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墨色山水 上
不再想其他,柴天诺轻点眉心，老渔家说于己慧眼，便是这里有些异常。
一指点下，世界立时不同！
世间万物繁杂，生灵事物相依而生，因果纠缠铺天盖地，想要捋顺难之又难。
大道如虹贯世，分立法则无数，因果之线随之而起。
无数因果交织环绕影响法则，法则变化分生又影响大道走向，形成一解不开的结,占卜之人便是捉一丝因果推算万千，直至法则，直至大道。
以此来推演世间世事变化，避凶趋吉。
柴天诺学有寻星诀，擅长占卜，但平日里皆是推算虚幻，开了慧眼，却是真真看到了大道、法则，还有因果！
世事变幻急速，柴天诺强忍目眩努力分辨,发现寒江乌篷老渔家虽然消失，却依然有因果之线落于空，指向遥远他处。
剥离因果法则，大道现于眼前，笔直，仅三十有三,横贯世界，如恒古山峦，未有丝毫变化。
西望，遥远之地暗淡静谧，星辰陨落。
东望，尽头之处光芒闪烁，有旭日东升，朝气蓬勃。
略作思索，柴天诺顺大道痕迹，向东方疾驰，想要看看这方世界的尽头，到底是如何模样！
大道笔直未有半点变化，柴天诺沿轨迹一路疾掠数十日，入眼所见尽是荒芜，邪魅铺天盖地，便是山峦湖海都开始消失，只余混黄。
柴天诺忍不住紧咬牙关，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念头，大世白昼将至，莫不会，也是这番景象？
无数邪魅吞噬生灵万物乃至天地，将一切化为乌有。
横贯世界的大道终于垂落东方，或者说，始于东方。
柴天诺落下云端四处张望，大地大部于此消散，除了前方尽是茫茫雾气。
有壁垒把虚空排挤在外，但法则之力过于脆弱，形成的壁垒及其单薄，能清晰看到黑色幽冥煞气在壁垒外翻滚。
仿佛下一刻便会奔涌而入，将这方天地吞食一空！
凝神前望，茫茫雾气簇拥处，乃是一座清幽山谷。
山谷不大，或者应该说是小，背山高不过百尺，左右宽不过百丈，似乎称其为小山坳更为贴切。
不过，山谷虽小，风景却异常迷人，白色卷云从半腰缓缓流过，平添几分出尘气。
葱郁翠绿遮蔽山地，见不到一分混黄。
已经许久未曾听到的鸟兽鸣叫不断响起，清澈而不驳杂，属实悦耳，让柴天诺略微有些寂寥的心神，多了几分生气。
七八条水量颇丰的溪流从未知处奔出，汇聚成河，流进茫茫雾气里，也不知归处何在。
更有清灵之气从山谷冉冉升起，涌向四面八方，便是任何人看到也会夸赞一声，好一个仙家宝地。
山谷独立，只一窄窄碎石小路可以通行，透过碎石缝隙能清晰看到，下方未有基础，雾气翻滚，所有一切都浮于虚空之上，更添几分秀丽。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眼前山谷都是一处传说中的仙家福地、无上洞天，可柴天诺却眉头紧皱，总觉此地不妥。
毕竟他有桃源福地，神霄玉清府那处洞天也见过，虽然相像，但气息绝对不同。
且小山谷太过完美，完美的带着一丝假意。
略作思考，柴天诺席地而坐，全力运转紫气决，真气汇聚双眸扫向前方，破惘之后，景象果然大不同。
草木生灵依然葱郁繁茂，却不再五彩缤纷，均是浓淡相宜的墨色。
有清风吹过，枝叶摇摆幻化残影诸多，卷云、溪流、灵气同样如此，好似流动的水墨，宁静里透着怪异。
便在柴天诺被山谷景象震惊之时，一只墨色小兔摇摆着脑袋，蹦蹦跳跳的来到柴天诺身前。
对于柴天诺这个具有诸多色彩的存在，墨色小兔似乎很是好奇，直立起身体，用乌黑眼眸看了又看，最终好奇心消失，俯下身子跑向别处。
“叮，叮，叮。”
蹄足踏过处，留下片片墨影，如石子落水荡起的波纹，不停向四周扩散，由深变浅，最终缓缓消失。
望着眼前景象，柴天诺点头，感叹的说：
“好一幅浓淡相宜的墨色山水！”
起身，柴天诺踏上碎石路，同样溅起阵阵波纹，下方是墨色雾气涌动，隐隐带着些许烟烧火燎的气息。
走入虚幻许多的山谷，幻境消散，入眼处，只有一间茅屋，一洼菜地，一个池塘，外加一座小亭。
柴天诺心中不由自主产生熟悉的感觉，略做思考便笑了，与镜花界中茅屋一般，都是那般简单清朗。
跬步前行，路过茅屋走过菜地，来到那座墨色画出的小亭，柴天诺叉手行礼。
亭中石桌旁坐着一位老者，青衣罩身，满头银丝，微风吹拂下身影飘逸，气质更是出众。
唯独他那张遍布沟渠，仿佛还透着丝丝血意的面孔，与这山这人这景格格不入。
老者起身回礼，伸手请柴天诺坐下，提起桌上茶壶与他斟清茶一碗。
柴天诺拱手道谢，没有半点犹豫的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点头赞叹的说：
“好茶！”
老者轻笑点头，望着柴天诺，苍老怪异面孔上的那双眼眸，明亮的耀眼，更加衬的面孔沧桑且怪异。
“道友，来此已有数十载，对于这方世界可曾看透看遍，这方世界，是否合你心意？”
老者的声音一点不显陈腐，反倒有种青年人朝阳般的气质，非常好听，如山谷铃声，悠长清亮。
看看老者真诚的眼睛，想想自己与蛮儿这数十年的经历，柴天诺忍不住叹气，拱手说：
“不说其他，单论某与娘子几十年的经历，除了之后的邪魅丛生，其他皆是美好。”
“若无变故，定是合心意的。”
听闻此言老者忍不住苦笑的说：
“我也不想有变故，只可惜力不从心，倒是让道友失望了。”
“某未失望，只是有些不甘，终究未能扭转世界的崩塌。”
柴天诺摇头，再叹气，然后接着问：
“此方世界颇为宽广宏大，与小世界来说已算可贵，某与其中生活数十载，感触颇多。”
“自越界以来，见人见景、见物见事，于我所想出入颇多，不知道友可否为我解惑？”
老者点头，捋捋颌下长须，再次为柴天诺斟满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