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暗流涌动
早上七点多,从外面运动回来的赵向军刚进门,正在为他准备早餐的李红就说:“向军,你看一下手机,刚才,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看来事情有点急。”
赵向军拿起手机一看,是公司负责工程的周建达打过来的,他就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周建达说:“赵总,昨天夜里,我们有两个工地在进行夜间施工的时候,城管执法局的机动大队上门让我们停止施工,说有人投诉,现场检测,我们的施工噪音也确实超标,但以前我们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可从来没像这次这么严厉,如果以后都这么严厉的话,我们的工地就没法做了。”
“我们不是办了《夜间施工许可证》吗,执法部门为什么还来查处?”
“当然办了,我们每个楼层的底板混凝土浇筑施工工序开始后,必须一次性完成,夜间也是不能停的,但是,我们工地在组织施工的时候,一些配套工序也会一起安排,执法局如果每次来检查抽测噪音的话,那十有八九我们都要超标,罚款先不说,停工损失就很大。”周建达负责所有工程项目的管理,他心里很急。
“那其他公司的建筑工地怎么做的?”
“其他建筑工地都和我们差不多的,如果没有特别严重的超标,执法部门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业内的潜规则,我们工地以前都是这么干的,执法部门从来也没说什么,不知道这次为什么突然严格起来。”
赵向军接好电话,若有所思地来到餐桌前坐下,李红已经为他准备好早餐:一大杯牛奶、2个水煮鸡蛋、2片全麦吐司,旁边还放了他要吃的几片常用药。
几年前,在李红的多次催促下,并陪着赵向军到医院做了一次全面体检,平时不检不知道,一检吓一跳,体检结果出来后,他的血脂、血压、血糖都明显升高,颈部动脉也出现斑块,医生当场告诉他必须按时服药,否则随时都有中风的可能。
赵向军听了倒没什么感觉,李红却是吓坏了,她把医生开过来的非洛地平缓释片、阿托伐他汀钙片和阿卡波糖片等药片,每天早上亲自准备好,放到餐桌上,直到亲眼看着赵向军亲口服下去,她才放心。
李红工作的服装厂几年前已经改制重组,她就提前办了退休手续,由于赵爱党在上海工作,赵思芙也在省城工作,赵向军怕她一个人在家寂寞,就叫她到公司一起打理,哪知李红一口拒绝了。
李红对赵向军说:“你开了这么多年的公司,我都没过问,现在年纪大了,一些新的东西我也一下子学不会,如果到了公司里,一个老板娘不管事,会被人笑话,我去了如果要管事,那肯定是会瞎指挥,你面子上还要照顾我的情绪,不好说我,这样,我去了公司里不但帮不上你的忙,反而让你更累。
“而且,现在家里这边,你大哥身体这个样子,你公司的事情多,爸妈年岁大了,家里大大小小前前后后的事总要一个人打理,所以啊,我就在家给你当好后勤部长就是对你事业的最大支持。不过,我可不许你事业做大了,就不要我这个黄脸婆了,听说那个朱见芬在公司里做财务,你可给我留神,不要动什么歪脑子啊。”
一说家里的情况,赵向军沉默了,他心里很明白这个大家子眼下杂事是特别的多。
大哥赵向前虽然从四川回到跃州父母身边陪伴尽孝,可是,已经基本处于失明状态的他,还要专门要人照顾,大嫂却说要在四川带孙子,很少到跃州来,赵向军和李红只好帮赵向前叫了一个阿姨。赵向前的工资和伤残军人保障金虽然比较高,但付了阿姨的工资,加上吃药,平时也是捉襟见肘,李红只好经常悄悄地塞一些钱给公婆,让她贴补家用。
而赵向南和陈丽婚后十几年一直未生育,就领养了一个女儿,取名赵思若,现在正在上初中,由于他们夫妻俩几年前都下岗,赵向军就帮忙出钱给他们买了一辆出租车,陈丽开白班,赵向南开夜班,总算让他们有了固定的收入。但赵向南说的很清楚,这个卖出租车的钱算他借赵向军的,今后他攒下钱,一定会还赵向军,还说,赵家的人人穷志不穷。
还有,赵向军的姐姐赵路妮和姐夫倪新国都从北方省份的国企买断下岗,虽然他们曾经都是工程师,由于岁数较大,夫妻俩找了几个单位打过散工,但收入不高,看看北方形势不好,他们就来到了跃州,李红就把自己那套房子让赵路妮夫妻俩住下,赵向军安排倪新国到公司当了顾问,说是顾问,一个外地的小老头能在公司里问什么呢?无非赵向军让倪新国拿薪水的时候面子上不会太难看。赵向军明白这些琐碎家事自己根本无暇顾及,都靠李红一力操持,才让这个大家族和和睦睦。
而李红此刻又提及朱见芬,赵向军心里就更有点不自在了。年轻的时候,朱见芬曾给他的碗里夹过菜,李红闹得就不开心,后来,赵向军让朱见芬到公司里做事,李红也问了赵向军好几次,这回又提到朱见芬,赵向军赶忙说:“你看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现在我们都是五十岁出头的人了,你怎么还念念不忘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让朱见芬到公司工作,是因为她财务确实做得不错,让我省心了很多,至于我和她的关系,那绝对是清清白白,不信,你去问曾然……”
“好了好了,我也是随便说说,你如果存心要出轨或者寻花问柳,你在香港那八年,谁能管得了你?现在,我更不用担心你了,你如果欺负我,爱党、思思肯定会向着我的,你说对吧?”
“是啊是啊,如果这爱党、思思今后不理我了,今后,我这个糟老头子钱再多也没什么意思啊,你刚才说自己要在家里当好后勤部长,这点我从内心是感谢你的。一个好女人,幸福三代人,说真话,我爸妈一直在我面前夸你,都夸了几十年。两个孩子呢,都是你一手带大,现在他们都健健康康、快乐向上,有时我一想到这些,我觉得更要好好赚钱,让你可以大把大把花钱,吃香的、喝辣的、穿名牌、住豪宅。”
赵向军这么一说,李红心里甜滋滋的,她也明白赵向军是这个家族的顶梁柱,没有赵向军公司的收入,她这个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因此,她一方面尽量帮赵向军处理好家事,另外她也很在意赵向军的健康。
上次赵向军的晕眩虽然查不出毛病,但还是把李红吓得不轻,她后来悄悄地去泰康寺为赵向军的健康做了几场法事,心里才稍许放心。
她接过赵向军的话说:“啧啧啧,你这张嘴就是光会说好话,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多少钱,我要的一家人的平安健康,你知道,在我的心里,你是我的天,孩子是我的地,有你们一起,在这片天地我就感到内心的安宁。向军啊,我看你现在每天忙得够呛,虽然你年轻时候体格不错,但毕竟岁月不饶人,你无论如何要抽空每年体检一次,根据医生的建议进行身体调理。少年夫妻老来伴,你这个糟老头子还要陪我一起好好过日子呢。”
现在,李红每天很早起床,到菜市场采购新鲜的蔬菜海鲜,然后回来给赵向军做好早餐,陪着他一起吃下。接着,李红又根据医生低油少盐的建议,把赵向军的中餐做好,放到保温盒里,让驾驶员带到公司。每到中午11点半,李红就给赵向军打电话,让他再忙也要把手头的事先放下,准点吃饭。至于有时晚间的应酬,李红也让赵向军尽量少出席,让周建达和曾然他们多出面。
今天,李红看赵向军接了电话心情有点凝重,问道:“公司里怎么啦,向军,看你的脸色有点不对啊。”
“哦,没什么,工地里有些小问题,这些事我们以前也有碰到过,问题不大的。”赵向军喝了一大口牛奶,说:
“唔,今天这个牛奶换了什么牌子的,奶味好重啊。”
赵向军去公司的路上,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一看,又是周建达打过来的,他接了起来,周建达说:“赵总,刚才我接到电话,我们有几辆运渣土的车被执法局扣了,说我们倾倒的场地没经过审批……”
“渣土倾倒,我们不是都付过费用吗,好像这笔支出每年也不小的吧?”
“是啊,我们是到城郊的农村,和村里签了协议,交了钱才敢倒的,这个场地审批按理说是村里去批才对的呀,而且,像恒裕地产公司、恒源建筑公司他们也根本没去办什么倾倒场地审批手续,甚至,他们都没和当地村里打招呼,村里到执法局投诉,执法局也从来没扣过他们的车。”
“好,周总,我知道了,等会我到公司我们一起开个会商量一下。”
赵向军到办公室刚坐下,朱见芬进来了,她对赵向军说:“赵总,你是否要和工程部那边说一下,我们为政府代建的工程款,政府那头欠款都快到一个亿了,我们这边要付高利贷的利息,那边的钱却迟迟没拿回来,这个财务成本实在太高了。”
资金的问题一直是赵向军的一块心病。几年前,他接盘跃州恒通公司的场景此刻浮现在他眼前。当时,他承诺全款让范斯岳和江涛他们退股后,就到处筹款,可是,农业银行圩江支行的李国君不但不给君天地产公司增加贷款额度,还把原来3000万的额度缩减到1000万。
所幸,建设银行没有缩减额度,这样,赵向军勉勉强强从银行增加了2000万贷款,再借了月息2分的5000万高利贷,加上莫立新的筹款,又临时挪用了部分工程款,总算在半年内把范斯岳和江涛他们的股权退了,从此,君天公司的负债率大大提高。而这5000万的高利贷,更像一只吞金兽,每年需支付的巨额利息大口大口吃下了公司的利润。
由于周建达还没来,赵向军也想听听财务状况,就说:“见芬,你坐下吧,把公司财务情况说给我听听。”
“赵总,去年我把几块土地重新进行了评估,土地评估价上浮了30,所以,建设银行那边给我们增加了2000万元的额度,还有,最近我在和圩江农村信用社对接,准备在他们那里开设账户,这个信用社主任是个叫陈宏的年轻人,很有思路。眼下,我们财务最大的问题就是政府代建资金的回收问题,这边我们不可能拖欠建筑公司太久,特别农民工工资支付更是不能含糊,所以,即使稍微有点资金多余,我也不敢把高利贷还掉,怕万一哪里支付出了问题措手不及。还有,您支援四川建希望小学已经8年,每年100万,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您看,今年还继续援建吗?”
原来,八年前,根据省里的统一安排,圩江区要帮扶四川壤塘县,董少波就带了赵向军等一批企业家走访壤塘,当赵向军看到藏区的学校破破烂烂,就跟董少波说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他主动提出每年出资100万元,帮助壤塘分十年建设10所希望小学,并当场和壤塘县政府签订了协议。八年来,赵向军都让财务按照协议及时把款打给壤塘那边。
“挤一挤吧,这毕竟不是大钱,我们一定要讲信用,当时签了协议,电视台还给我们作了报道呢,我们不能只要政府的风光荣誉而不履行义务吧。见芬,你刚才说的对,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把政府那边的钱催些回来,再推几个楼盘,这样,资金问题就有保障了。”赵向军正说着,周建达进来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
“赵总,我这一路过来一直在想,总感到最近有些不对,夜间施工被立案,渣土倾倒被扣车,还有,我们几个工地的隐蔽工程验收,我们都做好了,城建委下属的工程质量监督站人员却迟迟不来,不但工期延误,这人工费和建材耗损更是增加不少,这些情况,不但在我们跃州君天公司没有碰到过,在其他公司也很少发生,难道这真的是偶然吗?”
“周总,你刚才讲的工程质量监督站的人,你不是很熟的吗?”赵向军问道。
“是啊,当然很熟,有几个还是我看着他们成长起来的,本来,凭着我这张老脸,他们都要给我面子的,可是,最近我找他们,他们却是躲躲闪闪,被我逼急了,他们就一脸苦色,都说自己有难处。就说这个工程代建款吧,我们给政府代建的好多工程很多都已通过验收,像新城区块的10来条新建道路投入使用不知几年了,可他们还欠着我们60的工程款,再这样拖下去,拿回来的款子都要去付利息了。赵总,有句话我当说不当说?”
“老周,你客气什么,只管说吧。”
“赵总,你最好亲自跑跑张爱武市长那边,有些该给的,你还是要给,我相信你有这个气魄。”
赵向军当然听懂周建达的弦外之音,他陷入了沉思。
这时,赵向军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丁进达的名字。赵向军心感诧异,这个丁进达虽然是老相识,但近来来往不多,今天,他找过来有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