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坦白
不知怎的,沈嘉敏觉得自己运气极好。只是出去逛一逛居然碰见了李崇,这次是他一个人在亭子里,身旁什么人也没有“李崇,李崇,喂。”沈嘉敏看他没什么反应,心中起了坏主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偷偷打了一下李崇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本郡主叫你都听不到。”
李崇把手中的纸张藏了起来,然后换了一副小脸“小郡主,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这么想本将军啊,连外面也要跟着本将军。”李崇一脸坏笑,他已经感觉到了沈嘉敏的情谊,可这么厚重的情谊他有些承受不住,于是他只能装作自己不知道。
沈嘉敏“啊——”了一声,只觉得脸皮发烫,眼睛又牢牢地在他身上不肯移开“谁跟着你了,你没瞧见,今日好吃的这么多,我哪有不来的道理,不过你怎么不太高兴?”
沈嘉敏对情绪感知得很敏感,她怀里抱着板栗饼,狐疑地看着李崇“本郡主告诉你啊,人生这么短,但好吃的这么多,你不高兴,还不如多吃一点,给。”沈嘉敏的板栗饼金黄金黄得,上面撒了白色的芝麻。
李崇只是笑着,摸了摸沈嘉敏的头发“小郡主,你今天才多大啊,你遇见事儿,你有你爹,哪和我们一样呢?”李崇微微阴沉,刚才他不过是在想着自己的老娘,在回过神来,沈嘉敏就已经凑了过来,拉上李崇的手腕,来到一个他没来过的地方。
沈嘉敏叼着一个板栗饼,把板栗饼分给正在踢绣球的小孩,五彩的绣球在他们灵巧的脚尖和脚腕来回传递,轻巧地飞来飞去。小孩欢天喜地地把绣球给了沈嘉敏,沈嘉敏用头顶了顶,绣球精美竟然还有一些鲜艳花朵藏在其中,衬得沈嘉敏的脸更加动人,然后借着墙壁使力气把球踢给了李崇。
李崇有些来不及接,只用用膝盖颠了颠,然后把绣球抱在了怀里。沈嘉敏看着他“本郡主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本郡主知道不高兴了就是要让自己高兴起来,不如踢一踢绣球了。”沈嘉敏把球夺了过来,数着数颠球。
这样一闹腾,李崇的心情渐渐放松起来,绣球上绣着铃铛,突然听见有一个女人提着棍子在叫嚷“小兔崽子,这可是你阿姐给你做的绣球,你就用一块板栗饼给换掉了,看老娘打不断你的腿,快,换回来。”
沈嘉敏放下绣球,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砰砰砰”地跳着,这次换成李崇拉住沈嘉敏的手腕,两个人跑得很快,像风一般,沈嘉敏看着身前的人,她心中那匹小马又开始奔腾了,而且这次奔腾得越来越快,怎么也停不下来。
李崇骤然一停,沈嘉敏磕到了她的后背,沈嘉敏摸摸自己的额头,吐槽着李崇的后背和石板一样“喂,你突然停什么,一会儿追上来,咱俩就完了。”沈嘉敏把绣球留了下来,要是母子二人能找到就找到,她也留下了板栗饼,一切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谢谢你了,郡主。”李崇看着她,目光真挚,沈嘉敏跑得快了,头发上都沾了树叶“小郡主,这次就当李崇欠了你一次,下次一定还你,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告诉我。”李崇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在边关不仅磨砺了他的心性,更是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大上许多,满身肌肉都是古铜色的,这么一笑看起来就有几分可爱的意味。
沈嘉敏结结巴巴地“你,你也不必客气,本郡主,本郡主就是这么好客而已。”
“本,本郡主不过是看你可怜,听说你是从西藏回来的,连西湖都没见过,本郡主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而已。”沈嘉敏硬着头皮说,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嘴巴笨,如果自己嘴巴灵巧一点,李崇会不会更喜欢她一点呢,她只说对了一处。
那就是李崇真的没有去过西湖,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江南那边正是最好的时候,新鲜的莲子一排一排的,在岸边被老人售卖,还有一些雪白的莲藕,捞上来就能吃,咬一口也是嘎吱嘎吱地响,又甜又脆。
李崇也感叹,西湖那边该是四季如春的样子,很适合老人住着了。沈嘉敏皱着眉头,寻常闺阁女子都待在府中,可她却随着她的爹爹走过了很多地方“你这就是井底之蛙了,怎么比杜馥郁知道的还少一些,什么叫适合老人,就是你这样二九的小伙子去了也是一样的合适,银壶食府的银壶江三鲜、杭州酒家的多味熏鱼、新桥酒楼的特色东坡鸡、观江楼的鲍鱼煨猪手,还有很多很多,比这京城好的可不是一处半处,我们苏州的女儿都是大方利落,不像京城中的女儿只懂个规矩。”
李崇看着沈嘉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觉得她这个样子如同天上的星宿一般闪亮,很是好看。“按郡主这么说,那苏州比京城好上这么多,郡主应该很不喜欢进城了?”李崇笑吟吟地。
沈嘉敏有些懊恼,看起来又有一些纠结“你这么说也不对。”她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对着他说道“京城也有京城的好处,比如这板栗饼就是苏州没有的,我爹爹想要回来,这里是他的故土,而且还有杜馥郁她们,让我离开我也是舍不得的。”
李崇不知道她小小的脑袋里居然装着这么多事,而且这个杜馥郁被她提到了多次,到底是何方人物。
沈嘉敏一边起舞一边说“我当初在苏州,就能自由自在地放马,自由自在地打陀螺。好不快活,你们都说我傻,可我就是知道,京城是困不住我的,在这人世间,我就要自由自在的。”
李崇看着沈嘉敏翩翩起舞,她一袭红衣,他想到了苏拙政园、浪拍沙堤、寺塔、狮子啸林、南屏风声、沙滩印月,这些地方他没有去过,可她却不知道在此舞蹈了多少次,于是他说“有机会,还请郡主带末将去看看了。”
沈嘉敏害羞带怯望了李崇一眼,很有几分流光飞舞、满树银花的风采,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匹小红马就要从自己胸膛中跑出来了,她有些控制不住了。
“在苏州的时候,我有一匹小小的枣红马,我总喜欢叫它乌雅,我们一起在草原上奔跑,一跑就是一日这样的日子才算做快活。”沈嘉敏闭着眼睛,感受着天高地阔的美丽,她扭动着腰身,这是一片空地,也是沈嘉敏偶然发现的“可惜来了京城,我爹不让我跑马了,也没人与我一起。”
李崇想要开口给她一个承诺,突然听见一声“崇儿”,他回头竟然是他的母亲和康乐,他的脸色有一瞬间得苍白,却很快改变了,他略略挡住沈嘉敏的身形“娘,您怎么出来了?怎么还把康乐抱出来了?”
沈嘉敏心中一惊,这个朴素的女人竟然是李崇的娘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怀里抱着的小儿又是谁呢,和李崇有什么关系,她抬头看着他,他有些紧张,连下颌线有、都有一些微不可见地颤抖。
“这位姑娘是谁?你出来是做什么的,你回京之前是如何我保证的,你忘了吗?”李林氏见今日热闹,家中的奴仆也少,干脆自己抱着康乐出来了。她对康乐是越看越喜欢,粉嘟嘟的小脸不像李崇小时候反而有点像李致小时候。
“娘,今日儿子有些事想不通,才出来走一走,您莫多心,儿子没有不务正业。”李崇省略了李林氏的另一个提问,她缓慢走了过来,李崇给沈嘉敏做了一个手势让沈嘉敏离开。他把嘴巴抿紧,像是一条直线,僵硬又冷酷。
沈嘉敏心中没原来地一股烦闷“您好,我是沈侯爷的独女,也是当今皇上的表妹,沈嘉敏,您说的话我不赞同,李崇一直兢兢业业得,从来没有一日懈怠,至少我见到他的第一日起,就是这样,就算是今日他心中不舒服,也是自己默默消化,若不是被我碰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现,您应该试着了解他。”
李林氏把康乐交给李崇,自己站到李崇身边,她讥讽一笑“我不了解,那我倒要问问郡主大人,您就了解他吗?这是他的女儿,你背着他的妻儿和他幽会,这就是了解他吗?”
沈嘉敏愕然抬头,如遭雷击一般向后退了两步,脑海里嗡嗡地响着,她看看眼前的李崇,又看看李母,那只小红马跑的慢了。半晌沈嘉敏才看得清眼前的景象,她眼中积蓄起了泪水,李母那一句“幽会”把她的自尊心击垮,她想要逃走。
“母亲,您说什么呢,郡主是清清白白的女子,更是直率可爱,您不能这样污蔑郡主。”康乐已经哭了起来,她出来的太久,肚子空空,小儿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能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大哭“郡主,李崇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向您谢罪,还请您今日不要跟我母亲一般见识,您先回去吧。”
沈嘉敏点点头,她的腿似乎都是僵硬得,她失魂落魄地走到了杜府,杜蘅正在里面绣花,她想要做一个荷包给苏子衍,赶了两日的工都没有做成,就算是有两只并蒂莲花也是歪歪扭扭。
“馥郁。”沈嘉敏的发鬌散了大半,凌乱地垂落耳边。泪眼朦胧里,望出一片烛火寂寂,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开口就是落了泪“馥郁,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我现在好疼啊。”
杜蘅看着她的样子一时有些惶恐,她嘱咐寸心“你去禀告沈侯爷,告诉他嘉敏今日在杜府留宿,让他不要担心。”杜蘅抱着她的肩膀,有些担忧地叫着她的名字“嘉敏,嘉敏,你哪里疼啊,郡主你说话呀。”杜蘅在沈嘉敏的手背上掐了一把,希望能够让她的思绪回来。
沈嘉敏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开始大哭起来“馥郁,馥郁,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都骗我。”沈嘉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杜蘅有些听懂了,有些听不懂,只能在一旁帮她顺着气。
等她哭的差不多,杜蘅才开口问“郡主,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要自己去逛逛么?”沈嘉敏一大早就过来传话,今日不让人跟着,要自己去街上转转。到了午时也不见沈嘉敏回来用饭的,杜蘅当时还猜想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步?
“是,是李崇,他有,他有妻儿了。呜呜呜”沈嘉敏看杜蘅一提,刚停下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哗啦地向下掉“他之前并没有告诉我,他说他还要陪我去苏州,陪我去西湖呢,昨日还一起跑马,怎么今日就有了孩子了?”
杜蘅摸着她的头“郡主,您认真地回答我,您是真的喜欢李大人吗?”杜蘅攥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哭声止住,换来的是难得的认真。
“我不知道。”沈嘉敏苦涩地开口,她想她应该是喜欢的吧,她觉得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今日是偶然遇见他,可他那么不高兴,我心中也是钝钝地疼,我想让他高兴,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是最高兴的。我们一起跑马,一起说西湖,还一起踢绣球,总归,总归李崇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
杜蘅拿着自己未绣完的荷包,用针在自己手上扎了一下“郡主,喜欢就和做荷包一般,做好了固然是应该高兴,做的时候却是费力无比。你想着这朵并蒂莲花应该是齐着长,可它偏偏是歪的呀,你就觉得歪着也好,歪着也有一番别的滋味,哪怕你的手指已经出了血,你也已经遍体鳞伤。”
沈嘉敏用一旁的东西把杜蘅的手指包裹住,她看明白了杜蘅与苏子衍的感情,也是跟羡慕,她仔细思索着,她对李崇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是这一种吗?
李崇的母亲接过他怀中的康乐,再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李崇的心情也很差,他的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那个笑面如花的女子,康乐渐渐疲惫睡去,李林氏问道:“这是你想娶的正妻吗?”这个女子太为张狂霸道,她心中还是更偏向传统的女子。
李崇没有说话,跟着李林氏去了祠堂跪着,李林氏看他心有不满“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看不出你的心思,可你也是有个孩子的人了,这婚姻大事自然是要父母相看,正妻是个好相处的,你的孩子还能有一个活头,要是个不好相处的。你的孩子还有命吗?”
烛火一点点熄灭,李崇的心思也一寸一寸化成飞灰“娘,孩儿明白的。”
李林氏看他这样放软了语气“崇儿,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你来京城之前告诉我什么,你告诉我什么,你说你是来找弟弟的,你不能让你的孩子也这样,你又做了些什么,你这些日子里做的事可有一件能对的起你的话。这个女子,咱们家高攀不起啊。”李家并无先家,这所有的东西都是李崇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李林氏有些激动,她的呼吸声是渐远的潮水,她大口地喘息着,等稍微平静居然落了泪“崇儿,母亲知道你这些年过的苦,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这样一做,只怕是要前功尽弃了。”李崇是她的儿子,她怎么能不心疼,可一切重来的成本太高,他们都支付不起了。
李崇心里头,也是干巴巴地疼,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娘,这些事儿孩儿都记着呢,孩儿能处理好,您不要担心了。”说来说去,出去打仗,生死就不在他自己掌控中了,而他一走,留下生病的母亲和幼小的女儿,而要承担这些的,都是那个不曾有过夫妻之实的妾室。
其实有的时候他忍不住在想,都说他李崇是女子的好归宿,说他面貌与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嫁给他是许多女子的梦想,但其实他有什么好的,值得外面的人如此吹捧赞颂。
李母让他有些疲乏,他都能猜到李母要说什么,无非是找回弟弟,一家团圆。李崇艰涩地开口“娘,您好久不做鸡蛋糕了,您能再做一次吗?”李林氏顿了顿,让李崇靠在坏种,满眼含泪。
沈嘉敏是属于自由的,李崇握紧了拳头。
李崇扶着母亲,心中做了决断。知子莫若母,李林氏替他紧了紧衣裳“崇儿,把一切都做完,咱们就回老家去,再不理京城中的这些纷争,你喜爱的女子你想娶就娶,这个女子身份是泼天的尊贵,唯独不能是她。”
李崇苦笑着,他已经见过转瞬即逝的烟花,对那些蓬草怎么还能有兴趣。为了让李林氏放心,他点了点头,看着她休息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跟着李崇的武将是一个名叫刘也的可怜孩子,家中的各个弟兄都战死了,唯一的老娘也在逃荒途中饿死了,家里头只剩下了他一个。刘也看着李崇,有些牙痛“将军,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他不知道内情,甚至李崇念及他年幼都不让他上战场,只为将士们拉个车,运个粮食。
李崇看着刘也懵懂的脸“没什么,老夫人太累了而已。”李崇扔给刘也一坛酒,一开盖子就是酒香四溢,至少是四十年的梨花酿,李崇猛灌一口“我曾经有个弟弟,年纪嘛,和你相仿。”
刘也虽然跟着李崇,也从来只见过老夫人,那个不知名的妾室的内幕他也只是略知一二,从没听说过李崇还有个弟弟,他不敢接话,只能一个劲儿地喝酒,喝的多了,头晕晕乎乎得,他的胆子大了起来“将军,让我说,您和沈姑娘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您就大胆的去,老夫人这边有我呢。”
“不能喝,就别喝了,好的不学坏的学。”李崇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有些孤清高冷的模样“你这小子,你懂什么,人家是天上的月亮,我就是个地上的飞虫,飞虫飞得再高,也到不了月亮上,我只能白白耽误了人家的好姻缘。”
刘也喝的东倒西歪,李崇揉了揉眼睛,总觉得沈嘉敏在月亮上起舞,他伸出手去,只抓住了个虚幻的影子,他也倒在一旁“我曾经有个弟弟,我带着他去东市给小马买粮食,那时候人们穷啊,那里还有我们这样得人家,流寇入了城,我就是这样一下没拉住他,我们就被人群冲散了,再也没有见过他,这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活着,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和我一般高了。”
刘也听得似懂非懂,吐在了李崇身上,他伸着手“将军,你别难过。”就是重复着一句,重复了好多遍,多得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李崇让人把他抬进屋子里,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自己欠的债还不清,又做什么把沈嘉敏拉下水。
“遭了,将军!”刘也一醒,就去了李崇屋子里。李崇是个武将,写的字也是十分难看,是一个“敏”字,看刘也过来,他也不抬头,自己写了几遍,也觉得写的不好,又揉烂了纸,重新写。地下已经有许多的废纸。
“你来了,去把这个信交给郡主。”
沈嘉敏一大早就垂头丧气地回了府,杜蘅看着她远去,合目不语,做到一般的荷包散在床榻上,针还插在上边,寸心有些费力地对着日光穿线,寸心有些犹豫地关上门“姑娘,您是真的心疼郡主,您怎么不拦着她点呢?”
“这一次谁也不能代替嘉敏,只有她自己想通才行,帮不得,帮不得啊。”杜蘅把门合上“去准备一下,午后去送姚大人一家出城。”姚颂的辞呈很快就下来,走的也是十分匆忙,让杜蘅有些措手不及。
沈嘉敏在沈府门前看到一个鬼鬼祟祟地人,哪人看了她,也不行礼,就是把信塞给她。沈嘉敏收到信,有些愣,还是来了他们曾经跑马的地方。李崇在这儿等着,她没好气地说着“你今日约我做什么,本郡主没空陪你浪费时间。”李崇牵着两匹马,都是枣红色小马,沈嘉敏又叫了他一声”喂,你把本郡主约到这儿来,却没话说,有什么意思。”
“郡主不想骑马吗?”李崇把那一匹小马交到沈嘉敏手中,他们之间不应该有隐瞒,哪怕是要把沈嘉敏推开,李崇也希望他们彼此是真诚的“郡主,跑完这一圈,我把所有的事儿都告诉您。”
二人跑起马来没有那一日畅快,沈嘉敏看着这匹小马,与自己在家里那一匹是有些像,她的心里装着事儿,马儿跑得也不快,一不小心还要摔下马去,李崇看得心惊胆战,用脚背勾住沈嘉敏小马的腰身“郡主,骑马不可分神。”
沈嘉敏心中的气闷无处发泄,她抽着马背“本郡主不要你管。”马儿开始快了起来,开始还是两匹马并驾齐驱,后来慢慢地沈嘉敏就超过李崇去,这地方四处无人,草也长的旺盛,沈嘉敏心中的气闷消了一些,才让马儿停了下来。
李崇拉紧了马缰绳,在马上做着花式,肩膀上愈合的伤口,因为昨夜的酒有了一些发炎的情况,这样撑着,有些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
“郡主,您昨日见得正是在下的母亲,她手里的也是在下的孩子。”李崇把两匹马绑到一旁,看沈嘉敏神色稍稍好转才开始说话“这个孩子实际上是在下副将的孩子。”听到这里,沈嘉敏瞪大了眼睛,缓缓吐出一个疑问。
“战争中刀枪无眼,她爹爹死的早,妻儿寡母的若是我不管,只怕早死在路上了,这件事儿我未曾告诉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崇云淡风轻地,像是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事一般马儿还在一旁吃着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沈嘉敏的面色有些发红,李崇给她备下的是一匹枣红马,和她心里的那一匹一模一样,半分不差。
“我只是不想,我只是不想让郡主误会,郡主在臣心中也是很重要。”他这样直白的话倒让沈嘉敏不会接话了“臣是个武将,您知道的,带兵打仗,上战场是臣的职责,更何况臣的家中有一个老母,郡主是天人之姿,不应该浪费在臣的身上。”
沈嘉敏接受的信息太多,他只能对他说道:“你太小瞧我了,且不说是你,就算是莽夫,是流寇,只要本郡主想要,本郡主就能得到。本郡主是,是对你存了心思,可你没有,本郡主也绝不强求。”
李崇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突然扑了过来,捂住沈嘉敏的嘴巴,让她倒下,果然一支暗箭射来,他在她耳边悄声说“郡主小心,只怕是咱们在哪都有人看着。”李崇警惕地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脚步声音渐渐近了,不止一个人。
李崇看了看沈嘉敏惊恐的眼睛,咬了咬嘴唇。若是他一个人就同他们拼一拼,可他还带着沈嘉敏,他不能用沈嘉敏的性命冒险。沈嘉敏“呜呜”地发出些声音,李崇让她抱紧了他的腰,然后上了树,两匹马还在打着酣睡,十分悠闲。
果然是有人,一个刀疤脸的人怒气冲冲地说道“狗日的,刚才还看见,现在去哪了?”刀疤脸提了一把刀,刀很大。后面跟着的是个小个子的男人,两人不知道交谈了什么,干脆就在这里等了起来。
李崇与沈嘉敏对视一眼,将她向里安置了些,沈嘉敏甚至还没来得及拉住她的衣角,然后飞身下树,骑在了刀疤脸男人的脖颈上,他向上踢了一脚,正中男人膝盖,男人退了两步,沈嘉敏也不甘示弱,随即溜到一边将两匹马儿散开。
李崇的招式狠毒,招招直冲人的面门,那人讽刺的狞笑一声,也运了力迎了上去,震的李崇吐出一口瘀血,却被李崇撕了一层皮下来。
沈嘉敏取出腰间的香粉,飞快洒了下去,马儿对气味灵敏,血腥味和香味混合在一起,一种奇怪的味道在空气中四散开来,沈嘉敏骑到马背上,用头上的钗子扎进马的大腿里,直向其中一人撞了过去。
那人被撞了一下,吐出一口带着血的碎牙,马儿已经不受控制,他笃定沈嘉敏要跳马,拿了藤条直冲那边鞭打而去,沈嘉敏重重地跌了下来,被那人擒住了胳膊“郡主,您得罪人了,有人拿钱来买您的命,您就认自己倒霉把。”
沈嘉敏突然停止了挣扎,哼笑了一声“你来吧。”
“你怎么不挣扎了。”这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却又因为缺了一颗门牙而显得分外滑稽可笑“您放心,您这么细皮嫩肉,我会一点一点把您的皮肉刮下来,不会有一丁点损失。”
男人似乎对这个方法很满意,他摸了摸沈嘉敏的脸,沈嘉敏趁着这个时候,从怀里抽出匕首,一刀刺进了男人的心窝,他瞪大眼睛,嘴角流着鲜血,手还在不停的抽搐,倒在了沈嘉敏身上。“本郡主就来告诉你,为什么本郡主不挣扎了,因为本郡主瞧不起你,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还想杀本郡主,本郡主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沈嘉敏这边一切顺利,马儿让其他人自乱了针脚,已经有人逃走了。只剩下了李崇面前这个男人,他一个扫腿,趁歹人不注意用树枝挖了男人的眼睛,又是一记肘击,对着男人的脖颈下去,沈嘉敏听见“咔嚓”一声,那人没了动作。
李崇一刀割断马缰绳,对刀疤脸的男人呈现掣肘的态势,他让另一边的断刀插入马匹臀部,马匹向后一脚,踢在了男人面门之上,男人应声倒地。
沈嘉敏显然是吓得不轻,她浑身有血颤抖着。李崇从地上扯开两个男人的面纱,他认得出这是大户人家的安慰,沈嘉敏大叫一声“是张家,是张家要杀我!”
二人着实疲惫,身上的伤也不在少处,沈嘉敏定睛一看,李崇的背部竟然陷进去了一块石子,李崇面色苍白,坐在一旁“会不会?”他看着沈嘉敏手中银光闪闪的匕首,舔了舔嘴唇。
沈嘉敏摇了摇头,她的腿十分疼,似乎断裂了一般,她的手颤颤巍巍,她摸上自己的腿,已经麻木地不能动弹。
“嘉敏,别怕,真的,别怕,我教你,你爹是沈侯爷,虎父无犬女,你也可以的。”李崇面上难看,脸色苍白,他握紧了沈嘉敏的手“这石子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帮帮我,好吗?”
沈嘉敏听着他的指引,从自己的怀里拿出帕子“会疼,你咬着把。”她的手仍然哆嗦,解开李崇的衣衫,里衣已经被血侵染得不能看。
李崇感觉到一阵凉意,他疼得仰起脖子,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又听见身后姑娘的哭声“怎么,怕了?小郡主也不过如此吗?”他的指甲陷进了自己的大腿里,终于停了下来,沈嘉敏从马儿吃草的地方把草搓成了球在他身上擦着。
沈嘉敏摇摇头直起身就静静地看着他,弯起嘴角惨淡的笑。“你忍着点,我爹教我的,马能吃,那人就能用。我以为,我以为,今日就要死在这儿了。”沈嘉敏下手也十分的狠辣,这让李崇有些震惊“我不过,我不过是和他们有些过节,他们居然想要我的命。”沈嘉敏的眼睛有些重,她怎么也直不起身子来。
沈侯爷看见沈嘉敏这一身的伤痛,更是心痛难忍,李崇也不好看,才让他忍住了这一场怒火的迸发“不是说去杜府住着吗?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沈侯对京城不熟,只能让杜蘅带着大夫过来。
杜伽在城中巡视,李崇满身是血,引起了他的怀疑,他看着李崇,叫住他“这位大人,是要向哪里去?”话音未落,李崇却已经倒在了他面前,杜伽把他带回了杜府。
李崇醒来的时候,天色暗淡,他舔了舔嘴巴,杜伽把水拿了过来“大人,喝些水吧”
李崇看着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就着她的手就喝了下去,他心下一动“敢问这是哪里,是你救了我吗?来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李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杜伽,好像很熟悉,却想不起来了,杜伽笑着道“大人不必见外,这是杜府,给你医治的是我家姑娘——杜蘅,现在她去了沈侯府中,您这伤势重,恐怕要养伤许多日了。”杜府的布置文雅,廊下放置一些茉莉,杜伽也是鹅黄色衣裳,倒是相得益彰了。
“敢问,我是否在哪里见过您?”
“大人还是不要对我用敬语了,我年纪小些,我常在城门和城中巡逻,可能是与大人见过吧。”杜伽心中也有一股异样感,他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又把这些想法甩出头去“您没进食了,很饿吧,我去拿点吃的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