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双剑重现
望着如同野兽般,拼命舔食掌心的蓝袍,女子眸中却无丝毫厌恶之情,反而盛满浓浓深情,如安抚孩童般,轻声细语道:“莫要急,放心,那小子的血多的是,先饮下些”
许是提及少年,那双泛起红芒的苍白双瞳骤然转动目光,瞥向远端无法移动的少年,眸中嗜血之意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欲扑咬上前,却身形骤止,那张俊朗面容逐渐狰狞。
此景落入少年眼中,比起死在这等怪物口中,还不如举剑自刎,此刻仍是无法运功,唯有从容面对命运宣判,可当瞧见那蓝袍‘野兽’却只张牙舞爪,不得寸进,这才瞧得真切,其身后红袍女子,正指捻法诀,念念有词
虽只数丈之距,无法运功,却听不清女子口中所言,唯见她骤然回身,向着还魂崖下,单手微召
衣袂声响顿传入耳中,少年只瞧得同样的蓝袍身影闪过眼前,而后便是人傀之影骤然显现,与那蓝袍‘野兽’一左一右,分立于红袍女子身前。
许是瞧出了少年眸中之疑,女子微移目光,转向身旁蓝袍,淡淡开口:“此子慕容炼,与慕容白皆是我慕容谷中天骄之子,惊艳之才,他们本可名动江湖但我却以他二人同试功法,只为今日”
看似平静的述说,女子凤眸之中却隐有晶莹闪动,但当目光落于慕容炼身上片刻,却又转向一旁仍在挣扎着欲扑向少年的‘野兽’,冲少年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慕容风凌何在吗?”
随着女子目光转动,少年星眸满凝震惊,落于‘野兽’身上,女子并未多言,但其目光早已言明一切。
饶是面对北晋铁骑,皆不曾惧怕的少年,此时目中也显出些许惊恐之色,任凭少年将今日悬空崖上之事告诉江湖中任何一人,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堂堂的凌绝榜上绝世高手,创下令江湖人闻之色变慕容谷的主人,竟是这女子身旁,只会饮血的怪物。
慕容风凌已是如此,那这女子又是何人,伴随些许惊恐一同升腾的,便是重重疑惑。
“今日之后,你会知晓我是谁,不过今日之后,你已不会再存于世间,慕容风凌会以你之躯,继续活下去放心,他心中所怀,皆大义也,不会辱没了你这副躯壳。”女子似已看穿少年之心,声出之际,已是伸手搭在一旁蓝袍人傀‘慕容炼’之肩头。
不知是功法有感,还是早已无智的慕容炼察觉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竟然在师父搭在自己肩头之时,主动侧过头去,望向传道授业的恩师,无智双眸中,竟也显出几分悲切之色
面对曾经爱徒的‘凝视’,陈胭脂眸中露出一丝不忍,微微侧过头去
这一幕落入顾萧眼中,不免心中暗道:“看来此女到底不是无情之人,或许好言”
思绪才起,场中局势忽转,不禁让才动了‘好言相劝’念头的少年眼眸瞳仁剧颤,更令那才显出些许悲切之色的人傀殒‘命’当场。
前一刻还不忍转过头去的慕容谷主,下一刻毫不犹豫地紧抓人傀蓝袍,用力一扯,本是合身的蓝袍,忽升腾起阵阵黑烟,发出撕扯皮肉之声
只见得蓝光一闪,而后人傀身上所披蓝袍,便已出现在谷主掌中再观人傀,失了蓝袍之后,如被抽去了魂魄一般,瞬显颓势,周身不住散发出滚滚黑烟,似受得烈焰焚身一般。
唯一不变的,便是其目中悲切,似是一刻魂魄重归,又似回光返照,在黑烟笼罩之中,显出点点光彩不过也只是一刻,便被黑烟尽遮,再不见人傀目光,唯有悲戚之声传出。
“师父徒儿为你期许不惜以身试功为何这么对我”言至最后,已是声若蚊蝇,弱不可闻,直令悬空崖上少年,眉头紧锁。
反观那位谷主,眼眸之中再不见悲色,只是定定瞧着掌中蓝袍,喃喃开口:“魂袍已备”
言出之时,已然抬眸,直掠少年,而其身旁,如野兽般的复生蓝袍,喉中仍不断发出兽性低吼,两人丝毫不在意身旁渐被黑烟吞噬的人傀。
不消盏茶功夫,黑烟似已焚尽,悬空崖上,再无人傀慕容炼,唯剩手持蓝袍,向少年步步逼近的谷主。
“时候到了”本就数丈之距,女子已然行至少年身前,开口之时,手中蓝袍已是展开
在穹顶夜色相衬下,那身从人傀慕容炼身上取下的蓝袍,散出诡异之势,不住扑向一动不动的青衫之躯,不知是黑烟、还是慕容炼皮肉所致,递近少年身前几分,那股恶臭已是令少年面色微变,想要若是被这蓝袍所束,变成如那人傀一般的行尸走肉,少年心中不由恶寒,心中顿时疾转,苦思脱身之法。
而少年神情落入谷主眼中,如同儿戏,冷笑一声,兀自开口:“没用的,莫说你区区知天之境,便是你已抵宗师,也逃不脱我这心境所困”
又一阵低吼传来,似在催促着谷主,回首凝视,终是定下主意,陈胭脂对着手中蓝袍念念有词片刻,将掌中蓝袍向空中轻轻一抛,随即轻叱道。
“着!”
说来甚是奇怪,不过衣衫的蓝袍,竟如听懂了谷主之言,与空中自行展开,冲着少年缓缓而落,转瞬间就要将少年裹入其中
顾萧怎愿坐以待毙,自己肩上不仅肩负着霖儿、李叔等人性命,更肩负着师父要找寻那‘一晌贪欢’之重任,眼见蓝袍落下,唯有一法,或可从这谷主所困中脱身心思定下,当即咬牙,欲再运起丹田深处的那股如墨杀气时,却闻一人声传上悬空崖来
“你这女子,心思倒歹徒儿性命,也能随意牺牲不过要动我这兄弟,需先过我这一关”
声落,影至。
雄浑真气随掌同出,正中缓落而下的蓝袍之上,虽不曾将其击碎,但总算将蓝袍从少年头顶逼退,也正此时,少年方才清晰瞧得来人是谁。
布衣虽简,于少年眸中,却伟岸至极,依旧单手持箫,负于身后,满头乌发,在周身内力涌动下,无风自动,唯有额前一缕,已显苍白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毙吕残于掌下的陈庆泽,如此前他还是半步宗师之境,而今从其另一掌中萦绕的肉眼可见真气看来,他已在与吕残一斗中,窥得大道,破开宛若高山的半步之遥,跨入真正的宗师之境。
击退蓝袍之际,陈庆泽周身气势不减,散出阵阵骇人之势,就连足下悬空崖上坚实之地,也感受到这位新晋宗师的巍峨之势而震颤不止,便是此前慕容白需以毕身功力,才碎去一角的崖体,也在陈庆泽足下发出阵阵碎裂之声。
正是有了陈庆泽相助,少年心头忽觉一松,胸口迟滞顿消。
“呼呼”轻吐浊气,松弛下来的少年,方觉身体微沉,双足一软,差点瘫软在地,万幸断月尚在掌中,忙以剑拄地,终是稳住身形。
陈庆泽瞧向适才控住木兄弟的女子,登时心惊,即便已入得宗师之境,竟还看不出此女深浅,如此说来,唯有一种解释,那便是此女武境修为仍在自己之上可自己眼下已入宗师,能临自己之上的,唯有一境
想至此,陈庆这立时骇然,不敢大意,目光紧锁数丈之外女子,微微侧首,向身后关切开口:“兄弟,如何!”
‘木兄弟’与‘兄弟’之称,虽只差一字,但意味着什么,少年怎会不知,眼下强敌仍在,只得掩住心头暖意,冲着身前布衣,坚定开口:“大哥!我无碍!”
不曾回首,更瞧不见少年面上神情几何,但‘大哥’二字之回应,已令陈庆泽唇角微抬,以至于数丈之外的强敌也不再可怕,正欲开口,却听得红袍女子之声已然传至。
“没想到,当日闯谷的三个小子,今日却成了棘手的人物可宗师境想在我面前妄言护住何人,恐还不够资格”
谷主似并未因蓝袍被陈庆泽击退而恼,用最为平淡的语气述说着最是笃定的话语,全然不将江湖中人人皆奉若申明的宗师之境放在眼中,声落之时,轻抬双眸,瞳中剑形又显。
几乎同时,与那双眸子相触的陈庆泽只觉胸腹之中,似被利刃所侵,五脏六腑皆如剑刺,身形连退,直至后背抵在一掌之上,方才止住一股暖流,延后心传入丹田,如同和煦春风,驱散寒冬,助自己抵住体内剑刺之痛回过神来,目光微移,只瞧得青衫身影,正立于身后,单掌抵背之姿。
原是顾萧,此前正是被红袍女子以眸中剑形所控,故在女子再展此招之际,早有提防在心,不过想要提醒陈大哥时,却已晚了半步,本以为陈大哥武境能抵挡女子此招,却瞧得陈大哥一招落败,于是便运转内力,前来相助,终是在他跌下悬空崖时,助他稳住了身形。
“多”陈庆泽‘谢’字尚未出口,却被少年含笑打断。
“大哥若是言谢,那适才救命之恩,或许小弟只能以自裁相报了”
“哈哈!那大哥便不见外了”两人交谈甚欢,似早已忘却了这悬空崖上,还有远胜过宗师之境的强敌存在。
看似轻敌,实是陈庆泽在迎上少年目光之时,便已察觉兄弟眼神之中意有所指,便以‘相谢’之言以试,果然少年当即接下,默契一生,当即配合唱一出戏,给那女子看。
换做旁人,被少年二人如此嘲讽,早已暴怒,人一旦失了理智,便会显出破绽这便是少年之计,可这位慕容谷主,偏是冷静自若,甚至带着些许玩味,从容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直至少年眸中笑意尽消,方才开口。
“吕残此人,心机深沉,难以分辨他所言真假,不过他说你是夺舍的最佳人选,此番看来,倒是肺腑之言你也收了那些小聪明,安心做风凌的夺舍之躯罢”谷主言罢,凤眸之中,剑形又闪
此言一出,陈庆泽亦是色变,当感到先前威压又至,正欲抬眸寻敌破招之际,耳中却响少年之声。
“陈大哥,莫要望其双目此前我便是瞧得她目光,被她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听得少年之提点言,陈庆泽立时恍然,此女之功,便是那双凤眸剑形瞳仁,无论知天、宗师,若是目光相触,便再无法脱身。
回过神来的陈庆泽,立时移开目光,身旁少年亦是如此,默运内功,欲抵挡此招
二人如此应对‘无招’之招,陈胭脂即觉惊讶,又觉可笑,惊讶的是这两人在短短交手就已瞧得破招玄机所在,可笑的却是这两人不自量力,如是同样武境,或还有一战之力,但两人不过知天、宗师之境,便是知晓了破招之法,亦是无法做到。
战至此时,陈胭脂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一来是那逆转轮回之法已等不得自己再与这二人周旋,而来亦是担心少年瞧得破绽,万一横生变故,自己苦心多年的逆转轮回之法,失了效力
微阖凤眸,再睁眼时,眸中隐约显现的剑形比起先前更为清晰,不仅如此,悬空崖下,随眸中剑影清晰之时,同生异响。
一抹剑光竟破开莲花山巅,直入云霄,破开层层云雾,落于胭红掌心,随光渐消,一柄剑,显于少年二人眼,此剑显出同时,又一抹剑光再破山巅,如追寻此前剑光而至一般,落于谷主另一掌中
“你不是想要一睹慕容风凌的风采吗”双剑在手,女子眸中不显凌厉,反是绽出悲伤,同抬手中双剑。
彩云易散,皓月难圆,
几许风月,翘首盼归;
人生之曲,轮回之衣,
终化血风胭脂双剑,尽展神兵逆转轮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