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北城的热闹
不到巳时。京城今日,在南城那边居住的一些人早早或乘了马车,或坐了轿子,都齐齐赶往北城。升斗小民,各自都有些见识。不少在京中靠着抬轿又或赶车的力巴们,今儿都赚了不少银钱。市井中的一些泼皮无赖,眼馋别人的进项,却又不知为何,也就三五人凑在一处,“他们倒是开肥张了。”
有个力巴被泼皮无赖拦住,那力巴是个车把式,且身材魁梧,只是面相过于憨厚,有些呆样罢了。力巴只对泼皮无赖们憨笑,“今儿真是个好黄历。若非我要急着回家给老母去药房抓药,还可以再找个墙根等等客人。若是一去一回,再有几文赏钱,母亲这十天半月的药钱就有了。您几位,让让路呀。”
泼皮无赖们听闻力巴要去药房,生怕沾染了晦气,都各自啐了他一口。这两方让路时,也是奇了,往常少见的兵马司指挥大人,都带着人马在北城附近巡起街来。市井中的小民们见了,心中都纳闷儿起来,今儿的北城怎么这样热闹?有好打听的,与兵马司的人也算相熟,只笑道,“老爷您辛苦了!”
跟着指挥大人来巡街的小兵,就仰头斜睨着,“我算哪门子的老爷。说辛苦,也是我们指挥大人最辛苦。今儿,最好这街上是没事。嘿嘿,要是有事,爷们手上就没个轻重了。”目光不善,自是冲着那些泼皮无赖去的。摆够了架子,他才道,“今儿是致仕的老大人收徒的好日子,你们可别找事啊!”
如今在京中北城落户的人家,多是有买卖店铺的,且在西四东四与西单东单居多。而在南城正阳门外,为官为宦的倒是多一些。这会儿众人听那官老爷说话,也就对上了。听听,致仕的老大人,甭管人家在位时是哪一号人物,致仕了都叫兵马司的人得照顾着,能是一般人家?要不这些官宦人家能来北城凑热闹呢。
姜珅是不知道自己成了旁人口中的谈资的。今儿的姜府,要迎来送往的人物,都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收徒的事,算是响在京中了。鸿儒章谦,云家宗子,眼下炙手可热的两个人物,也早早到了姜府。他们与旁人不同,厅中坐着的,无论官级大小,也就只能是坐着,他们则被请姜珅请去了藏书楼中。
章子正与云家宗子对弈,见姜珅到了,不由一笑。“难得见你大张旗鼓一回。也是皇上如今在行围,不然你这里只怕还要更热闹了。你把人都放了进来,却不陪他们。”虽然他与姜珅扯着闲话,可鸿儒的学问却不是白给的。这依旧有心思在,见一个白棋落下,倒是吃了云家宗子云贞宪两颗黑棋了。
云贞宪失了棋子,双目却一亮。不住点头赞叹,“好棋。”自己有黑棋为先手,可下到这会儿,在鸿儒面前可讨不到半分便宜。“若是我如此下呢?”他在白棋腹地而落子,方才无心落子,这会儿与腹地之棋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这才对着老大人端着茶杯再笑了笑。“若不是我早些到,也要被围住。”
姜珅见二人对弈难解难分,便抚着长须观瞧了一二。对于云贞宪的反杀之势,也是颇为赞赏。他这才落座,端着茶盏道,“闭门有何难,可闭门了那些人眼瞧不到。我还不如顺水推舟,想沾沾喜气,我就顺了他们一回也就是了。皇上在不在,那都是个好苗子。只是太后,只怕还要凑咱们的热闹了。”
鸿儒闻言,却摇了摇头。只一边继续落子,一边道,“源哥儿出众,有想法的不只是太后一人。你若是不想自己的关门弟子被影响了,这终身之事还是要上些心为好。若论好苗子,中宫嫡子,更是大有可为。只怕往后皇子拜师,热闹更是不小。我身子骨不如当年了,过了今儿,也就不在京中待了。”
云贞宪见鸿儒只用两子就解了围,心中自是钦佩。他落子后又道,“章老可是要回江南了?定在何时?届时我去送您。”问过章谦出行之事,他才道,“那日入宫见了他一面,也是要谢过您。这个弟子,甚合我意。”说罢又笑了笑,“他与姜老的小徒弟,只怕都是被一些人给记着了。属实不好办。”
章子抬眼再瞧姜珅,见他也是问了自己何时而去,自是不会瞒着这二个忘年之交。“明日启程,辰时就出发。”他又有些叹息道,“若他不是皇子,我倒是愿意收下的。人不服老不成,我是不愿意再卷入皇室宗亲的事情里去。你们二人,怕是不成的。这弟子收下了,可还是要用心且尽心地教好为上。”
姜珅与二友在藏书楼时,一些旗人显贵也都到了姜府。这会儿在门上待人接物的,自是姜珅的儿子姜斌与侄子姜文吉。只是,有一人突然来到,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一些人来凑姜府的热闹,是不知毅亲王府的世子也会来的。珩英其人,这名声在旗人和民人中,算不得好。可他那个儿子却与他不同。
姜斌见是毅亲王府的马车到得府门前停下,如何敢怠慢。亲自上前迎去,“不知世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而后,立即侧身,与身后的的小子道,“快去告知父亲。”说罢,才回了身与世子相视。“还请世子殿下随我堂兄前去坐一坐。若论学问,我的堂兄比起我来,可是要渊博许多。”
毅亲王府的世子人前依旧是儒雅倜傥得很,他并不怪罪姜府的失礼,只客气着叫人送了礼,就听了姜斌的话,随着姜文吉进府了。一些心里吃着珩英饭的人,或是想与毅亲王府搭上关系的人,此时也就将毅亲王世子围了起来。其中人等,是逢迎也好,是谄媚也罢,看的自然都是他老子毅亲王的面。
世子心里是拎得清的。在王府长大,且又是身上有黄带子的人,那些场面话和应酬之礼,这会儿也不会出差错。在旁人眼里,这会儿的世子殿下就是温润如玉,他不给任何一个人难堪。等瞧见了谢家三郎和四郎,他才从人群中脱身。这在外人眼中,便只觉兴许在他心里,挺喜欢同谢家三郎结交的。
毅亲王府的世子没在时,谢家三郎因为外头的名号响一些,自是在场众人的焦点。不过,皇后曾在心里鄙夷他,他是一点不冤枉。这口里说的念的,竟然还是严家那位姑娘。哪怕他说的再是学识与气度,在一些人耳朵里也不免觉得这京中四杰可实在是有失体统。有规矩的,更是借故领着女儿躲开了。
叫皇后不放心的谢家四郎,在最开始是没打算参与这种事情的。只是谢府的老夫人因谢家女儿回京探亲,才同给了这个福气。说起谢家,与四郎有些情分的,也就是他的姑母了。而这位姑母,还不是这些老夫人亲生的,而是谢尚书父亲原配所出。远嫁在外的她,自是对府上的一些事情多有看不惯。
谢四郎人前吊儿郎当,甚至口中还咬着个不知哪里拽的草叶杆子。在一旁听兄长不知羞耻的说别人姑娘家的事,哪里是赞美,简直就是败坏别人的名声!他实在忍不住了,又懒得与这些围观者争执,就悄悄后撤了几步。可他却是走不得的。他能来,这跟着来的下人里,就总有些人是别人的哈巴狗。
谢三郎正见世子朝着他这边过来,抬手还没来得及拱手,就先瞧到了下人递来的眼色。他只笑道,“不过,人不同,想法自然不同。就好比我的四弟,他对严家姑娘倒是没有我那么认同。”说罢,更是当着众人面指了指差点要溜走的谢四郎。“可我有一样是佩服他的,在学识上,他真未必输给我。”
谢四郎没能走成,知道兄长是没安好心的。在人前他却不闹,横竖外人都叫他风雅八少了。那他什么作态,都该心里有数。他吐了嘴上咬着的杆子,嬉笑道,“兄长这是抬举我了。我又不与她相熟,也没有您的远见,自然认同不了。您总是说她的好话,嘿嘿,兄长可是要求了家里,我要多个嫂嫂了?”
在场者自有心仪谢三郎的,见谢四郎如此说,都急切着看向谢三郎。三郎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快,他还没说话,世子殿下却是插话了。“果然好热闹。”他与眼前的人都见了礼,摆手笑道,“大学士今儿收徒,怎么说也是严家公子的至亲之人,咱们来说笑未必妥当了。若是有心,自该珍视,如何在人前。”
世子殿下为谢三郎解了围。三郎便装作无辜道,“世子殿下所言正是。我的弟弟只是玩笑话罢了,诸位海涵。若是有机会见了严家人,我倒是该负荆请罪才是。一切,皆是我所起,不提不提了。”装了好人,又笑了笑,“说起来,今儿的正主不知在何处。我对严家那位小公子,有结交之意许久了。”
世子殿下不知谢家私密,但却知三郎与四郎不和。他无意去管旁人家的家长里短。而此刻,严家源哥儿总算是来到众人面前。可他先开口叫的,却是谢四郎。“谢家哥哥?!”看样子是意外得很,随后才正经行了礼。“之前多亏你相助,不然我家中奴仆差点就要失了一条人命。我却还没去拜谢你。”
场中之人皆是意外源哥儿所言,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转。难道一向没什么好名声的谢四郎要浪子回头不成?众人匪夷所思时,却听外面唱喝,“太后有赏!”连着三声,传到众人耳中。姜家下人,更是前来报信,“严公子快去谢恩吧!慈宁宫的赏赐来了!”眉眼处和语气中,却没透着太多的得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