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我们不怪你
陆宇蹲在那里说了几句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他不是夏志,他想不出来,在夏志的心里对张华除了愧疚,还有没有别的心情?
“你是夏志吧?”
身后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陆宇回头,发现来的正是张华的妻子。
“是,是我。”
陆续觉得有些尴尬,他甚至都在想,一会儿要是人家打他,他该不该还手。
“华子手术前经常提起你。”
“他让我告诉你,他一点都不怪你,就算最后手术失败了,他死了,他也不会怪你。”
“华子去世之后,我去医院找过你,但是那时候你好像听不进去,后来我跟你媳妇儿也说了这些话,你媳妇应该也跟你说过吧。”
“后来我就带着孩子搬家了,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照着人身上暖洋洋的,而陆宇觉得他体内的这颗心,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温暖过。
“我过得很好。”
他转头看向张华的墓碑。
“华子,你放心,我过得很好。”
没有去打扰张华媳妇的祭拜,陆宇便起身离开。
走在路上,陆宇又想起来了另一个让夏志更加颓废的伤员。
他犹豫了一下,拨通了这些年一直关心他的老院长的电话。
在得知陆宇想去祭拜一下那人之后,老院长的声音也非常的欣慰。
“我跟你说一下,你好好听着啊。”
老院长那边响起了翻找本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老院长便说出来了一个地址。
他和张华在同一个墓园里。
陆宇想了想,去墓园的门口又重新买了祭祀品,找到了那个他刚刚得知姓名的伤员的墓。
巧的是,那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祭拜。
“你也是来看我爸爸的吗?”
陆宇张了张嘴,最后有些歉疚的开口。
“对不起,我就是那个在车上没能救得了你爸爸的医生。”
道歉的话,似乎并没有那么难开口。
陆宇说完,便站在原地等着女孩的回应。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却笑了。
“你们已经尽力了,就那个记者胡乱报道,我妈妈那段时间也很难过消沉,我们没有站出来为你澄清,其实我也觉得很抱歉。”
“现在我也考了医学院,也跟着老师出去实习过,我知道那么复杂的环境下,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发生意外,当时我爸爸的情况已经很复杂了。”
“再说了造成他死亡的,也不是因为你的失误,而是外界因素,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陆宇只觉着天都亮了几分。
他对着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对着那伤员的墓碑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
谢谢他们的谅解,谢谢他们给了夏志重新开始的勇气和机会。
走出墓园,陆宇去了河边的长椅上坐下。
“可以重新开始了。”
他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陆宇对着河面浅浅一笑,闭上双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陆宇面前是一个布满了灰尘的柜子。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老夏,没有他的锦旗。
陆宇知道,夏志这一次是真的走出来了,他的生活一定又回到了正轨,不需要再来住养老院了。
走出那个满是灰尘的房间,陆宇看了看在太阳底下昏昏欲睡的姥爷。
谁说救人者不自救,医人者不自医,他陆宇不就帮着夏志把夏志的人生重新扭转过来了吗。
他拯救了夏志,也医好了夏志的心理创伤。
走到姥爷身边跟他打了一个招呼,陆宇便收拾东西回了家。
店里盛苗苗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陆宇今天没有工作,也赶紧去帮忙。
“刚刚李城过来了,他已经完全恢复好了,昨天刚出院。”
“正好店里的调料有一样用完了,他帮我买调料去了,中午你看看没什么事的话跟他一起吃个饭吧。”
陆宇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他也想跟李城讲一讲夏志的经历。
李城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盛苗苗要的调料,盛苗苗拿过去就进了后厨忙碌,李城也没有跟陆宇说话,坐在一边帮着盛苗苗处理青菜。
陆宇知道这是李城很注意分寸感,后厨是重地,闲人免进的地方。
他和盛苗苗可以进,但是李城不能随便进。
“中午别走了,方便的话咱俩一起喝一杯?”
“你身体能喝酒吗?”
在来顾客之前,陆宇拉着李城问道。
李城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然能,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忙碌的中午过去。
陆宇在前厅里撑了一张小桌子,两人就着一点卤味和刚出锅的炒青菜,开了两瓶啤酒。
“给你讲个故事啊,这几天刚听说的。”
李城抬了抬手,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陆宇慢慢将夏志的故事讲了一遍。
“他说,他普度不了众生,就想着救一个是一个。”
“他的目标是要救一百个人,在医术之外,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救一百个人。”
“我不知道他做到了没有,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尽力去做。”
李城端着酒杯,愣了好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突然仰头,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我伤害过别人,其实我可以尽量地去帮助更多的人,去赎罪。”
赎罪这个词让陆宇心里一惊。
但是转念一想,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词。
在他们自己心里,他们就是有罪过。
“谢谢你。”
李城自顾自地与陆宇碰了碰酒杯。
“遇上你我挺幸运的,这几年,我觉得自己都不像个人了。”
“但是跟你成为朋友,”说到这里,李城顿了顿。
陆宇喝了一口酒,“我觉得咱们俩是朋友,就是不知道在你心里是不是了。”
李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当然是,自从跟你成为朋友之后,我突然不想跟以前一样了。”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我好像知道了。”
“是我的心思和目光都太狭隘了。”
“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见一见那位夏前辈,跟他请教一下。”
“也许,我以后的路,也能跟他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