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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还是动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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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航收了任大人的册子。回烟波致爽殿的路上,大总管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行宫里,不干净的可不是只有被免职的前任副总管,这从上到下,姑且不论远在京城的主子的大舅父,就说下面的苑丞、苑副,可算是烂在了骨子里。而千总和委署千总,也脱不得干系。看这么一本烂账,他是真肉疼了。

    小兴子在殿外站班,老远就瞧见师父来了。师父脸色没有差得很,可他到底是跟着陈航的,却察觉到大总管有些不对劲。迎着师父过去,马上躬身道,“师父,皇上这会儿还在看折子。不过,您出去后,皇上传话给蒋贵人,只点了她来伴驾。这会儿,人正在东次间里。主子的折子也挪到东次间了。”

    听闻主子破天荒似的在行宫中可算召人伴驾,陈航总算笑了出来。“是你提的?还是主子自己想起来的?”大总管以为,若是小兴子竟然能说动主子,那他往后倒是更可放心这个徒弟了。虽说不知为何这些小主里,徒弟能想到那个汉家女,但只要有小主能到御前了,管她是谁呢,有一就会又二的。

    瞅师父喜笑颜开的,小兴子却摆了手。“师父,徒弟哪儿有那个本事。”与陈航笑了笑,他才道,“徒弟也说不好这是主子自己想起来的,还是其中掺杂了什么事儿。”他也不与师父卖关子,只道,“您走后,倒是有几个加急秘奏被巴果大人递到了皇上跟前。拆了外封看折子后,皇上才点的小主。”

    陈航心里也就琢磨了一下,又拍了拍徒弟的肩头,“好好当差。”扔下这四个字,他才朝着殿内走去。正惯性着要朝着暖阁迈步走,猛然又想起方才徒弟的话了,垂首一笑,才转了方向,慢步到了东次间外。他可没急着进去,只在外头先听听里面的动静。果然人声有之,细闻之下他却又泄了气了。

    蒋贵人在东次间里伴驾,没有大总管心心念念着的那种与皇上卿卿我我之事。而是坐在一旁,对着面前的画作赏鉴起来。而皇上,手上是批着折子,只与贵人偶尔说上几句。陈航在外面却心里只道,好好的机会,这宫中的小主们怎么都不在侍奉君上这件事儿上勤勉一些呢,除了那个孙答应,真是的!

    大总管收敛了心里杂七杂八的想法,更是放轻了脚步声,慢慢走进去。他手上也没空着,捧着有热茶的托盘。只是这回不是先奔着皇上去的,而是将托盘上的热茶先换给了蒋贵人。等撤下贵人眼前的凉茶,才用余下的一杯热茶去换了皇上眼巴前的那杯凉茶。茶换好后,陈航把托盘送至外头人手上。

    皇上见陈航不是先给自己上茶,觉得他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主仆二人四目相对,大总管还对着皇上笑了笑。知道陈航这是在琢磨蒋贵人是如何冒头在御前的,皇上却没有不悦之色。伸手拿了那杯热茶,掀开盖子只小啜了一口。“事情可被办妥了?”德章帝此时,心里是还记着那个任大人的事情呢!

    陈航先点了头,目光却看向了蒋贵人。这干系也不轻,当着贵人的面,若是直接了当一说,也像话。万一往后太后知道了,指不定还得说是他这个御前大总管没了规矩,轻之罚他,重之给发配出去,他像谁诉苦?点头后,却又垂首不言语了。他想,若皇上肯叫他说,他再当着贵人的面说话就是了。

    蒋贵人先皇上接了那杯茶,她接是接在手上,可没饮。反而是瞧皇上先饮下肚了,才慢慢开了盖子。她本想慢慢品茶,可皇上和陈航的话一出,贵人也十分有分寸。只沾了沾唇,把盖子合了,就放到一旁。“皇上,陈公公与您怕是有些琐事要禀。妾就先回松鹤清樾了,时辰不早了,您也早些安置。”

    皇上见蒋贵人如此,也就没有留她的意思了。只闻笑声,“那副画你带走去品鉴吧。等朕下回去瞧你,咱们再说。”说罢,皇上只抬眼去看大总管,陈航就亲自过去将画卷好,然后递给蒋贵人。此时,德章帝又道,“叫小兴子去,把她送回松鹤清樾再回来当差。”为此,蒋贵人又朝着皇上行谢恩礼。

    陈航自然应话,送蒋贵人到了殿外,对徒弟道,“皇上叫你送贵人回去。”说罢,又对着蒋贵人道,“今儿的事儿,是拖不得的。主子这才请您先回去。实在对不住小主了。”既然还摸不清蒋贵人为何被点了名,陈航也还是恭敬着的。说这种客气话,大总管丝毫不觉得丢了身份或者是失了颜面的。

    皇上还在次间里没挪地方,趁着陈航送蒋贵人出去,他就盯着手上的折子先瞧。等陈航再回次间后,他才撂了脸,甩了折子。这火不是冲着大总管发的。“出京前,朕就交代给下面,要对取消贱籍一事有个章程。穆克登朗倒是听话,可下面的人,真真都是好算盘。一个二个,竟然都想着当朕的家。”

    陈航顿时就悟了。皇上今儿点了蒋贵人伴驾,是因当初在宫里,同皇上说贱民之事的人就是她。那时,大总管也是旁观者。他先弯下腰去捡起那些折子,一个个都小心弄妥,又拂了着地面的那一边,生怕沾染了有不干净的土。其实,这东次间的地面干净得很,可有些事情,大总管该做还是要做的。

    把被主子甩出去的折子重新摆在皇上面前,陈航才温声劝着。“主子心里装着天下和臣民,岂是外头那些没有见识和心胸之辈可以比得的。他们只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总是做些一叶障目的事情。您同他们置气,可就是太委屈您自己了。左都御史自是有主意的人,您啊,就等看御史那边吧。”

    皇上把陈航摆回来的折子拿在手上,想再次甩出去,却又为着大总管的话忍住了。只“啪”一声,拍在案几上。而后,才对陈航道,“行宫的副总管,是怎么同你说话的?”为着暂且咽下的那口气,德章帝此时都算不得好脸色。“你出去这么久,应该收获颇丰才是。你瞧着,他像是不像他的前任?”

    陈航立即跪在皇上面前,“主子,奴才失礼了。要先求主子您平心静气才是。且容奴才慢慢同您说。”大总管怕这事儿再叫皇上心里不痛快,只得先反复着求皇上冷静冷静。等他被叫起来后,先将任大人的衣袖一事说了。“奴才心里也是起疑,说不好这是真两袖清风,还是徒有虚表与奴才这扮相。”

    讲过这些,他又道,“他与奴才说的情形,与之前行宫小太监与奴才说的,并无二致。奴才察言观色,也不曾放松。想来,至少有一件事大约是真的。”抬眼看着皇上,才道,“下面的奴才,抱团原因不好说,但是,他上任后,倒是也被底下的人排外了。同时,武职官员那边,他也是说不上话的。”

    皇上闻言,没见瞪眼,反而是眯了眯双目,只见语气不善,“朕记着他是上个月上任的,如今转眼八月将过,至少近两月工夫,他到任后却立不住。这就是吏部给朕推举的官员。当时朕想问舅父那边,可有什么要推举的人。吏部的人倒是拦着朕,说什么舅父那边也难逃嫌疑。好啊,都是会办差的人。”

    陈航又摇了头,才将袖子里的册子拿出。“奴才想,您还是等谢尚书回话再定吧。”双手举着册子呈给皇上后,又道,“奴才想,行宫副总管也是有苦说不出。这是他交给奴才的,您瞧瞧吧。旁的奴才说不得,但是,行宫这头,上至前任副总管,并所有文武职官员,下至当差奴才和兵丁,难说了。”

    接了陈航送到眼前的册子,皇上只伸了左手取来。到手后,皇上才翻开后又道,“朕没有那么多耐心,若是谢全宁三日内不给朕一个准确回话,往后他也休想朕再对他多眷顾什么了。”此话一撂,皇上却因为册子而瞪大眼。这再翻册子的手,倒是越来越快,而后又怒问道,“他还同你说什么了?!”

    陈航又摇首道,“并无。”见主子果然动怒,大总管不得不再劝,“奴才瞧着任大人,多半是比哑巴吃黄连还要难。奴才想着,还是要多问些人才好。至少,奴才怎么盘这比账,都难以想明白为何他的衣袖会是那个样子。只怕谢尚书也会给您一个回答的。”而后,大总管又望着皇上,似乎还是有些话。

    皇上指了指陈航,又去翻手上的册子。“明儿,你叫他们都早些过来。”大约是这本册子叫皇上本人太难以接受了,这才决定明儿将人都叫到烟波致爽里来。等他抬眼看陈航时,见他犹豫,才问道,“你要替他求情?他一个堂堂行宫副总管,自身立不起来,也就算无能,无能之辈,岂不误国误民!”

    见主子如此说,陈航还是摇了头。“主子,奴才不是要为他说情。奴才想,见此一事,您必然要将随行的王爷和大臣都叫来问话。可主子,奴才只怕这事情并非此处独有。就如同之前,吏部、户部和兵部,贪墨军饷也好,溺女案也罢,总归都是一环连着一环的。甚至,奴才得同您说句大不敬的话。”

    陈航又跪在了皇上面前,“奴才只问皇上,您信底下各处的人都是廉洁奉公吗?贪赃枉法,只是行宫独有?远在外面的皇陵,那些账目可都能分明吗?您急着定一个,是打草惊蛇,然后继续睁一眼闭一眼,给外面的人改过机会?这一桩桩一件件,主子,您要同这些黑心肝的人生多少回气动多少次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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