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你真以为我会丢下你一个人?
魏思音转过头看了眼趴在床上被迷晕的林绾柔,对方背上的并蒂莲如同刺身,可颜色鲜艳栩栩如生,细看之下那莲叶竟然还会动,就仿佛这莲花只是长在人身上,以女子血肉为养分的活物,美丽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魏思音从第一眼看到林绾柔背上这玩意儿,就打心眼里觉得邪性。
现在听到阿离这么说,她也并不意外,只是沉着地问道:
“既然你之前听说过,那这莲花莫非是你们西域传出来的?”
阿离轻轻摇头,“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而且在西域关于这人身莲花的起源有好几种说法,也分不清真假。”
他说着又露出意外的神情,喃喃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人身莲花的传说都是从楼兰传出的。但我去楼兰游历时,得知楼兰人也有接近百年没再见到过它了。原以为人身莲花已经失传,却没想到这莲花居然是生在了一个中原女子身上,这可真是怪事。”
魏思音皱紧了眉,怎么又是西域,这林绾柔到底是什么身世?
如果她真是纪氏孤女,那出身自帝都名门的她,怎么身世又会有西域的东西?
一切都扑朔迷离,魏思音忽而想起一个人来。
当初提醒她林绾柔身份的人正是顾澜,如今顾澜被她软禁在她的一处隐蔽别院里,他或许知道更多。
她沉着眼眸,思绪又回到林绾柔身上,低声道:
“离小王子,那这莲花到底是圣物,还是妖邪?”
阿离盯着那妖冶的莲花看了许久,神情凝重,“西域各国的文化都不同,在有些国度,本就不分圣和邪。我们看来是妖物,可他们却偏将这些东西将圣物来供奉,这世间万物有灵,皆受人气供养。即使是妖邪受了万民朝拜,也会生出几分神性来,可它本身的邪根又难改,这样的东西是最不好把握的。”
魏思音听他如此回答,就知道他对林绾柔背上的莲花是持戒备态度的,她忍不住急切地问:
“那这东西在这女人体内,真有帮助凌寒续命的功效吗?”
阿离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轻声答道:
“能。”
还不等魏思音说话,又听他道:
“但要续命,必定得付出代价。我看它,像是能吸收女子身上的精华,再将这精华转移到与它的宿主男人身上,你们中原人是管这叫滋阴补阳吧?所以它能延续的命数,绝不是凭空多出来的。”
魏思音一颗心噗通乱跳着,她感觉现在就好像有一把软刀子,在慢慢割她的心头肉。
她何等聪明,听得已经很明白了。
阿离的意思就是说,这莲花能吸收宿主的生命力传递给与宿主交欢的男人。
所以福安并没有骗她,“观音娘娘普度众生,但绾柔却只普度他一人”——
这确实是普度,是把自己的命度给另一个人。
“莲花本该是清净脱俗的圣物,可她身上这朵却看得如此妖艳,这不是个好兆头。在自然界,越是色彩鲜艳夺目的东西,本性往往就越是凶残贪婪。
只要一次两次的交欢,它怕是就要吸尽这女子的生命,但这点精华经由它再传递给另一个人,恐怕会大打折扣。
所以就是这这女子被吸得油尽灯枯了,凌寒的命数也续不了多久。
除非……”
阿离蓦然顿住,眸光闪烁不定,似是想到了什么极残忍的事。
魏思音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急道,“除非什么?”
“除非,再找来别的男人不断地和这女子交合,让她先从他们身上吸了精华,不停地滋养这朵莲花,这样才能让凌寒活得久。”
魏思音听后神色苍白。
她原本以为,她要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在不让凌寒和林绾柔交欢的情况下,为凌寒续命。
现在可倒好,阿离的话不仅没给她安慰,还无异于是在告诉她,就算她妥协让林绾柔去给凌寒“疗伤”,也要牺牲无数人的性命,才能让凌寒平安活下去。
这样做,简直邪恶至极。
正因为她爱凌寒,所以她不愿让他必须用这种方式才能活在这世上,否则他与怪物还有什么区别!
她脸上面无血色,嘴唇都因为极度的担忧而微微泛白,可看向阿离的眸光却仍然明亮坚定:
“这肯定不行,我不能让凌寒吸别人的命去活。阿离,你有没有别的办法为他续命?是要什么奇珍异宝,我都可以让人去找……”
阿离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得先验过了他体内的伤,才能给公主回答。”
魏思音咬了下唇,想到凌寒闭关前再三叮嘱,说这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她本以为他是有办法安稳度过这个难关才答应下来,但现在情况有变,她当机立断:
“我这就带你过去见他。”
她做起事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抬脚就要出发,却见阿离伸出手,悬在林绾柔的上方。
“请公主等我片刻。”
魏思音睁大眼睛看着,只见从阿离的掌心缓缓钻出一条极细极小的黑蛇。
啪的一声,它掉在了林绾柔光裸的背上,朝那朵莲花张开嘴。
它与别的蛇不同,竟连蛇信子也是玄色的。
随即,让魏思音极为惊骇的一幕发生。
那刺青似的莲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层层花瓣开始闭合,仿佛要凋零一般,可黑蛇却在它彻底合拢之前,一口咬住了它的花心。
它像个活物似的烈颤抖,连带着本来陷入昏迷的林绾柔也开始动弹挣扎,好像要摆脱迷药的作用从睡梦中醒来。
阿离嘴里念着魏思音听不懂的语言,奇异的韵调就和那个叫乌朵灵的图珈圣女差不多,低沉又空灵。
魏思音心里明白,这是一段咒。
林绾柔背上的莲花从淡雅的粉色,渐渐转变成了泣血的红。
就连魏思音袖子里的灵蛇都开始躁动不安。
魏思音身上发冷,她感到冥冥之中一股看不见的邪气,正在被阿离的咒语镇压。
一炷香过后,那朵莲花终于重新变回原来的淡粉色,只是花瓣仍然合拢。
阿离伸出手收回黑蛇,魏思音眼尖地看到,黑蛇身上的鳞片掉了一大半,显然是这花够邪性,要镇压住它颇费了一番力气。
“我刚才还有些不确定,但刚才一试便知,这花绝对是邪物。它应该是在这女子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用黑蛊术一类的邪术植入到了她体内,从此之后,这花和她便合为一体,扎根在她的血肉之中。
这花在她背上,一年年长成,如今已是绽放。但就在绽放这一年,这花不再满足与她共生,若是她没有源源不断从别的男人身上吸取精华供养它,那它就会很快吸干她的血肉另选宿主。
我刚才用手段镇压住了它,但这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几日它就会重新绽开,公主要尽快做决定。”
闻言,魏思音愣怔了片刻,蓦然沉下声音:
“你的意思是说,我若不找来男人给这破花吸精华,它就会弄死林绾柔,然后去祸害别的姑娘?”
阿离纠正道:
“它确实会弄死这名女子,但它另选宿主的过程恐怕不是人为可控的,我也不敢保证到时究竟会怎么样。”
魏思音的脸色难看至极。
所以这破花必须在林绾柔身上,林绾柔还必须多睡几个男人维持生命?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荒唐事?
现在老天爷是在逼她给林绾柔当皮条客吗?!
这要不是她坚强,她一定就崩溃了。
阿离见她攥紧了拳头,气呼呼凶巴巴好像要揍谁一顿的样子,悄悄地挪动脚步站远了一些,生怕戳了老虎屁股。
而魏思音却红着眼睛朝他望过来,急中生智道:
“我先随公主殿下去看过凌督公。若是有别的办法为他疗伤,那……”
他话还没说完,魏思音攥住他的手腕,就像一阵风似的拉着他就跑。
……
到了凌寒的屋子外,穆闯和众人见到她带着人过来,朝她行礼后担忧地问:
“公主殿下,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穆闯听说了福安带着林绾柔进宫的事,他能猜到那个老奸巨猾的大太监一定会向公主施压。
魏思音望着穆闯身后紧闭的门窗,眸光凝重晦暗,“确实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要打扰你家督公闭关。”
穆闯在看到阿离时,其实就猜到了公主是因为牵挂督公的伤势找了援兵,因此脸上没有意外之色。
他朝阿离也行过礼,然后对魏思音抱拳道:
“督公正是内息紊乱之时,离小王子若是贸然进去怕是会被气场所伤,请公主先容卑职向督公禀报。”
见他下意识以为只有阿离一人进去,魏思音没有解释。
她就静静站在一旁,听到穆闯用带有内力的话语朝屋子里传话。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凌寒回话。
屋子里每沉默一刻,她的心就沉下一分。
福安说了,凌寒只是在强撑着。
他受伤后在她面前的笃定和云淡风轻,甚至是那些在人前耍流氓的轻佻举动,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
这家伙就是个大骗子,只要能让她好过一些,他什么弥天大谎都说得出口!
穆闯又问了一遍,仍然不见回话。
他有些急了,头上渗出汗珠,生怕督公在里边已经陷入昏迷,或是走火入魔连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就在他要开口问第三遍时,听到魏思音幽幽开口:
“如果这一次凌督公还没有回答,你们就把门踹开。”
穆闯露出惊愕的表情,“公主,万万不可!督公现在怕是控制不住他身上内力,若是不小心刺激到他,激得他身上内力喷发而出——小的们怕是护不住您!”
魏思音听了不仅没害怕,反倒嘴角勾起,露出轻巧明艳的笑意,“护不住就护不住呗,我不怪你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还是凌督公教给本公主的。在本公主眼里,他也算是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本公主这个采花人因他受点伤,那算得了什么?”
她用的是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般的戏谑口吻,可嘴角的笑意却妩媚灵动。
众人望着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脸,明知不该对她生出旖旎心思,却都不禁一时看直了眼。
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到如花美眷没有自知之明,反倒说别人是花的。
但这位长公主殿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之前还敢在人前强吻督公,倒真有些采花人的风采。
魏思音根本不管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她盯着紧闭的门,眸光冷下三分:
“凌寒,你听见了吗?再不回话,本公主就让人踹门了!”
说着还加上一句十分娇憨,却颇有杀伤力的威胁:
“若是因此伤了我,你清醒后可别心疼!”
她这就好像一只娇小玲珑的小猫,朝着一头彪悍的猛虎亮出两只爪子,威胁他说你要是不听我的,那我就对自己下爪了,看你心不心疼!
可那能生吞活人血肉的猛虎,偏偏还就吃她这一套。
屋子里终于响起凌寒嘶哑凌乱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别打扰我练功!”
魏思音眯起眼。
她没有因为凌寒恶劣的语气而生气,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他会这么不给她面子,直接赶她走,那只有一种解释:
他真的已是强弩之末,已经到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地步,他不想伤到她。
可他当真以为,她会天真愚蠢到猜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还是以为她会自私到在这种时候丢下他一个人?
情爱二字,凌寒懂,却也不懂。
他懂的是他自己的心意,却始终不懂她的。
“听我的,踹门!”
魏思音沉声对穆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