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见皇上教子

    “大皇子想必是有事同您说，看天色也不早了，妾这会儿也没有那么不适，那就先告退了。”显秀很有眼色，心里也没有好奇人家会来找德章帝说什么。若是一些旁的贵人、常在和答应，指不定就要借机留在皇帝身边。不过，今儿难得没有再去问安的事情，能早回一会儿静观斋，她也是很高兴的。

    显秀本想行礼就退下，可德章帝却拉住她的袖子。“延璟是被我叫来交功课的，你就坐在这边等着。虽说牌子翻不了，同朕多说会儿话，他们也管不到这儿来。”这才转过身看陈航，“让延璟过来吧。另外，你喊小兴子去御膳房上点好克化的东西，还有银耳羹。延璟喜欢的汤圆，也给他来一份吧。”

    陈航垂头应声称是，嘴角弯了弯，果然如他所想。心里感叹着显秀在不知不觉中得了皇帝的眼缘，可还没为主子高兴着多一会儿，大总管又想到了慈宁宫，觉得真是晦气。心里连着“呸”了几下，只盼望着这位小主能在德章帝面前红的久一点。这再直起身时，带着不明笑意瞧了一眼显秀就出去了。

    皇上居然和她解释了一句大皇子是所为何来，这倒是叫显秀有点发蒙了。也就是同一个瞬间，她就被皇上拉到窗前的通炕上坐下。只想着皇帝说的“他们”，这是暗指敬事房，还是暗指的慈宁宫？眨巴着眼睛，再一低头时，手里倒是多了一样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几张画卷，所绘的是江山如画。

    大皇子得了陈航可进去的话后，还很是有礼的拱了拱手。他进东暖阁后，当即喊了一声“皇阿玛”。然后他就站着等圣训。因为垂着头，所以也没注意此时是哪个妃嫔伴驾，为了显着恭敬，他也不可能失礼着抬眼去看。心里盘算的，全部都是自己今儿能不能让皇阿玛满意，只能在心里感叹太难了。

    德章帝坐在通炕上的方桌另一边，抬手示意就算免了儿子的礼。“延璟，你也来看看。”他拿过桌上一个小画卷，摊开在儿子的面前。“觉得这画如何？字又如何？”他没有一上来就叫儿子答问功课，不过，这画也算是功课中的一种了。皇子嘛，自然是文治武功缺一不可，风雅之事也要略有耳闻。

    不是一上来就要问论语说中庸，延璟小松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仔细观了这画卷上的内容。青山配小舟，倒是挺自在的。可是想起之前皇额娘训自己的话，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没有底气。“画是好画，字也不错，只是，儿子看画，却感觉作画之人性子有些太过随意，过于随波逐流。不是很好。”

    “那这一副呢？”皇帝没有马上评价自己儿子说的对也不对，而是又打开了一副画卷。这幅倒是比方才那副更见长，可画的却非山水了。显秀在边上坐着，微微歪首，入眼的是一副清风竹韵，她这种不懂画的人，都免不了在心里赞一句好。德章帝也瞥到了显秀眼睛放光，唇边的弧度倒也起了一些。

    “以竹咏志，这作画之人，想必该是个崇尚君子之风的人。竹子苍翠挺拔，又不失清雅。儿子观画，却好像眼前真得见了万竹滴翠的景象。皇阿玛，这画真的好！”延璟这一番回答，比之方才却显得有力许多。不过，看着看着却皱起眉头，“只是，这字未免难看了些。和这画，真是不配。着实可惜。”

    皇帝依旧不对儿子的话做评，只是微微笑着，然后又打开了一副画。他也不问了，只是看了一眼儿子。显秀凑在一旁，不看不要紧，一看也吓了一跳。真是好一副记录了贵族奢靡生活的画卷，只是偏偏画卷中的地下铺满了一层骸骨。暗自咋舌，是不是每个皇帝要教儿子的时候，都是那么出其不意？

    延璟的瞳孔微凝，他这会儿也没话说了。倒不是因为被这画给吓到，而是他也见不惯奢靡之事，这就要归功于德章帝和皇后的教导了。他盯着这画，无声观之，且有一盏茶的功夫。最后却唯有摇头，“儿子不喜欢，久经奢靡，必败人心，人心一败，基业败。皇阿玛，是否是有话要借画对儿子说？”

    “你的老师和谙达们，对你也算用心了。”德章帝笑着道了一句后，且停住了夸他的话。“你品评第一个画作时，大抵是嫌弃作画之人的心志吧？只是说的没有那么肯定。想必，是你皇额娘以前训诫你的话，你都记住了。第二幅，合了你的心意，因为朕知道，朕的儿子历来想做一个真君子的。。。”

    话说到这儿，皇帝居然又不继续说了。延璟望着德章帝，只静候下文，眼里尽是佩服皇阿玛之意。皇上呢，为此却只笑笑，然后伸手指了指显秀，“你来告诉朕，在第三幅画上，你看出了什么。朕许你直言。”皇上的话是问显秀，可皇帝的目光，只停留在第一幅画上，神色还显得略有可惜的样子。

    显秀也没想到德章帝当着皇子的面，问起了自己。她一手托着下颚，从画工到字迹，都又看了看。最后，眼光只落在了骨骸上。这么上下再连着看几回，叹了一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想让后世子孙有福可享，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不过，这种福气，说不准，福祸相依了。画者，太残忍了。”

    德章帝这才离座，站起身后，重重拍了大皇子的肩膀。“你可明白了？朕知道，你皇额娘一直都是有望子成龙的心。此成，非是要你可堪大位，而是愿你成材。你以前也是好山水风光的，不过为了怕你皇额娘担忧，你倒是都改了。朕一直很看重你，不是因为你出自中宫，是嫡子。而是你的品性。”

    “真君子的气节，真君子的坚韧。这才是朕的儿子，所以朕是以你为荣的。不过，它才是朕想同你说的话。”德章帝又指了指第三幅。“让你现在就感悟残忍，本身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可谁叫你是朕的儿子。你之前说要给兄弟手足们做一个榜样，那你现在就要好好想一想了。延璟，你明白了吗？”

    大皇子沉默无语，脑海里回响的都是皇阿玛的话。他看着第三幅画，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一直坚持的一些东西，好像改变了，不是消失了，而是重新组合了起来。沉默到最后，却又是坚定了不少别的信念，对着德章帝朗声道，“皇阿玛，您能把第三幅画赏赐给儿臣吗？”抬头望皇帝，笑容很真。

    显秀在一旁从头听到尾，望着拿到第三幅画的大皇子离开，她若有所思。这再瞧德章帝的目光，很是钦佩。以前只知道他是一个君王，虽然对待感情没有从一而终，可对待子民，他还算称职。如今，又见到他作为一个父亲，在教导孩子的问题上也丝毫不逊色，真是难得的很了。“您真的是厉害了。”

    德章帝收好了第一幅和第二幅画，见显秀那种亮晶晶的眸子望着自己，不由失笑。“教儿子，不是那么容易的。朕希望他顶天立地，也要让他明白人间险恶。朕以前还怪皇后管的太宽。可为人父母者，自是要时刻为儿女计的。他能要走第三幅画，朕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了。你呢，你选哪个？”

    “妾是女儿家，比不得大皇子。若是问现在，妾选第一幅画。多见山水之景，胸怀才宽广博大。您在紫禁城里少不得要多见一些阴谋诡计，妾没办法帮您分忧，就只能让自己做个不太一样的人。其实，小舟朝着哪走，也未必是随波逐流。您看，上善若水这话，您就做个明君，那也算上善若水了吧？”

    “那妾这小舟，顺着您指的方向漂泊，这总没错的。”显秀心道，反正不能和您顶着来就对了。她是一点不介意皇上说她没有什么志向和觉悟的，她现在就是一个贵人，想太多伤人伤己，想少了也是她的福气。这说着说着话，她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不是龙涎香。“大总管回来了，妾都被馋到了。”

    陈航正将御膳房的东西呈上来，却不知为何显秀见到自己那么高兴。他将东西摆好后，才同皇帝禀明了大皇子那份也依旧让人送去南三所了。很有眼色的大总管，觉得自己主子瞪了他一眼，以为是自己打断了皇上和贵人的好事。他忙又低头寻了一个理由，自己暂且离开这地方，省的碍了主子的眼。

    许是显秀这卖好卖的正合他意了，皇帝将银耳羹朝着显秀那边一推。“朕早知道就给你赏赐一个‘馋’字，也就不必费尽心思给你。。。”他又及时收住了口，“看什么？赶紧用你的银耳羹。今儿御膳房也算卖力气了，这些糕点，朕以前也常用，不过还是不喜甜食，倒是有日子不让他们呈上来了。”

    “就不好奇？”德章帝见显秀一点也没有追着自己问费心思给她什么的话，自己倒是有点不甘心了。“你说，整个紫禁城里，是不是就你这个小贵人最没心没肺？朕真是白对你好了。你现在就是要问，朕也不说了。回头，就让他们叫你馋贵人。”皇帝的小脾气，也是说来就来，他没好气的瞪一眼。

    显秀这才把碗放下，一手托腮，娇娇的一笑，“皇上，您给妾什么，妾都接着。心里好奇是好奇，不过好事多磨，妾可以等。”按规矩，皇帝赏字是没问题的，可自己今年才选秀入宫，这种抬举的事情本轮不到她。所以，德章帝对她的好好坏坏，在这一刻显秀是一点都不计较的，他已经是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