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有加急旨意

    陈航被人寻出来站定后，还没容他躬身同王爷们和大臣问好，万广便摆手止住了大总管。“陈公公，客套就免了，我等求见皇上。因事情紧急，还请大总管前去通报一声。”裕亲王还特意对陈航拱了拱手。等那话才停了停，他又道，“是京中传来的急报，事情都和军中有关。公公，还请快些才好。”

    陈航见众人神色，也不敢拖延，点了头应下就急冲冲着返回殿内。他抬脚跨过西暖阁门槛，正见被传来的太医与皇上说话。他在一旁且听个一二句，知晓主子龙体康健也就放了心。太医退下时，他都没有朝小兴子使眼色，小兴子都主动去送了太医，陈航心里这才满意了些。随后，他才道，“主子。”

    陈航进来时，明显是有事要禀明，皇上当时就抬手止住让他等等再说。等太医说过话且走出了西暖阁，此时此刻，皇上才点头道了句“说吧”。陈航见皇上允了，忙躬着身道，“几位王爷和大臣们，现下都聚在烟波致爽外，他们想求见您。裕亲王说是因为京中的急报，且传来的事情都和军中有关。”

    听到有京中的急报，皇上也没耽搁，“叫他们进来。”说着，起身就去了西间。皇帝才入座，陈航也就带着众人来到了他眼前。趁着臣子行礼问安时，且先看着众人而打量各人神色，皇上这才道，“是何等急事？”几乎是与他说话时一起的，就见万广将手上的急奏呈上，陈航接了折子又递给皇上。

    今是襄亲王万善当值，他见了急报就忙把众人都寻来。故而此刻，是他先开口回话。“皇上，近日频发溺女案。”皇上手上的折子已经打开，可万善的话说的要更快，陈航就只瞧见主子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万善又道，“一些州府，皆发生在其管辖境内频频出现溺亡者的事情。亡者在年岁上有大有小，上至垂髫而下至初生婴儿。这些亡者，可无一不是女儿家。此事经由各州府上报至刑部，再经刑部查过才知，这些亡者的父亲，却都是在军中的老卒。”

    当折子被皇上打开时，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万善回禀的，折子上也罗列的清楚。其中牵扯到了哪些军中的人，上面也有详细说明。只不过这折子上的字迹的颜色不大一样，可见是有人在最后才把牵涉的人名给补上去的。皇上瞧着，也大约知道是为何，只是这后补了的举动，让他生出几分不快来。

    裕亲王万广见皇上不悦，他之前也是看过折子的人，也就猜出几分皇上的心思。他与温亲王珩克互看了一眼，他才接过万善的话来说。“经刑部细查，溺女案者的家人，境遇皆为贫苦，而家中参军的人的军饷，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因为军饷发不出来，贫困之下，又养不起儿女，便生出了这桩惨事。”

    温亲王珩克，也接过了万广的话来说。“军中军饷被贪墨，就必然有将士们拿不到俸禄。无数个一家人的指望突然落空，就难免行差踏错。可臣想，但若长此以往下去，这溺的又何尝不是咱们大满的来日？前儿皇上才与咱们论过兵部，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仁慈，真是愧对今日咱们耳闻眼见的这桩事。”

    聆听众人说话，忠亲王承泰却想起方才进西间时抬头看到的那个匾额，戒急用忍四字，也就没有急着开口。他斟酌了一会儿，才顺着珩克的话又道，“臣心里对此事的看法，还有一样。为何那些人家只溺家中女子？若天下贫困人家皆养不起儿女了，待天下女子皆为弃子时，世间只剩儿郎在，会如何？”

    哲郡王承海倒是与承泰想在了一处，他又对皇上道，“咱们大满从圣祖时起，就言明不可重男轻女。所经几朝，也是多对民众教化。可是奈何，这重男轻女之流，依旧止不住。若是世间女子皆被视为弃子了，只有儿郎在，又如何诞育子嗣。这贪墨军饷，看似是在银钱上的小节，却也是毁坏了基业。”

    领侍卫内大臣巴果与内大臣鄂伦都瞧了瞧皇上，此时的德章帝是面沉如水。巴果一言不发，可心里是没有停止盘算的。就像承海所言，从圣祖时起的朝廷就没有松懈过，就对弃女等重男轻女的事情有律法或是刑罚。只是如今，这桩事却发生在了八旗人的头上，这也是叫汉人们看清洲八旗的笑话吧。

    鄂伦留意着皇上的神色，他见旁人说的差不多了，他才迈步上前道，“奴才以为，溺女案依着法理来判之余，还是要想想人情。毕竟追根究底，是贪墨军饷引起的乱子。抛女弃女者固然可恨，可论起罪过来，吏部、户部、兵部，也都难辞其咎。法上严苛，也还是救不得民心。还是要安抚为上才是。”

    尚书谢全宁正垂首，听了鄂伦的话微微皱眉。不说兵部，便是吏部与户部，他都有难逃监察不当的罪过。他不得不上去请罪，可还没迈步上去，德章帝就瞪了他一眼，这狠狠地一瞥，就硬生生把谢全宁想迈步上去的腿脚给止住了。他心里也就越发没谱儿起来，也不知道皇上这是要如何才肯善罢甘休。他又不能不说话，最后只得又硬着头皮道，“鄂伦大人所言在理，臣深感羞愧。不过，此事，还是要先安抚好民心，以防毅亲王躲在一旁煽风点火。”

    底下众人说的都是道理，皇便上把看过的折子放在龙案上，又拿起方才被万善一道呈上来的另一个折子看起来。同溺女案的折子不同，这道折子倒是一个好消息。皇上对比了两个折子，却道，“珩英将两道折子一起上来，倒是给兵部雪中送炭了，可这炭也救不了他们全部的人。得叫京中知晓朕意。”

    众人与皇上又商定了小半个时辰，陈航送走大臣们后才回到主子跟前。他见皇上还是不高兴，就道，“眼瞧着就要申时了，您今儿的晚膳可是都耽搁了。心里带着不快用膳，于龙体可不好。”正说着，底下奴才就给皇上来摆膳了。陈航瞧瞧那边的菜色，见小兴子上的都是爽口的，他也才算放了心。

    皇上这会儿可没有用膳的心情，也就过去随意用了两口。他心里依旧放不下溺女案的事情，又想起了兵部，便对陈航道，“你记得去问问朕的舅父，有没有什么家书要一起传回京的。”既然是要往京城里送家书，他不信鹤尔苏家的这个老三能在问过他兵部的事情后沉默不语，他总归也是要往回传话。

    皇上这顿膳用的少，可也是有近小半个时辰的。陈航见皇上又要坐回去，不免发愁道，“主子，您一个人也是闷着。要不歇一歇然后出去走走？就算不去看看几位小主，去看看景致，也好过于一个人在殿里。”大总管本想叫皇上去瞅瞅庆妃或是淑嫔，可估摸着主子未必愿意听，才想叫他去瞅瞅景。

    哪只皇上根本不听，只是摇首，坐回宝座上才道，“出去瞅瞅皆是小事，等朕给皇额娘与皇后写些书信。若是写完了还有工夫，再去不迟。”陈航只得叹口气，然后退出烟波致爽。他才出到殿外，却见小兴子与三老爷在门口处说话。瞧小兴子为难的样子，陈航上前道，“皇上还正要奴才去寻您呢。”

    老三见陈航出来了，嘿嘿笑了一声，“公公好。”他冲着大总管扬了扬手上的东西，也是有些难为道，“有个事儿，要求一求公公。”原来，他不知从哪知道了风声，大约是御前又闹了什么事是急事，皇上要往京中传信。他便想趁着这个当，将给兄长的书信一起发回去。方才，便是央求着小兴子。

    陈航忙道不敢，问明了原因，不免微愣。皇上想要老三传信，不想主子的旨意还没说给老三知道，他倒是赶着上门来了。大总管瞧着老三手上的书信，厚倒是不厚，只是封面的字迹确实不大工整。要是论狂草见洒脱，那这位的字大约还值钱些。小兴子在一旁，见师父不语，就以为这事儿成不了呢。

    陈航让小兴子退下，然后捏着拿在手里的书信，有些勉强着看了看老三。“您消息知道的快，可是主子那个可是加急报。回头旁人知道了，少不得拿闲话去恶心鹤尔苏家的人。好在您还知道避着众人来求我们，不然真不好说。”陈航到底还是把书信收下，只是免不得要压低了声音与这位再说说话。

    老三千恩万谢，又要掏出银钱来要请陈航喝茶，可大总管却没有收下。送走了三老爷，陈航又折返殿内。他把三老爷的书信摆在龙案上，却没言语。皇上见他出去又回来的如此之快，有些意外。只是皇上没抬头瞧，依旧对付着眼前的书信。洋洋洒洒书写的工夫，只道，“舅父不会又在园子里看鸟吧？”

    皇上以为陈航没寻到老三，可见陈航笑笑不说话，就瞥了眼他递上的东西。瞥一眼，那字皇上也瞧不上，唯有皱着眉。而皇上刚将目光挪回自己写的“望皇额娘珍重”几个字上，又“诶”了一声，放下笔在砚台上，只拿起那封字迹难看的书信来。“他这是写好了给你送来的？”皇上看了里面的信。

    对于皇上先于鹤尔苏家的人看信这个举动，陈航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躬身笑着点头。皇上哼笑了一声，却道，“朕的外租家这些人，尤其是三舅父，他们都瞧不上。可朕觉得，唯有他是大智若愚。”皇上把信放好，又只重新交给陈航，“与发回京中的那些旨意，一起加急送去。只是别给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