适？只知礼一个，怕是不成的。”小卫子与嬷嬷，她都要用着，说起用人之事，这会儿的她，与慈宁宫的太后也差不太多，只觉得用的人太少。

    知礼在一旁，却笑道，“主子，一事不劳二主。这主意既然是旁人出的，自然要她这会儿与您分忧啦。奴才先去宝蕴楼那边，嬷嬷只管打发人去景阳宫。好在布置之事也不是很费事，奴才想，她既能出这个主意，大约是有些章程在心里的。慈宁宫的定省一毕，叫她先去宝蕴楼帮做事，只辛苦一些。”

    皇后还未应下知礼的话，嬷嬷却拦住了。她感慨万千道，“有些人，总是‘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您啊，偏心一些她，倒是应当。”嬷嬷把二张薄纸自袖内拿出，呈给皇后后才道，“您瞧瞧。她昨儿悄悄递给奴才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知礼只需按着这法子去宝蕴楼先盯着，奴才叫人传话。”

    知礼不知显秀竟将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全，可见皇后眉头松了不少，心里自是高兴的。她拿着皇后交给自己的薄纸，直奔宝蕴楼那边。她才出殿，皇后只揉着眉心与嬷嬷说话。“璟儿求我的事情，我没应允。这会儿不能再多为他做一些事情，心里便觉得有愧。还不知皇上见信后，要怎么与我回信呢。”

    冯嬷嬷接了皇后只用了半盅便不肯再用的血燕，放到一旁后才道，“奴才却与主子想的不同。大皇子纯孝，您与他都说明了道理，他怎么会同您这个额娘计较？您身子不适，小主子若知道了，反而更会内疚才是。您和他，母子之情非同一般。就算有些人想搬弄是非，可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皇后知道嬷嬷这是在嘲讽谁，只是闻言后依旧笑了笑。“经之前一事，我相信璟儿不会再胡思乱想。可有些人始终不得不防。”她见嬷嬷又想张口说话，忙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话我知道，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真做起来就难了。他与我有母子之缘，我自要上心多多爱护他。”

    话已说到此处，皇后又道，“皇上上回来信，说起修缮殿宇一事。慈宁宫大修不过半年，自是不算在内。坤宁宫，从我入主中宫时起，就没有动过。皇上大约是要在年底行事。如此一来，我可用的奴才就更显少了。您不如多在人手方面想想，宫女也好，公公也罢，也不能总叫您与小卫子顶上前受累。”

    嬷嬷闻言，不由微楞。她瞧着皇后的小腹道，“万岁爷要修缮宫中殿宇？可主子眼下有身孕，若是轻易动了，会不会有不吉利？”再抬眼看向皇后，却道，“奴才与小卫子这辈子，是没有享福的命，可是在您跟前当差，却是大福分了。人手一事，奴才会与小卫子商讨一番，是要拿出个章程来才成。”

    冯嬷嬷说罢，又仔细斟酌道，“若是要修缮坤宁宫，东西各宫，不管主子挑了哪一处，那您至少要提拔一位公公做八品的首领太监。”这才又与皇后笑了笑，“奴才和小卫子，怎么着也要给主子挑个得体的人。”这笑归笑，神色却又变了一变。有些话堵在嗓子眼，却不知道该不该与皇后说才好了。

    皇后一时不知嬷嬷这是何意，只问道，“您这要说不说的犹豫样子，为了什么？若是怕我挑剔，倒是多虑了。凡是有忠心的，不爱是非的，进了坤宁宫，我便有耐心叫你和小卫子慢慢教着他们。您是知道我的，本性不坏的，人品好的，我才看重。太过能说会道，可办事不牢靠的人，我反而会厌弃。”

    冯嬷嬷却与皇后摇了头，“奴才想说的，不是这个。”想说的话，在嬷嬷心里过了几个圈，这才开口道，“主子，若是您要移别宫暂居，东西各宫里，如今也就算承乾、景仁、长春、永寿四宫没有小主暂居了。而景阳与储秀二宫，则是暂时主位空缺。”嬷嬷还有一层意思，却始终并未对皇后直言。

    听嬷嬷如此答话，皇后才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到底是有孕了，心思也就没有跟上。若是往常，皇后自己便悟出嬷嬷的话来。“皇上也问过我想去哪宫暂住，景阳与储秀，倒也是好去处。其余那四处，我自己则属意长春宫。可是，太后在成为太后之前，却是住在长春宫的。我倒不好开口了。”

    冯嬷嬷仔细观瞧主子神色，见她没懂自己想说的，才稍稍宽了心。她才小心着道，“奴才看，您还是等皇上来定吧。”嬷嬷心里却道，这哪儿是移宫暂居，去了东六，嚼舌头的会说这是要与容妃杠上，可要去了西六，咸福宫在北，怎么都像是压着主子一头，呸呸呸，如此一看，长春宫不住倒是好。

    就在嬷嬷心里觉得移宫一事不妥时，小卫子倒是从外头进来了。原来，太医院的太医也来了。太医是如何与皇后请平安脉，自不多说。冯嬷嬷趁着主子把脉的工夫，倒是将小卫子拉到一旁。旁的事情都可以撂下，可主子觉得人手不够用，这就不能不好好斟酌一二了。“眼下这时，我却不敢乱点人。”

    卫公公点着头，很是认同嬷嬷的话。“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您也莫急。外头有人想往主子跟前塞人，咱们若急，就容易出错。”小卫子与嬷嬷说定后，才出了殿，没多大工夫，却是一脸喜色着进来。若非皇后跟前此刻有太医，他倒是要凑上前去给主子报个喜。尚且还知道要稳当，只先站在一旁。

    皇后待太医走后，才对小卫子道，“方才就见你眉飞色舞着进来了。是什么事儿？”皇后问了话，又叹息道，“总觉得太医开的方子越发发苦，当着他的面，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这般大的人还叫苦。也不知怎么了，这胎倒是叫我口味上都不同了。”抱怨归抱怨，还是把宫人送上来的汤药一口而尽。

    小卫子这才将皇上回的信送到皇后跟前，只笑道，“今儿的信差，来得格外早。奴才特意问了，这是为何。那信差却道，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说是今儿是皇子的好日子，叫奴才们万万不能迟了。”说罢，才道，“主子快瞧瞧，万岁爷可是又给了什么好恩典。这可都是坤宁宫的颜面，奴才自然高兴。”

    嬷嬷在一旁站着，若非是她日日在主子跟前当差，知道这汤药没有经旁人的手，都忍不住要为着皇后的话疑心起来。可她心里却欢喜不起来，主子投胎可是个皇子，如今第二胎了，口味却不同，那岂不是真要如了皇后的意，这回要是个女儿了？嬷嬷只以为，今儿个可真不吉利。她不免为此发起愁。

    皇后在一旁听闻是皇上来信，忙把小卫子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之前与皇上信中提了延璟之事，她后来反而有些后悔。也不知自己这急着得对不对，只怕皇上知道了，要对儿子有些什么想法就糟了。将信拆开，她心里也是忐忑的。可真仔细读了皇上的信，皇后却又松了口气。万幸皇上没同他见怪的。

    小卫子见主子看信，却也没停了他嘴里的话。他笑着道，“万岁爷还给小主子赏赐了一套弓箭，奴才打听了，那却不说俗物。可是先帝爷曾用过的东西呢。小主子若是知道了，定会欢喜。万岁爷远在行宫，都惦记着大皇子，也好叫外头人瞧瞧，谁还好意思指着坤宁宫说主子失宠，他们全家才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