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帝心火起
“敬事房的人如果来,告诉他,朕今日不翻牌子。崩叫人跟着,朕自己去走走。晚点,你去北五所等朕。”皇帝扔给陈航几句话,人就出了乾清宫。他在乾清门那止住了脚步,虽然他现在手上没有紫禁城的舆图,可这宫内的地方早就了熟于心了。到底是奔着东边走,还是奔着西边去,犹豫了几分。
最后还是朝着西边去了。过了隆宗门,是朝北还是朝南走,他又止住脚步。皇帝想去慈宁宫再和太后说说话,可碍着今儿早的事情,又不想去。这踌躇模样,在他身上也是少见。这磨磨蹭蹭,就不知不觉绕着慈宁寿康转了一个圈。等他再抬头时,自己就到了临溪亭。若是朝北走,那就过慈宁门了。
左脚抬起,正要穿慈宁花园时,却听得一声川音。嗓音细细的,一听就是个公公在那说话。皇帝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这抬起的脚就没动。皇帝可能觉得自己偷听的行为不太好,本想走人,但另一个说官话的人,他说的话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就是这几日皇上的记档,景阳宫那位也占了两日。”
“初一到现在,也不过五日。你可确定是她?嘿,我家小主瞅着人不顺眼,有趣的很。”皇帝闻听此话,微微蹙眉。心里只琢磨着谁还和他一样,也看不惯显秀。他也听出来了,这说的就是自己翻牌子睡妃嫔的起居注。可再一回忆,他恍然大悟,这带着川话音的人,不就是储秀宫孙嫔那的公公吗!
“御前的人最是嘴紧,这是老哥我从旁人那套出来的话。皇上翻牌子只翻了一次,可前几日,说是有日在景阳宫过的夜。这消息,我敢说除了御前的人,就是太后和皇后二位主子能知道。嘿嘿,你看老哥我给你办这事,办的漂亮不漂亮?陈航那老狗,都未必能知道。”接着就是物物相碰的响声。
“得嘞,别拿话诓我!陈航是皇上头一号的太监心腹,他什么看不到悟不出。他不在皇帝跟前,可还有旁人在。这皇上的事,只有他想知道和不愿意知道的。你说这些,无非就是表功。这次算你厉害,拿着!这消息也是值了。若是下次,你还有这等连档上都没有的事,我家小主会记着你的好。嘿。”
皇帝虽然看不到他们,此时他在这房屋建筑的朝阳一面,可他不傻,这是那个王公公又拿了银子给这个卖消息的人。皇帝可以现在就站出去,把事情捅出来闹大。但是他没有,把事情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御前的人不会漏话,那和王公公串通在一起的人,是哪的奴才?他套的又是何处奴才的话呢?
“诶呦,还是王公公和你家小主最是大方!奴才这厢可谢赏了,还辛苦公公,给您家孙小主带话。若是以后还有这等好事,可还要记着奴才才是。奴才愿意肝脑涂地为小主办事。嘿嘿,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好说。那咱们下一次,还是在这见?也是以前商定的老时间老地点?老弟,你们倒是真小心。”
王公公笑哼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哥你也要多醒个神,不然以后老弟我上哪求您办事去。”皇帝心里却没有这两个混账奴才这般高兴,两个人的对话他是听明白了,可下次的时间和地点呢?就在他愣神思索的功夫,这两个奴才也不见再说话,而是各回各宫,各找各的主子去了。
要不是怕被发现,皇帝很想探头瞧那个卖消息的奴才长什么样。甚至悄悄跟着他,看看到底是哪宫的狗奴才。皇帝眼下,慈宁宫是不想去了。若是他去了慈宁宫,也就能知道那人是哪的了。至于储秀宫,因着王公公,也不耐烦去和孙嫔演个彼此情深。只回自己的乾清宫,让人备辇匆忙赶往北五所。
容妃此时,还在四皇子的寝殿内。她衣不解带,是一个晃神都没有。本是一旁的嬷嬷要给皇子喂药,她也亲自接了药碗和汤匙。四皇子这会热也退了,小脸有些白,但好歹是人也清醒了。有宫人抱着他,容妃就那么一勺一勺给儿子喂药。起初他是不喝的,可能是嫌药水苦。喂了,他就朝外吐出去。
四皇子一吐,容妃差点魂都要飞了。以为儿子又出了什么状况,就高声喊人。结果,太医一来,她才知道是这个小家伙挑剔药苦。想说他,又舍不得。哄吧,也不听。就是抬手,想拍他一下,她自己就又先舍不得了。一时无法,泪珠就往下掉。可能这就是母子天性,她一哭,四皇子反而老实了。
当下也不胡闹了。小嘴一张,说了声喝。容妃见此情景,心里更不好受。说不上是心疼儿子,还是难受儿子心疼了自己。只抹了眼泪,先给小家伙喂药。然后又是把儿子抱起,一手慢慢轻拍着他的背。心里只觉得,孩子自生出来,她就没抱过他多久。而满月后到现在,能这么抱他的日子就更少了。
旁边伺候的人,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四皇子也没见把喝下去的再吐了出来,就出声提醒容妃,可以将皇子放回床上。容妃这才放下儿子,就在一旁轻声哼哼着歌谣,哄着他入睡。等德章帝赶来北五所时,看到的就是她一目不错开的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看着四皇子。许是不忍,他把手放她肩上拍了拍。
这时四皇子早就入睡。容妃见到皇帝想起身行礼,可她的手还被这个小家伙攥着呢,她不敢动静太大。没等她起身,皇帝就用手把她压回了绣墩上,声音还压的极低,“你坐着就是。”说完,他坐在宫人搬来的另一个绣墩上,又挥手让其余的奴才都退出去。现在这间屋子里,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他可好些了没?”皇帝照旧是低声和容妃交谈。自己的儿子嘛,他还是关心的。看着小家伙脸色白了不少,就觉得他受苦了。好像还比出事前瘦了一点,他心里也有些自责。等他看完儿子,再瞧容妃,更是觉得她也憔悴了不少。儿子像是瘦了,自己的小妾也是瘦了一些。当下,心里更不是滋味。
“热已退了。开始喂药时,还淘气,不肯喝,喝的都吐出去。妾当时担惊受怕极了,太医来了,妾才知道,他是嫌弃药苦。急的妾没办法,直掉眼泪。他像是知道我这个母妃难过,这才合作了。喂他多少,都喝了,没再吐,没浪费。那会儿,看着他,妾好难过。皇上,妾是真舍不得,今天抱了他许久。”容妃把话都和皇帝说了,甚至,最后的话更是道出了她一个做母亲的心事。她好想把儿子抱回钟粹宫,好想在他五岁去上书房读书前和他再相处几年。
“小四比朕要幸运的多。皇额娘生朕之前只是个贵人,等朕落地了,皇考才封她为毓嫔。朕是在孝安母后跟前长大的,朕记得自己四五岁时也大病过一场。皇额娘那时才成为毓妃,排在四妃之末。孝安母后虽然体恤她,也让她去北五所照顾朕,可是皇额娘还是不敢僭越。朕当时病了有三四天,但是只见过皇额娘一面。那一面,也不过是喝一碗汤药的功夫,可喂药的人,是宫女。”德章帝垂着头,把曾经的过往讲给容妃听。讲着讲着,又不说了。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朕的儿子们,比朕有福气的多。皇后在这事上,还算公允。朕也没有办法,旁的事,朕还可以帮你。唯独这个,朕也做不了主,这规矩,是老祖宗们定下的。容妃,是朕对不住你。朕。。。以后会从别处弥补你们母子二人。你,莫要再提这事了。朕也护不住你的。”
容妃没看皇帝,她还是径自摇了摇头。“妾从没想过以此来求您给小四或是给妾什么。只是,妾心里不甘,不服。妾知道,便是皇后,她的儿子,也是由太后抚育长大的。这满宫中,众人有众人的不幸。可是,为什么,庄贵妃的儿子,却可以同她长在咸福宫?您真的做不了主么,还是您更心疼的人在咸福宫。妾不懂,也不想懂。妾就是心痛,若是没有入宫,呵,这普天下的人家,只有这里,母子分离,母女分离。妾不怨您,是妾没福气。妾也真羡慕,您说,是不是在爱新觉罗一族中,只有董鄂妃是最幸运的人。”
“放肆!”德章帝终于发火了。“你问小二,若是朕明白地告诉你,他注定和皇位无缘,朕才给他们这个优待。你还愿意小四也过这样的生活吗?你若是此刻回朕你愿意,朕即刻下旨,成全你这母子之情,封闭你的钟粹宫,你们也大可关上宫门,独独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是,今日之后,我们此生不复相见,他也永远失去得皇位的机会,便是亲王、郡王、贝勒,也是别想了。你倒是告诉朕,你要哪个选项!呵呵,是朕往日太过纵着你了,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朕是不是?那你就去冷宫里清醒清醒吧!”
皇帝越说,声音越大。顿时将睡梦中的四皇子惊醒了,小家伙顿时哇哇大哭。容妃不为皇帝的话惊着,却被儿子哭的吓的一惊。赶紧抱起儿子,护在怀里。皇帝和她的矛盾冲突,就这么尬在当中。这时门一开,大公主不知何时就在门外,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她只扑向自己的母妃,抱着容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