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寻犬记之谷米饭
傅女士见他夸赞自己美丽,不管出于真情还是为了吹捧,心里总归还是受用的。
只是性子里多少有点倔强,还嘴道:“卖就卖了,总比来到这里,又冷又饿的好。说实话有点后悔了,当时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跟着你跑了。要是跟着王戈,说不定早就有吃有喝,泡上热水澡了。”
说到这里,突然从身体盛五谷某处传来一阵“咕咕“声,原来是肚子在响,顿时,她的脸瞬间就红了,恨不能立即找个地方钻进去。
傅女士道:“怎么办,说实话,下午我也没吃呀!”
薛异人理解她的尴尬,没有再打趣她,只说道:“没办法了,我给你讲个故事,算是精神鼓励吧!”
傅女士点头道:“如果精神鼓励能抵抗饥饿,那我也认了。”
接着,薛异人便讲起了八播本地流传甚广的那个关于“贡米”的革命家传说。
原来早在华国明清时期,八播米就已被列为“贡米”,为世人所知,每年要“贡百担,进京供皇帝御膳和皇亲国戚享用”。
但外地人并不知道,后来这贡米驰名中外,也与革命先辈平公、云公有些渊源呢。
要知道八播本地属于两江革命老区,还在上世纪二十年代末,中央派当时年轻的平公、云公,来到桂省千代地区开展革命工作,当时历史上的桂省交通落后,信息闭塞,革命斗争环境极为艰苦。
当年十月,平公、云公带领起义军来到桂省与南境省交界处的富州县,手下一个招降的营长突然叛变,大批起义军猝不及防,惨遭敌人屠杀,平公也与大部队走散,只带领两个警卫在山里打转。
由于连日行军,伤病疲倦,加之饮食不洁,平公患上了慢性腹泻。正在力竭气衰之际,山野里遇到一户人家,叩门求助,老夫妇见平公个子虽然不高,但相貌堂堂、气度非凡,说话和气,立即将他迎进屋。
平公又饥又渴,上前问道:“老人家,我们几个忙于赶路,到现在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不知家中可有充饥之物?”
老人随即答道:“家中已无现成可食之物,但嫁到八播的女儿家中近日稻米成熟,托人带来了谷子数升。现做点小米饭不知你们可等得?”
平公答道:“很好,很好。”
老夫妇随即生火,现磨稻子现筛糠,现打江水现淘米,不一会儿锅内就冒出了米饭扑鼻的香味。
然后,饥肠辘辘的平公顶住远途羁旅带来的劳累,从老夫妇手里接过来一碗米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小米和软香甜,平公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碗,吃完以后,感觉浑身开始有力气,元气在逐渐恢复。
这时联络员带来了云公和大部队的消息,平公当即拜谢辞别老夫妇,一口气走出山沟沟,找到大部队,后来重新创建了两支革命军,开辟了两江革命根据地,书写了华国革命史上的重要篇章。
新华国建国以后,平公经历几起几落,一直惦记那碗曾让他在绝境中重拾斗志的米饭。
特别是平公再次复出以后,这年正逢华国大庆,打听到当初南境老夫妇招待他的小米,正是赫赫有名的“八播米”,特意批示调南境八播米进京,用以招待外宾。
再后来到了八十年代,八播“贡米”被列为国家级名贵米种,一步步走入城市千家万户,更加名扬天下。
薛异人讲到这里,傅女士的脸更红了,尴尬地打断了他的:“别讲了,你这到底是想从精神上激励我,还是想让我精神崩溃呀?”
薛异人正疑惑她的话,却听她的肚子“咕咕咕”,叫得比先前更响了。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猪叫声:“原来是故事里的饭刺激到你了,嘎嘎嘎。”
听到这笑声,傅女士反而关心他起来,劝道:“你别笑了,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薛异人道:“好,我领你的好意了。但说实话,我想起这个故事来,不是单纯为了刺激你,而是从平公身上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说着向四周望了望,似是自言自语:“这死黑哲,一出来就不知跑哪点去了,要是它在就好了。”
傅女士本来想问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一听这话,再次误会了他,急了:“什么办法啊?啊,你不会是连黑哲也想吃吧,那可是你的亲密战友呀。”
薛异人听了,一口老血差点没直接从口里喷出来,说道:“你什么脑回路呀,我说的是这田野里遍地都是吃的。真拿你没办法,我怎么可能会连黑哲都吃。真饿到那份上,把你吃掉都更好一点,至少我一个人还可以跑得快一点。”
薛异人本来在开玩笑,傅女士听了却吓得紧紧缩成一团。
薛异人见了她这姿势,脑袋里发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惊道:“玩笑话,你也信?”
傅女士不说话了,只点点头表示:“只怕真有可能。”
薛异人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呀?”
傅女士还是不说话,只用手指指他后背,示意他赶紧说说身上那些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薛异人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哎呀,这个跟你说了你也不信,小时候太顽皮,被我爹吊起来打的。”
说完也不想理会傅女士一直狂摇着的头,自顾自地说道:“不说了,先去附近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其时雨倒是比先前稍微小了一点,薛异人顾不上身体的伤情,穿过洞口的雨幕,径直走到洞外的稻田,看到一地灌了浆,已近成熟的早稻,胡乱薅了一大把,抱回来扔到火堆里。
傅女士奇道:“没锅没水的,这怎么吃呀?”
薛异人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贡米啊。我们现在待的这块地盘,放在古代可是贡米核心产区,只有皇亲贵族能吃得到。”
傅女士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说道:“吹什么牛。”
薛异人道:“放在天气晴好的日子,这区域从早到晚都有专人守着,你进都进不来。别看我没有锅,但是用火烧出来味道是一样的。一看你就是大富人家出身,小时候我们在野外烤玉米,烤红薯,什么都没吃过,将就点,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傅女士摆手抗议道:“打住,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条件比你稍微好一点而已。”
她说到这里,似是想起来先前的疑问,继续追问道:“你说说,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傅女士反复追问,终于勾起了薛异人的记忆:那巍峨的雪山,飞溅的瀑布,冷酷的教官,无情的敌人,燃爆的炸弹……”
想开口透露点什么,但终归还是那些拗口的保密法则,又将他拉回了现实。憋了半天,冷冷地回应道:“我就是普通人,普通一警而已。”
傅女士疑道:“你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哪个普通人身上会有这种伤疤,呈圆状型的伤疤,分明是枪伤,一条从背部向下延伸到腰部的伤疤,一看就是很严重的刀伤!其它部位,还有不少被锐器刺伤的痕迹。”
薛异人道:“真没骗你,父亲在时被父亲打,后来进了警校又被警官打,翻墙出去打群架,打输了被人提着西瓜刀,满大街追着砍,最后就这样了。”
傅女士道:“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伤疤,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绝不是什么奇迹。而是这个人真的很强。意志力很强,身手很强……全身上下都很强。”
傅女士说到这里,突然闻到一股焦糊味,一看稻束已经着火了,急忙叫到:“哎呀,你赶紧拿出来,都糊了。”
薛异人道:“不用担心,只是外壳糊而已。”
说着把烧熟了的稻子拿出来,找了一块石板,把稻束放在上面。
再找一块石头,轻轻的碾压,挫掉皮皮,吹掉渣子,就用手大把捧起来,得到一堆白生生的谷米,发出诱人的清香。
薛异人见她仍旧喋喋不休,怕她再度追问,赶紧分了一半谷米放到她面前,说道:“吃不吃,不吃全归我了。”
这香味如此真实,让傅女士也把持不住,懒得追问了,直接抓了一把放进口里,只觉满口软糯清香,大赞道:“诶,味道还真不错。”
薛异人却道:“这当然,薛警官出手,必是佳肴。”
傅女士听了鄙夷地说道:“咦,自大狂!”
薛异人道:“真没骗你,这是我吃过最好的米。”
接下来他开始自述:小时候,我家里穷,大人每天天不亮就要上山劳作,每天清晨,奶奶生火做出一大锅白米饭。大人耕作,孩子上学,一锅米饭一家人要吃一整天。
那时我家住在山上,学校离家很远,走路要两个小时。婶娘会挖出一大块白米饭放在一个小罐子里,再浇上一勺自家做的辣椒酱,这就是我在学校的中午饭。
等下午放学回来,家人都还在地里干活,我已经饥肠辘辘,打开锅盖,从柴火锅里挖一团白饭团,用芭蕉芋叶子包上,边走边吃,到山上砍柴、打猪草。
米饭早已冷了,但仍然香甜有嚼劲,满嘴都是细密的米香。我就吃着这团白米饭,一步一个脚印,从山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