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雁北雁北
雁北城,乃表里山河之地,绵延山势更盛岭州,雁北城周围有西隆山与东径山两山对峙,其形如门。
西隆山与东径山山势高峻,寻常鸟儿飞过不。但每年春分之日,大雁北飞,成群穿过西隆东径双山山门的壮观之景,让人叹为观止。
可诸多大雁北飞,自然引来鹰隼捕食,不敢飞跃山门。后有一大雁,口衔芦一枝,鹰隼见状,皆恐,不敢近前,大雁安然飞过,而后雁群效仿,皆口衔芦苇而过,过山之后,雁群即弃芦枝,因此此地得名雁北城。
雁北城治下,儒顺幽武新、蔚莫应潭寰,统称雁北十郡,将神州之地与雁北关外划分开来。
雁北关外原皆是游牧之地,北人凶悍,天赢朝前就已常年生活在关外,可正因游牧,冬日牧草短缺,便会南下劫掠百姓财物、粮食,以做过冬之用。
而后天赢一统天下,便依着雁北十郡之地修建城池及屯兵之所,筑雁北城以御北人。
后至赵氏代赢氏天下,遣晋宗氏北伐,宗氏历数代,一统北地,被赐晋侯,雁北关外之地为宗氏封地,世袭罔替。
直至赵炽祸国,宗氏起兵伐赵,被齐云大世子败于无归山,而后宗妄自立称帝,北地从此成为晋国之土。
雁北城楼上,一人头戴虎头金盔,身披黄铜龙鳞甲,虎眉豹眼,长须过腹。
他身后立着十余披甲猛士,目凝精光,神色冷峻,不消细想便知这几人都是能征善战之将。
那头戴金盔的将军豹目凝视着雁北城外晋土之地,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报~~”一传令校尉快速奔上城楼,尚未近那将军身前,将军身后的十余披甲猛士就已闪身阻住那校尉的去路。
将军收回凝视北方的目光,豹眼瞥了校尉一眼,随后抬手示意,十余披甲猛士得令分列两旁,给校尉让出了一条道来。
将军作势要坐,身后甲士会意,队列中行出两人,从身后擎出短戟,二人互持对方戟身,为将军搭起座来,随后将军撩起裙甲,面对校尉坐下。
以手抚须,将军威严开口道:“奏来。”
“禀万将军,杨指挥从凉州回来了。”校尉单膝跪地,以手拄地禀报道。
“哦?老杨回来了,走,看看去。”
这将军正是驻守齐晋边境多年,官至北境统将的万钧,听闻杨虎臣从凉州返回,万钧心中大喜,立即起身,望着城楼而下,接过牵马士卒递来的缰绳,万钧甩起马鞭,驾马向着城中将军府而去。
——
杨虎臣自得了万钧之命,从雁北城至凉州城间各州郡传令,一路风尘赶路。
杨虎臣并非是惧于万钧官职,而是当年无归山之战后,万钧得令随齐云大世子率军追击溃败的宗兖残军,那时,杨虎臣还只是万钧帐下小卒,可杨虎臣一心报国,打起仗来不畏生死,让万钧刮目相看。
而后,万钧也数次救下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卒,二人虽身份有别,可军中友谊,不论官阶,几场庆功酒之后,二人惺惺相惜。
齐云立国后,万钧一路青云,杨虎臣也随着万钧官至副指挥使,而后才有了无论齐云北境军中,亦或是雁北百姓口中人人皆赞的,虎右指挥杨虎臣。
对于杨虎臣来说,万钧不仅是救命恩人,对他更有提携之情,自从得知陛下准了万将军回乡探亲的奏请,便一路快马传令,不敢停歇。
如今掐算一下时间,正好赶得上万将军启程,回到雁北城后,便来到将军府禀报,得知万钧去了城楼,杨虎臣便差人寻来传令校尉前去禀报。
府中等待万钧回来的杨虎臣心中想着,一会儿万将军回府,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求着他让自己随行护卫左右才是。
正想间,听得府外马蹄声疾驰而来,杨虎臣回身便望见万钧踏着流星虎步进了府中。
“老杨,你这小子,脚程还真是快,这雁北到凉州这么短的时间就跑了个来回。”
杨虎臣听到万钧脚步,连忙回身单膝下跪,单手握拳,行了一个军礼。
万钧爽朗笑声响彻将军府,走近杨虎臣身旁,双手托起行礼的杨虎臣,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拥抱。
“虎臣不负军门所托,已将军门之命遍传各州郡。”杨虎臣正色回道。
万钧哈哈一笑,拍了拍杨虎臣的肩说道:“又不是军情,干嘛搞的这么慌张。再说了,就是回趟家,不用如此紧张,所以才让你去通知各州郡。”
杨虎臣望着万钧随意的样子,正色道:“末将只知军门说的任何话都是军令。”
万钧知道杨虎臣直来直去的性子,当下也未再多言,示意杨虎臣跟着自己向将军府书房行去。
二人走在游廊间,万钧瞥了眼身后的一众护卫之人,那群护卫中一领头之人见状,抬手示意众人稍稍退开丈余。
见护卫稍稍退开,万钧这才向着身边的杨虎臣开口道:“虎臣啊,你去时我未曾告诉你,不要去我家中探望,你”
杨虎臣立刻回道:“军门放心,临行时军门交代,末将都记在心中。”
言罢,杨虎臣又望了眼身后的护卫,压低声音开口道:“军门,此次你回乡探亲,末将心中不安,还请军门允准,让末将随行。”
万钧叹息道:“虎臣,旁人或许我还会有所隐瞒。不瞒你说,晋国近两年来,在齐晋边境蠢蠢欲动。非是我舍大国,为小家,而是家中老母来信,让我今年务必回乡一趟,不然,我断不会离开雁北城。”
随后万钧面色一沉,继续说道:“我不在雁北城,军中诸将官,我只能托付给你。”
言至此处,万钧余光望向身后一众护卫,见他们远离自己二人,这才开口继续说道:“近年来,我能感到,陛下已对我渐渐疏远,尤其派来了这群齐云影卫”
杨虎臣惊讶道:“难道说,陛下不是担心军门,派这些影卫前来只是为了”登时明白了万钧言外之意。
万钧重重一叹,抚须道:“这些事情,你心知即可,勿要声张,另外,我不在军中时,你要时时提防一个人。”
“军门吩咐,无有不从。”杨虎臣回道。
万钧微微点头,随即开口:“我不在时,你要时时提防瑯州知州,高廉。”
杨虎臣疑惑不已,这瑯州乃是供应雁北粮草的重地,那高廉的背后更当朝左相范谋亲手举荐,一力扶持之人,为何军门要自己在军门不在时提防高廉。
万钧似是看出了杨虎臣的疑惑,开口道:“高廉当年只是上京赶考的落榜书生,不知范相到底看中了此人什么,一力举荐此人,而后更是让他入主瑯州。”
杨虎臣疑惑问道:“这些过往,我都有耳闻,不过瑯州无论是供应军需还是其他政务之事,从未懈怠,还请军门明示。”
“不得不承认,此人在处理军需之事上确无懈怠,可近日,他总是借着军务之事,打探咱们雁北十郡的布放详情。”万钧虎眉微蹙道。
“什么?这等军机之事,岂是他这瑯州知州能打探的?为何军门不上奏陛下。”杨虎臣直爽性子,一听这话,火爆脾气立即就要发作。
万钧已不是当年小小的凉州守将,这些年的历练,早已明白锋芒不露的道理,示意杨虎臣稍安勿躁,开口道。
“且不论这高廉到底用何方法让左相大人对他信任有佳,就只说陛下派来这些齐云影卫,我若冲动上奏,只怕换来的只有罢官回乡。”
叹息一番,继续开口:“我倒不是在乎这北晋统将的官位,只是我身后便是雁北、乃至齐云千万百姓,倘若我被罢官,依着高廉在左相心中的地位,只怕接替之人非他莫属。”
“文官掌兵,自古未有,就算是那高廉过得了左相那关,陛下又怎会答应。”杨虎臣实在不知,像万军门这样衷心卫国戍边近二十年的将军,为何会突然在陛下那里失了信任。
“此事暂且不提,你只需记住,雁北十郡的布防图依着军中惯例,我不能带走,我不在时,你要严加看守。”
万钧说完,从衣甲中掏出一枚令箭,递给杨虎臣。
金牌令箭,在军中就意味着军令,抗令者可就地格杀,无需禀报,杨虎臣见状忙要下跪接令,被万钧一把捞住。
“若发现任何人觊觎雁北十郡布防图的,格杀勿论。”万钧郑重的嘱咐道。
“军门放心,图在,我在,图丢,我亡。”杨虎臣口吻坚定接下那支象征着北境统将的令箭。
万钧见杨虎臣接令,不再多言,抬手示意杨虎臣退下。
见杨虎臣远去,万钧心中默念道:“只愿吾心中所虑皆是杞人忧天。”
不由想起那人的英姿,万钧陷入回忆。
驭青鬃马,披云天铠,剑眉星目,唇边酒靥微现,向着自己所率按兵不动的凉州守军,朗声高呼:“晋军十万铁骑,已被吾所破,凉州众将士也是热血儿郎,你们还想见到晋之铁骑,数年之后,再来践踏你们的家园,折辱你们的亲人、孩子吗?”
随即,那人立马持戟,口中豪言响彻天际:“可愿随吾,追上前去,杀出个百年安泰。”
凉州士卒们听了此人豪言,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凉州守将曾下过的不允出兵的军令,纷纷拔剑附和,声震寰宇。
“吾等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