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得知被不见
申时,木兰围场外。驻扎在围场周围的蒙古诸盟部旗的人,在今儿都得了从避暑山庄传来的口信。大满的德章帝,没有召见任何一个使臣。甭管是番属地还是藩属国,你是求见也好拜见也罢,皇上是一个人也没搭理。得到消息们的蒙古人,都只问皇上可有例外对待,尤其大多人都问起了达尔罕旗。
问的是达尔罕旗,其实大家想知道的,不过还是博尔济吉特。如今德章帝的后宫,蒙古出身者只占了两个。一个是出身博尔济吉特的庆妃,一个是来自昭乌达盟奈曼旗的贵女瑜贵人。而今皇上行围,又就只带了庆妃,自然蒙古诸盟部旗的人,目光便会集中在科尔沁左翼中旗的博尔济吉特们的身上。
庆妃的阿布,这位草原上的智者,科尔沁达尔罕和硕亲王这会儿也得到了口信。来传信的人,还是陈大总管特意去打过招呼的。回话的人单膝跪地,只拱手道,“陈航便是如此对我交代的。此去没有见成皇上,庆妃倒是也托陈公公带了话,她说万事皆安。还特意叫我和您说,在行围时,定要看好恩和。”
庆妃的弟弟此刻也在帐中,他听说姐姐一切皆好,自然也是高兴得很。可再侧目去看阿布,却没见到他面有悦色。“阿布,是在为使臣没有见到阿赫而担忧吗?”庆妃虽然位列四妃,可按规矩,他是称不得皇帝姐夫的。这声姐夫,是皇上曾许可过的。由此可见,博尔济吉特与德章帝的深厚情谊了。
达尔罕和硕亲王本名为呼其图,他对儿子摇了摇头,只先叫报信的人下去歇息。等帐内就剩下他们父子二人时,他才道,“你的额和其传了话,皇上又让陈航公公特地带了话,我当然没有放心不下的。”他看了看自己的台吉,又道,“你的额和其只叫我在行围时看好你,大约是皇上与她说了什么。”
恩和闻言,倒是一副喜色。他激动着站起来,抚掌笑道,“姐夫一定是知道我的志向,愿意在行围时考教我功夫的!”他见阿布皱眉,才不得不收敛几分,只道,“我知道阿布给我起名恩和,是为着希望咱们科尔沁太平,也希望蒙古与姐夫的大满不生事端。可是阿布,您觉得如今蒙古真的太平吗?”
呼其图知道自己的台吉的话中之意,他只叹气道,“正是因为人心不再厚道,有些人违背了曾经的誓约,蒙古草原才没有了往日的祥和。”他甚至压下了一句话,所以这也是为何皇上不见蒙古诸盟部旗使臣的原因。再看向恩和时,他指了指桌上的匕首,“我劝你,你是不听的。那就去做个勇士吧。”
见恩和高兴地像个孩子,亲王也忍不住笑了笑。儿子尚勇尚武,作为科尔沁草原上的亲王,他本该是应为此而喜悦的。可若有的选,他更愿意自己的台吉此生平安,远离战争,也远离伤害。“皇上虽然待咱们博尔济吉特不薄,可你也不能恃宠生娇。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有规矩一些,莫再叫阿赫了。”
恩和口上应着,却未必记到心里去。亲王见他只顾欢喜,也就又有些头疼了。“你要知道,皇上的正妻,也就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称皇上为阿赫,才是名正言顺的。你的姐姐,纵然在草原上是出身尊贵,但入了皇宫而获封为妃嫔,也就终究是低了一头。你的阿布,也只会应你额吉的弟弟一声阿赫。”
见自己的父亲说起尊卑来,恩和的高兴模样才渐渐退了。他坐到阿布身旁,只闷闷道,“当初您明明可以在草原上为额和其挑选一位英雄。”见阿布沉默,又道,“若是额和其没有去京城,您和额吉也不用有时会背着我偷偷抹眼泪了。您就是不承认,我也都瞧见了。”话有些说不下去,也是不忍。
亲王抚了抚台吉的发顶,叹气道,“科尔沁想在草原上得安稳,那咱们博尔济吉特就不得不与大满皇族联姻。咱们是在向皇上俯首称臣。你的额和其去京城,不单单是为了你的阿布,她是为咱们全族的人去的。如今,倒是也证明阿布的眼光没有错。如今的皇上,也堪称是为仁君圣主,不曾亏待她。”
恩和出了阿布的帐子,平日里玩得好的兄弟,自然有围上他的。有些人在知道皇上没有见任何一个蒙古使臣时,目光当然也落不下达尔罕和硕亲王的长子。不过,恩和却没有真的那么无知。只是说了自己的额和其也没有叫人带话,而皇上确实是在人前一碗水端平的。这些消息,在围场外散的很快。
在其他人都在关注皇上此次对蒙古态度所表达的不满时,科尔沁右翼中旗札萨克和硕土谢图亲王自然也不能免俗。土谢亲王的帐子里,此时也围上了许多人。大家七嘴八舌,说的大多是一个意思,大家都希望亲王不要再顾念旧情,有些人居心叵测,和准噶尔暗通曲款,这些事情,皇帝当然会知道。
旁人绕着亲王说话时,却只见亲王的次孙格亦古勒坐在帐中角落。他是唯一不上前去凑这份热闹的人。他只低头喝着碗中的奶茶,心里想的倒是和这些人有所不同。他以为,皇帝表达对蒙古诸盟部旗的不满,这是正常的。但是,他也不信自己的欧沃在事上不明道理。想着,他的阿布倒是也进了帐。
亲王好不容易把那些人稳住且劝走,抬眼见自己的台吉和次孙倒是都比自己悠然自得,坐在那边饮着奶茶。顿时是没好气道,“你们两个,他们围上我时,倒是一个也不来帮忙。”见孙子格亦古勒和他的阿布伊勒德居然好意思在他面前笑,老亲王就指着二人,心里是想训斥,可是却又不大舍得了。
伊勒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给你的欧沃认个错。”说话时,他倒是起身,又亲自将自己的阿布扶到一边入座。“您念旧情时,儿子就与您说过了。那时,您不听儿子的话。如今,皇上对蒙古不满,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您也就只是念了旧情,没掺和到其中。日后见了皇帝,也能说的过去。”
被自己阿布叫去给欧沃认错,格亦古勒也心甘情愿。他不单嘴上认错,还亲自为欧沃倒了碗热奶茶。他只对欧沃道,“阿布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不见,也是好事。您看,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那边,不是也没有被召见。”他见欧沃瞪了眼,又改口道,“此次行围,您是否还想进献给皇帝一名女子?”
亲王接了奶茶,闻言次孙的话,手上也是一顿。“呼其图与你的阿布一般大,可是要比我有远见许多。”叹了气,又道,“不提当初也罢!只是今年选秀,咱们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倒是现在,反而有适龄的人了。”他这言下之意,自然还是打着进献的想法的。“怎么?你们两个又有不同想法了吗?”
伊勒德也就点了头,他只道,“阿布,今年朝廷为皇上选秀,蒙古诸盟部旗也有不少人去了。可最后呢?皇上就只留了昭乌达盟奈曼旗的纳古斯氏一族的女子。您觉得,您的如意算盘能达成吗?”见阿布沉了脸,他又道,“如果皇上不要,不说颜面有失,只说他会将人如何?那就剩下指婚一条路。”
格亦古勒也耐心听着阿布讲话,听到指婚时,他也就笑了笑。“皇上是看出蒙古诸盟部旗人心不齐的。若指婚,那就真的说不准谁和谁会变了一种关系。”话说到这儿,他索性又道,“我听闻有人倒是挺愿意把女儿嫁给达尔罕和硕亲王的。”又随之一笑,“便是阿布,又或是我,也都有人想着呢。”
亲王听了次孙的话,却摆正色敲打起孙儿道,“格亦古勒,你的额和呢尔是其乐木格。草原上,可与她齐名的不多。无论如何,咱们科尔沁右翼中旗与乌珠穆沁右翼旗的情谊,是不可胡来的。”听王爷的语气便知,他对其乐木格,也就算乌珠穆沁右翼旗的札萨克和硕亲王的孙女儿,是极为满意的。
伊勒德虽然被自己的台吉戏言了一句,他却不恼。再闻言阿布的话,也随之颔首。“你欧沃的话,这句是没错的。”想着,他却也皱了眉。“若是行围时,真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也是不好。”再抬眼望阿布,又道,“阿布,若可以面见皇上时,私下里,还是得请您与皇上恳谈一翻才是啊。”
土谢亲王在子孙的问题上是不会糊涂的,见台吉如此说,没有不应下的道理。只不过,他再提及是否可以试献出一名科尔沁右翼中旗的女子时,儿子与孙子的神色皆是不认可,这才作罢。只是又不死心道,“若是此举不妥,那你们倒是说个可妥的法子来。咱们,在皇上面前是没有呼其图深受信任。”
格亦古勒见阿布看向自己,却只有抚着额头的份。他道,“恩和那小子,与我是没有什么情谊的。为了他的额和其,他可是记着我的仇。您若是希望他将我推到皇上面前,我是真没有这个能耐的。”说是仇,其实不过是几个小孩子五六岁时的玩笑话,谁叫他当初嘴欠着一句你的额和其长的不好看。
伊勒德闻言,却笑了。“你既然知道我所想,就该动脑如何叫人对你改观。”不再说自己的台吉了,又对阿布道,“此次行围,我会见机行事。阿布,进献女子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咱们草原男儿,还是要在马背弓箭上让人钦佩与赞赏才是正道。”与父亲不同,他的心思还是更愿在真功夫上见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