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蜜饯也不平

    皇后回了坤宁宫，才在宝座上坐下，就揉着额角对着小卫子道，“清早你们说福晋回王府后也是没得安宁，这倒是误了我去慈宁宫的工夫，好在太后没说什么。你打发人去庆亲王府，告诉福晋，若是王爷见天和她闹，让她去京郊的一个园子里去散散心。蔚秀园不是皇上的私园，是当年太后赏我的。”

    卫公公点头称是，也还不忘说主子的好。“娘娘想的周全，若是去皇上的园子，传到外面只怕又有闲话说。娘娘出面，安抚福晋，最是合适不过了。”他说着话，也就顺带想起了留在宫中的那个人。“今儿清早，楚康就打发人来说了庆寿堂那边的事情。那妇人在耳房那边住着，倒是没有什么作妖的事。”

    皇后却冷笑一声，“太后那边只怕也不想听到她的事儿，你叫那些奴才也别怠慢了。省得这枕头风什么时候就吹去庆亲王那边。这宫里好地方多了，差的地方我却是挑不出来。若非要顾忌着皇上，我都想把这个女人也发落去兆祥所。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她又不是这后宫的女人，也配得兆祥所呢！”

    卫公公忙劝道，“主子莫气，想来是王爷一时迷了心窍，等真想明白了，那时怎么处置那妇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了。”副总管又朝着冯嬷嬷使了眼色，另说了一事。“奴才记着从前您是喜酸甜口的，可这回倒是不爱那些蜜饯了。膳房奴才们哭诉，只道是手艺不精，惹您厌弃了。”公公笑道。

    冯嬷嬷在一旁得了小卫子的眼色，也就跟着道，“昨儿您要了不少的辣子用，若非清早太医问脉，奴才心里也没谱。可瞧着前儿呢，您也还是喜欢酸甜口的。奴才只盼着，您这胎是个龙凤胎才好。”嬷嬷见皇后瞥着自己，又笑道，“省得省得，主子是盼着有个自己的贴心女儿的。不兴重男轻女事。”

    皇后听了嬷嬷的后话，才笑着颔首。“说来也不怕嬷嬷笑话，淑嫔那一对女儿，每次瞧见她们跑着扑向淑嫔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羡慕。若是这回得个女儿，我也才算真的是儿女双全了。”皇后目光落在那被摆上的且就零星两三个蜜饯处，倒是问起来，“宫里做的那些蜜饯，我那份可送去静观斋了？”

    副总管知晓嬷嬷是盼着主子儿子多，为的也是后位更稳。甚至，是盼着主子的嫡子多了，那将来荣登大位的也多了一分把握。卫公公心里也是和冯嬷嬷一个意思的，虽说之前皇上当着众人面说了咸福宫的人无缘皇位，可他心里就是不大信。观瞧主子这些日子，倒像是信了皇上的。他心里，也着急。

    冯嬷嬷在一旁应皇后的话，笑还是笑的，只是多叹了一口气。“您吩咐给奴才们的事情，哪次不给您办呢。清早就让宫女送去了。”她又有些可惜道，“这回宫里的人是会办事了，蜜饯做得极好。大约是想同您讨个好，没想到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蹄子上了。奴才也瞧过了，颜色味道极正，偏您不要。”

    皇后听了嬷嬷的话，倒是笑出了声。“他们当差，若事事都能这么积极，不为讨好，只为把事办妥，我倒是才能安了心。嬷嬷您在我面前，只急着给他们说好话，我也不能让您白忙活。”略微想了想，就道，“从我份例里出，赏他们膳房在这事儿上当差的人，一人二两银子就是了。不要公账里出。”

    皇后又见小卫子不言语上了，直道，“你这个眼睛滴溜溜乱转，又想什么呢？”瞧了副总管一回，又对他道，“皇额娘那边痊愈，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那之前的陈设入档，你记着盯着敬事房那边做妥交差。我想了想，守夜的事不用她们去了，可南三所那边也还是得放最后办，也就再有两三日。”

    卫公公本想说说咸福宫那边的事，或是搭茬说即便是公账出，也没什么了不得。但这些话到嘴边，就又都被他咽下去了。只是应声称是，“您说的这些，奴才们也想过了。”他想到嬷嬷说的蜜饯，只笑道，“奴才只是觉得全贵人真有运道，能得您看重。咱坤宁宫赏下的可不只是东西，还是脸面的。”

    冯嬷嬷在一旁也笑着替膳房的奴才们谢了恩。她心里活泛，只觉得小卫子心里惦记的和她之前想的是一样的，都盼着主子再添一子。嬷嬷与公公对视一眼，也就笑道，“主子抬举谁，也得看对方到底做了什么。”说到这儿，她却撇了撇嘴，“贵人秋佳氏的奴才挺吃味和嫌少的。人和人果然不能比。”

    居翊坤宫的贵人秋佳氏属镶白旗，是德章四年入的宫。若非人长得媚一些，以她的下五旗的出身，倒是不至于初封就成了贵人。她虽然没有如现在在兆祥所里的孙答应一般蠢钝，可也是个喜欢攀比的人。说爱慕虚荣有些过了，争强好胜倒是有些。也是为此，故而这些年再没被皇上待见过，不得升。

    被冯嬷嬷鄙夷的秋佳氏，这会儿写完手上的宫规，见奴才摆上了一盘蜜饯，倒是新鲜上了。“这是花公公给的？”按她的位份份例算，蜜饯也是寻常东西。平时她也不常用，若是得了，尝尝新鲜就赏给身边的宫女或奴才了。“我记着，前儿才得了一碟子。入口好悬没酸掉牙，偏生你却喜欢这味道。”

    跟着秋佳氏的宫女，只笑吟吟着回话，“的确是花公公给的，可和前儿的那份儿不同。皇后娘娘有妊，宫里膳房倒是用了不少心思。只怕也是提前就备下的，如今拿着它来讨好罢了。皇后那边，知道了蜜饯的事儿，就吩咐给各宫小主们都送一些。前儿那份，您不喜欢，奴才却觉得提神来再好不过。”

    秋佳氏这才点了头，“倒是这么个原故。”瞧瞧那碟子蜜饯，颜色也好看，比起自己赏给宫女的那份，是瞧着不错。可她转念一想，宫里奴才讨好中宫，这有孕用的东西，必然是要酸些的。她本想拿起一个来浅尝，这手就停在半空了。“庆妃不在，花公公还能想着咱们，你可给他吃茶的银钱了？”

    宫女屈膝后才道，“哪敢不给的。”又略顿了顿，劝起贵人道，“同紫禁城一些公公比，花公公也是极有公道的，几乎是没有扣着什么东西不给的。您都与他打过交道这么多回，倒是不用事事都小心。前儿开了箱子，给主子算了算，若不俭省着，可就该没银子了。您尝尝看，据说是极不错的东西了。”

    秋佳氏也不想做个散财童子，可在意的不就是那口气儿嘛。她知道宫女是为自己好，才叹气道，“我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不给呢，只怕有旁人嘴碎。这翊坤宫里也不是只有花公公一个人，庆妃不在，保不准有心思不纯的爱凑热闹的。若说出去了，我没面子，你们跟着我当差的奴才就更受气了。”

    不再提翊坤宫的首领太监花公公，秋佳氏且含了一口热茶，才小心捏起一个蜜饯放在嘴里。不想竟然真是好东西，酸度适中，且还有甜滋滋的味道。这一个下去，第二个倒是不舍得上了。“罢了罢了，你把它都收好了。反正这东西也可以放些时候。”她又瞧瞧宫女，很是心疼，可也还是赏了她一个。

    宫女得了赏，更是笑着谢了贵人。她却没用，只是收在荷包里了。“若是咱们也能讨得这方子，自己做来试试也不是不可。东西虽好，可不知为何，皇后娘娘倒是对它不喜。膳房讨好算是白费工夫了，倒是皇后，听说把她的那份赏给了景阳宫的全贵人用了。”宫女本是与主子说闲话，又及时收住口。

    秋佳氏只带了宫女一个人去了御花园西北处的澄瑞亭，路上对显秀得了双份蜜饯的事，有些不大痛快。她才到了这亭内，就见启祥宫的那个汉家女韩答应，倒是从御花园东北方向也来了。与显秀同为一批的秀女，这位韩答应是从浮碧亭而来。她只道，“东西是好东西，可就是太少了。好不小气呢。”

    跟着韩答应的宫女，倒是一副苦瓜脸。“小主，您且收声，小心些吧。这蜜饯是上面赏的，各宫可都是一样的。总算是皇后娘娘眷顾宫中的妃嫔们，得了就已经莫大荣幸了。您若是只道小气和不喜，当心被人知道了，说与坤宁宫那边知道。您当心，又要抄宫规了。”宫女说着话，也抬眼看到秋佳氏。

    秋佳氏见到韩答应，本是想原道回宫。她也不耐烦应付这个自己也瞧不上的汉家女，可奈何人家这会儿倒是快步到了近前。韩答应与秋佳氏见了礼，她倒是不介意旁人听到没听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反而更是又重复了一回。“贵人可也收到了皇后娘娘赏的蜜饯？我出来时倒是尝过，是极好。就是太少。”

    伸手不打笑脸人，秋佳氏也没有皮笑肉不笑，浅笑之余，就回了她几句。只是，这一说，倒是说漏嘴。“娘娘体恤宫中姐妹，我不喜酸，倒是也用了。宫里的好手艺，人多难免就不够尝的。说来，咱们也是有运道的，遇到皇后这样的人物。不过，更有福气的还得是景阳宫那个，又得了双份的恩典。”

    秋佳氏这话说完，自己倒是也后悔了，忙又打了哈哈，与韩答应作别。韩答应稀里糊涂得了这么一句，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再问身边的人，才知道原来蜜饯也有能捞到双份的人。跟着韩答应的宫女，脸色却越发难看。她只劝道，“这事儿兴许是有别的原故在其中，不过就是蜜饯，别为这个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