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帝后定晋位

    显秀离开坤宁宫，德章帝便携着皇后的手从小书房往东暖阁去。二人往临窗的炕上一坐，皇帝才正经问了句，“关于中秋封赏东西各宫的章程，皇后心中可有定论了？”此刻，东暖阁这边只有帝后二人。两位主子，谁的亲近奴才也没都是在殿外伺候听差的。显然，今儿的话题不适合奴才们在近前。

    皇后像是早有准备，将一纸单从炕上摆放的剔红团花书函式匣里取出。两手将纸单慢慢展开，放在炕上的桦木圭式案上。“如今宫中姐妹，潜邸者有。容妃儿女双全，是德章四年时晋的妃位。她虽然不是咱们上三旗的人，但若您觉得她不错，贵妃一位倒是配的上的。诚嫔，德章元年您封的嫔位，日前赏的一字封号。这些年因儿女上不得福缘，没能晋了妃位，也是可惜了。至于镶蓝旗的常在姚佳氏，镶白旗的答应舍颜氏，这些年也是没晋过位的。”

    说了潜邸中人，皇后又道，“淑嫔是德章元年选进来的，德章四年晋的嫔位，如今也有了两个女儿。与她同年进宫的云嫔，进宫不到一年封嫔，现在膝下也有一子。到底是蒙古来的博尔济吉特氏，妃位可配。而禹尔氏贵人、图尔敦氏常在，这些年皆是晋了一级。这些，便是您第一次选秀选来的人。”

    “德章四年时又逢选秀。镶蓝旗的西林觉罗氏初入宫时还是个答应，相比其他人就福气的多，因为诞下龙子成了常在。而正红旗的图佳氏贵人，镶白旗的秋佳氏贵人，正蓝旗的彰锦氏答应，这三人只有图佳氏这些年晋过一级。再就是汉家女蒋常在也是没晋过的，她虽不在旗，可模样气质颇是不俗。”

    “今年您挑的人，正白旗的贵人索绰罗氏，来自蒙古的贵人纳古斯氏，镶红旗的常在墨佳氏，镶白旗的答应毕鲁氏，汉家女韩答应，晋位恐怕是难了。不过，像是纳古斯氏和索绰罗氏，倒是可以给个一字封号的。至于孙嫔，她到底没经过选秀，您又另有安排，我自没有什么意见。可我想着，您既然有意给恩于汉人女子，那宫中这几个汉家女，倒是可以给封号的。”

    皇后将宫中女子倒是说了清楚，却独独落下咸福宫。皇帝正以为皇后此举是故意的，却又听得一句，“庄贵妃是德章三年您纳入宫中的，她的起点便不同旁人。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恩赏她合乎情理，但是怎么个恩赏法，就看皇上您的意思了。”皇后说完这句话，且目光同皇帝对视，不再讲其他。

    “容妃出身下五旗，且先放着吧。诚嫔，朕是有意给她妃位的，等她来日有子，再行施恩。淑嫔同样是下五旗的人，且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也先放放。而云嫔，此次可晋妃位，朕同皇后的想法倒是相同的。至于汉家女中，蒋常在可给个封号，具体皇后看着办就是了。西林觉罗氏虽有子嗣，但身份低微，皇后心慈，若愿眷顾一二，也好办，和蒋常在一样，给个一字封号就是。你提到的纳古斯氏，的确是该给个封号，但是索绰罗氏，就省了吧，太过纵着，就怕以后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朕且另有一事，你来看看。”皇帝这才将启祥宫的事和皇后一一说了。

    “皇额娘也让我来问问皇后的想法。按理说纳古斯氏身份上更适合一宫主位。但论资历，正红旗的图佳氏也是可行的。朕也倾向于图佳氏，便想让皇后择日子给她办迁宫事宜。也趁着中秋前，让她代主事，且看看能力如何。不知皇后以为如何？”

    皇帝即使先去征求太后的意见，但到底还是问过皇后，这在齐佳氏看来就是自己得到了尊敬。夫妻之间，你敬我一尺，我又如何不能还你一丈呢？自是笑吟吟，“她办事妥帖，也不娇横，想来能照顾好启祥宫的几个妹妹。您若定了，我自是没意见的。不过这等好消息，还是您亲自去和她说才更好。”

    “说了她们，便剩下最后一个，庄贵妃。朕是想晋她皇贵妃之位的，但是太后驳回了。朕就问太后，如果封了位后将人送去寺庙道观诵经祈福，可行否。太后还是回绝了，且和朕说这是下策。因为于礼法不和，且将利害关系同朕提了又提。朕现在不想引起党争，也不想待任何一个儿子有不公平不公正的地方。太后就给了朕一个不是上策的上策，让朕立一个新的事例，给她一个双字封号，也学着太宗起一个‘关雎宫’。太后只问了朕能不能承担下所有的后果，朕也再三斟酌了。但是朕，还是倾向于皇贵妃位。朕此时问你，不是逼迫皇后应承下这个事，还是想和你商量着来。”

    德章帝很庆幸皇后没有一听到开头就怒气冲冲的样子，皇后还是隐忍了。面上不愉，掉脸子虽有，却还是会克制的。这就给了他们夫妻双方彼此的余地。“皇后，朕记得四年前就同你说过，朕同贵妃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子。有些事，朕此时还不到说的时候，若是你同其他人不一样，再多给予朕一些信任，等来日有些事大白于天下时，你便能理解朕现在为何如此执着。不管事情怎么办，你听听就过即可。”

    皇后还是要面子的人，没撕破脸和皇帝大吵大闹。可心里窝着的这口气，也是挺气人的。她听到皇帝的话，心里以为，男人说的这些个且都是糊弄人的鬼话。她甚至都怀疑，如果她前脚同意了皇贵妃位，是不是哪天皇上就敢来一个什么贵后平后的称谓，然后昭告天下，就像是汉人们总说过的那个平妻一样。这是要恶心谁呢？！用这种看似尊敬和爱意的话，说着要给小妾升副后，她这个正主到底是还活着呢，还是在他心里已经成了死人，太荒谬。

    皇帝见皇后久久不言，自己也是叹了口气。“是朕为难你。如果皇后实在难以解开心结，朕便选了太后的上策。这封号，朕以为，就定‘宸庄’二字吧。关雎宫什么的，朕就免了。皇后，此事你不可多思多虑，朕方才说了，此事你过耳一出就是了。朕不打搅你歇息，朕先走了。”德章帝也算是薄幸郎，但是对皇后还是敬重的。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让皇后难看，也不想皇后因为这件事思虑过身伤了凤体。

    皇后送走了皇帝，让奴才们都在外面不许进殿。就算皇帝不让她多想，她也停止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翻来覆去，将这事，将皇帝的话，一字一句，且快它将嚼碎了，慢慢在脑子里过起来。她知道皇帝心有些狠，也知道皇帝心思很少在儿女情长上，可她能容下东西各宫所有人，除了咸福宫那一位。

    她也就是不明白，如果真像皇帝所说是另有隐情，为什么现在不能说个明白。如果有其他想法，他又哄骗她作甚。他是皇帝，真大笔一挥，大不了就是祖宗家法都抛开，反正是皇帝，谁还能拧的过他。当初自己的阿玛能阻拦一次，现在已经无力阻拦第二次了。太后母族式微，她们齐佳氏一族，也只是好了一点点也已。家族盛衰问题，她又不是不知道。

    皇后在坤宁宫胡思乱想，皇帝这边在养心殿来回踱步。皇帝不知又想起什么了，“陈航，你说云妃，这么叫是不是不美？”德章帝不知怎么的，又和云嫔的封号较上劲了。方才在坤宁宫，心思大多数都在贵妃一事上，只说了旁人的封号让皇后看着办。可这正经晋位成妃的人，居然就随口提过去了。

    陈航惯会看人脸色，他就算在坤宁宫时没进去伺候，听不到帝后二人的密谈，但是皇帝去和回来，那面上颜色是明晃晃着告诉他了，朕有心事，朕心事还没办妥。这会伺候，也就是更显殷勤。陈公公这反应最快，忙着回话，“主子，您看看那个紫檀文具匣下面，压着一个东西呢。您看看就知道了。”

    “之前您就为封号的事耽搁了您小憩，奴才就让人把好用的、得用的、可用的都给您列在纸上。这不，就用上了。您看看哪个可以，奴才就去给您去坤宁宫传话。省的您再跑一趟。”当奴才，做到陈航这份上，也算是有脑子的人了。他也巧妙，自己不能回是美还是不好，回了就是他要挨打的时候。

    皇帝把文具匣子移开，果然压了几张薄纸。“算你小子会办事。”德章帝为此还夸赞了一句。他目光上下扫扫，倒是用心了。指着那些个字，上下瞅瞅，“回头自己去内务府领赏，朕那个普洱茶膏，赏你了。”皇帝对妃嫔有些小气，比如晋位和给封号赏赐，但是对贴身的太监，如陈航，倒是大方。

    “谢主子恩典奴才。这是奴才应当做的，皇上实在是太隆恩浩大。”陈公公得了赏这谢恩的话也没忘记说。皇上头也不抬，就摆摆手，以当这事就算完结了。他瞅着那些纸上的字，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知是不是被皇后心里念叨的，皇帝此刻却打了个喷嚏。陈航忙道，“主子，奴才给您请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