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回魂夜
随处可见的光点，储存着衰败时期来临之前最后的记忆，它们滞留在歌颂者文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等待着后来者的探寻。
如果简明再晚来片刻，光粒子的属性会逐渐消失，数据碎片膨胀爆炸，难以消除的灰烬最终会占领整片永恒星域。
万唯的意识回归后，光点朝着她站立的位置不断靠近，表现出极为明显的亲近感。
“歌颂者向来不是弱小的，他们力量来自满天星辰，就像我理解地球文明那样，惊人的学习能力会使得歌颂者善于进化，乃至将进化当作一种族群特有的手段。”
用永恒当做前缀，是非常令万唯所不齿的，歌颂者凶名远扬，本体实则不堪一击。
四维生命最先学会的是如何保全性命，如果一对一单挑，万唯不会是简明的对手，但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全身而退，三维生命的局限性太大，以至于许多先进的科技起不到该有的作用。
“吸收光粒子，可以进行时间穿梭？我能否吸收一些？”
“人类的身体强度无法留存光粒子，时间会给你的生命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你怎么会……”
万唯话音未落，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光点，纷纷朝着简明张开的手掌飞去。
光粒子译文集具备时间属性，会对任何三维生命造成衰老的严重影响，并且不被身体组织接纳，无法被储存进来。
但简明似乎是个例外，光点没入他的掌心后，没有出现想象中那种难受的状态。
“你有没有感到不适？光粒子会带来很大的负担，奉劝你还是不要强求掌控时间。”
“目前感觉良好，只是看到些幻觉。”
简明在吸收光粒子的过程中，周围那些垃圾堆里，一些影子由虚凝实，没有固定的五官和肢体，凌乱地在空间里肆意调整着形态。
“幻觉？”万唯说话间，顺着简明的目光转身望去，她同样看到了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
阴暗、潮湿、带有刺耳的声音，怪物在移动的过程中，部分身体如同果冻般颤巍巍地掉落在轨迹上，然后吸收光点后再次成长壮大，变成新的怪物。
简明此生都难以忘记，现在所见到的景象，不可名状的怪物们将它们团团围住，依靠着任意角度的空间平面，开始扭动着跳出一段舞蹈。
语言没有被生命作为传递信息的媒介之前，肢体动作是表达情绪最为直接的方式，舞蹈往往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带有某种宗教意味的色彩。
“不是幻觉！是他们回来了！快走！”
万唯颤抖的声音，似乎唤起了怪物们的意识，那些大小不一的眼睛开始转动起来，凝望着唯一的一个半新鲜躯体。
简明在他们的意识里，是闪闪发光的金子，比最肥美的三文鱼还要可口，对生命的极度追求，推着怪物们一边跳舞一边向简明挪动。
万幸的是，怪物躯体行动不协调，根本追不上简明。
“他们指的是歌颂者？这些无意识的灵魂都是哪儿来的！”
“更多的尸体沉没在我们脚下！永恒星域是一座大坟场！地球附近的坟墓，与这里相比十不足一！”
“快说该往哪个方向跑！你是本地人！”
简明跑得满头大汗，他一度怀疑自己学会了飞翔，尽管算力构造出的翅膀依旧好用，但天空飘荡的怪物数量更胜一筹，腾空而起绝对不是好的选择。
算力的消耗出乎意料的多，简明能听到细胞发出的呐喊，耳边嘈杂到听不清万唯在叫嚷的内容。
语言无法形容这种场景，实体生命伴随着凄惨的声音，对自己的所有感觉进行围剿，连意识上都遭遇了灾难预言的蒙蔽。
消失的触觉、窒息的嗅觉、恶臭的味觉、错乱的视觉、尖锐的听觉，转化成对灵魂的折磨，简明拼命逃走的同时，还要经受这种非人能够承受的压力，随时都会将精神压爆，成为尘埃的一部分。
万唯要比他稍微好些，劣石人偶为她阻拦下太多的伤害，天知道那些怪物扑倒他们，会如何来炮制这道美味佳肴。
“回魂夜！他们的灵魂在绝望中做出的最后挣扎！”
年轻的歌颂者，忽然想起自己进化到来时，更为年长者告知他的一些故事。
四维生命的灵魂强大，即将死亡前得到的痛苦会让他们抓狂，时间没办法继续挽留他们时，不甘的灵魂会聚集最后的能量，引爆生命个体积累下的数据，朝着死亡方向进化成这种混沌不堪的怪物。
怪物存活的时间极短，他们会疯狂地追逐生命体，并且吸收生命力，以此来维持怪物的形态。
相当于一种对赌式的进化，失败之路的尽头是彻底死亡，成功则是继续疯狂的活着。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不再是歌颂者了！快点往左边跑！那边是禁区！”
万唯慌乱中努力分辨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她选择穿梭回来的地方别有深意，左前方那片蔚为壮观的蓝色“海洋”，正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
怪物们有意避开那里，寒气对他们有天然的克制，燃烧灵魂换来的力量经不起冰霜吹拂。
“又是含冰草！”
“不要动用信仰之力！直接走中间穿过去！”
万唯的脚步骤然加快，沿着早有的一条冰道，笔直地冲刺下去，动作丝滑连贯，眨眼间就来到了冰原的中央位置。
简明下意识引动信仰之力，虽只有一瞬，但一闪而过的金光，还是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冰原中间的半透明泥土里，一道漆黑的影子迅速放大，破开泥土一口吞没两人奔跑的空间。
影子是个半截的鲸鱼，只有血盆大口的那部分留在泥土之上，下半身不知所踪。
他完成突袭后，身形凝固在空间里，成为了冰原景色的一部分，所有的含冰草齐齐摇曳，释放出厚实的寒雾，禁锢住了时空。
突如其来的黑暗将两人笼罩，简明在光明消失的刹那，看到了吞没自己的那道巨鲸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