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手和不出手的价格

    还不等扎哈尔完全抬起钉头锤，他整个人就失去力量软倒了下去，拼尽全力才能坚持着不让武器脱手，先一步绽放的银色光辉溃散成一片星星点点。

    因为脱离“迷雾跳跃”的亚瑟，带走了扎哈尔身上接近九成九的变化迷雾。

    对于“战士”途径半神的强大体魄，这种伤害不会带来死亡。

    他也不是来杀人的。

    没有理会扎哈尔的坚持，亚瑟自顾自离开休息室前往训练场，“混乱领域”在他双脚落地时自动展开，然后加持一只“混乱之眼”扩张到千米范围，笼罩住整座海上训练场，一张提前保存在“穿行者礼装”里的“混乱篇章”游走到左袖袖口，像是道活着的花纹烙印在那里。

    那是“黑皇帝·罗塞尔”。

    是亚瑟为最坏情况准备的“混乱篇章”。

    复制那张“万物终结神座·拼图”实在消耗了太多变化迷雾，亚瑟没办法复制出更多神灵层次的“混乱篇章”备用，为了不影响迷雾城的正常发展，这部分消耗大半来自路德维尔对神战遗迹里的探索，少部分来自狂暴海。

    这两处神秘区域都存在着海量“变化”与“混乱”，只是神战遗迹太过危险，狂暴海暂时还有用，不能作为自己的私人力量随意使用。

    因此，这张“黑皇帝·罗塞尔”更多是用于威慑。

    行走在肉眼不可见灰白色迷雾领域中，亚瑟来到海上的环形露天广场上。

    说是广场，其实是十二条锈蚀铁链纵横交错围起来的简陋设施，没有外侧的围墙，那些仅有成年男性手臂粗细的锈蚀铁链就是道路，就是围墙。

    扎哈尔那间休息室也是用铁索连接起来的普通渔船。

    战神教会的战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与海中的龙鳞巨齿鲨们战斗。

    是的，是龙鳞巨齿鲨们。

    出现在亚瑟视线中的一共有三十九只龙鳞巨齿鲨，其中三十八只都是死灵，没有承载混乱规则的那种特殊，仅保留龙鳞巨齿鲨的体魄力量和部分操控海水的非凡能力，无法反复重生。

    有着明显的人为改造痕迹。

    龙鳞巨齿鲨本身就是比较强大的超凡生物，能力相对全面，数量非常稀少，如果有强大的“收尸人”途径非凡者研究出利用这道混乱法则的方法，从而制作出大量龙鳞巨齿鲨亡灵，理论上可以重现“苍白灾难”的末日景象。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每道混乱法则都是涉及神灵层次的超凡具象化，是自身领域极其陌生的高层次神秘学知识，现阶段的亚瑟还不能靠自己完整解析它们，为了不让它们变成一次性的超凡力量，才会借助赛西制造的神灵化身进行使用。

    “混乱”途径的起始是“记者”。

    见证过，研究过，然后记录的秩序历史才能转化成力量。…这些混乱法则是亚瑟摆脱“混沌之子”影响，真正获得独立时引起现实动荡造成的超凡具象化，这是因为“混乱”途径属于还需要探索的陌生领域，亚瑟晋升“迷雾天使”缺少对应经验，才没能及时控制住混乱秩序的构建。

    这也导致他错过了一次扮演“迷雾天使”的机会。

    之所以不叫它们规则，而是法则，是因为它们无法脱离亚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一旦他陨落，这些混乱法则就会消失。

    除非能在陨落前把这些知识送给本体，让祂维持住这些混乱法则的存在。

    但以“混乱之源”的位格，祂根本不需要这么做，获得这些知识就等于拥有了所有衍生能力，特地去学习“混乱”权柄的细分小技巧，无异于舍弃自家的金山费力去捡路边的铜块。

    在这种情况下，亚瑟非常好奇是谁研究出了这种使用混乱法则的方法。

    要知道，随意研究神秘世界的陌生知识是会死人的。

    尤其是源自神灵的神秘知识。

    走到船舷边睁开“混乱之眼”，立刻从那些龙鳞巨齿鲨亡灵身上看见灰白与猩红交织的迷雾，它们相互关联着在半空形成一尊骑马持剑的亡灵骑士异象，它正生动形象地指挥龙鳞巨齿鲨亡灵战斗。

    可亚瑟找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指向源头的那道变化迷雾。

    似乎操控龙鳞巨齿鲨亡灵的存在并不在这里。

    正当亚瑟的“穿行者礼装”衣摆飞舞，想要收取一尊龙鳞巨齿鲨亡灵的变化迷雾转化成“记者之章”获取情报，一位身材高大健壮，面目严峻威严，身穿战神教会最高规格服制的男性凭空出现，挡住他的探知视线。

    这是一尊地上天使。

    还在训练的所有战士立刻停手，脱离战场返回锈蚀铁索外围的渔船，纷纷右拳敲击左胸向那位陌生男性行礼，并没有多看亚瑟一眼。

    并不是没看见，而是故意不去看。

    那些龙鳞巨齿鲨亡灵们更是瞬间转向，撞向唯一一只活着的龙鳞巨齿鲨，用身躯组成牢笼困住它，让它除了张开嘴发出怒吼外什么都做不了。

    “穿行者礼装”的被动效果能减少自身存在感，周遭环境越是混乱效果就越好，如果身处正在爆发的混乱灾祸中，甚至能达到从现实世界消失的效果。

    眼前虽然没有爆发混乱灾祸，但用来隐藏行踪已经足够。

    这样还能被中低序列非凡者发现，只可能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天使，亚瑟大概猜到了对方是谁，战神教会的现任大牧首，拉里昂。

    然而出现在这里并不止祂一位天使。

    “混乱领域”是全面增幅自身，能完成虚实转换，从而重现混乱灾祸的能力，右前方渔船里那位陌生天使刚出现就被他发现了。

    与拉里昂不同，那位天使安静伫立在船舱中，如同一尊在角斗场等待决斗的传奇角斗士，祂身穿表面斑驳，留下无数“伤痕”与“荣耀”的暗红色全身甲，手中那柄似锤似斧的暗金双手重兵，长着一张獠牙外凸的凶恶嘴巴，正流淌着虚幻的猩红血液，背后两道超过两米的染血镰刃透着森冷寒光。…祂是“勇士决斗场”的“荣耀守护者”阿萨斯。

    这一明一暗两位天使的布置，明显是准备谈不拢就动手了。

    战神教会和风暴教会都是作风霸道的正神教会，无非是谈了再打，打了再谈，再或者边打边谈的区别，早就猜到是这种结果，亚瑟露出个稍显无奈的笑容。

    除了亚瑟自己，迷雾城确实没有能应付这种局势的家伙。

    祖拜尔复活后虽然状态好了很多，但如果长时间离开迷雾城还是会出现问题，洛蒂终究是年轻了些，也规矩了些，面对天使很容易吃亏。

    操控神灵化身就是最好的选择。

    炼金造物的本质瞒不过两位天使，干掉一尊神灵化身并没有意义，只要一开始打不起来，就有了操作空间。

    拉里昂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就有这个原因。

    就像两人并不存在，亚瑟散步般踏水经过拉里昂身边，来到那只活着的龙鳞巨齿鲨身前，自顾自收取混乱法则，在分心研究亡灵骑士混乱异象的时候，他轻笑着说道：

    “还真是隆重啊，你们说，要是我干掉你们，‘战神’会不会神降呢？”

    有人守着混乱法则的承载物并不奇怪。

    包括弗萨克的“三天巨齿鲨”在内，漂流在海上的“不坠之石”，伦堡霍纳奇斯山脉里“食岩山羊”，因蒂斯博诺瓦手中的“超级雨云”，还有费内波特王国被献给皇室的“捡起玩具熊”，所有混乱法则具象化的前期调查都很顺利，可一旦尝试回收就会遇到各种问题。

    迷雾城已经为此损失了百余只白鸽。

    以回收“绿芽”作为事情发展的转折点，其他存在就允许他知道这件东西的情报，却不允许他回收这些东西。

    又或是……需要足够分量的人选来取。

    在迷雾城已经暴露位置的情况下，亚瑟需要合理地做些事情转移诸神视线。

    基于脆弱的合作关系，叶夫卡会暂时帮他遮掩身份，但“堕落母神”和“欲望母树”不一定，祂们会默许自己搅乱局势，加速诸神信仰崩坏的进程，但不会放任他谋划源质。

    一旦他超出掌控，祂们不介意吃点亏，给祂们眼中的低等生物送些好处。

    祂们早就错过了对付亚瑟的最好时机。

    想对付现在的亚瑟，必须借助地球多位神灵的力量。

    这个道理亚瑟很明白，所以他需要地球的局势足够混乱，而现在就有这样的机会，当神战开启，诸神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也很难再联手，争夺神灵权柄的战火一旦燃起就不可能在过程中停止。

    无法联手的情况下，亚瑟并不害怕地球诸神。

    利益牵扯的平衡既是武器也是束缚。

    局势的混乱同样能用来加速自身的计划进程。

    选在这个时候回收混乱法则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因为迷雾城暴露位置假装打明牌，但地球诸神不行，祂们之间已经形成了平衡，先打破平衡的存在需要付出巨大代价，远不如利用平衡之外的力量。…亚瑟是这个外力，图谋晋升“黑皇帝”的乔治三世同样是。

    克莱恩只能算半个，看似有机会成为“审判者”的卡斯蒂亚却不是。

    不是成神仪式难以完成，也不是卡斯蒂亚自身不够格，而是“审判者”唯一性被“失序之国”污染了，之前他通过“迷雾回溯”看见的久远过去里，“审判者”唯一性就已经出现活化迹象，这种情况在第五纪的现在只会更严重。

    用它晋升序列0只有失控这一种结果，连成为源质的傀儡都不可能。

    “诡秘之主”施加在西大陆的封印很强大，以现阶段“失序之国”渗透到外界的力量还做不到这种事。

    最先来找战神教会也是这个原因。

    “战神”巴德海尔肯定知道“审判者”唯一性的问题。

    祂是最不希望乔治三世成为“黑皇帝”的存在，在“风暴之主”被“真实造物主”牵扯精力的时候，这会打破祂和“黑夜女神”之间的战力平衡。

    亚瑟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解决掉乔治三世。

    只要还想得到序列之上的位格，“审判者”唯一性就是最具价值的筹码。

    哪怕它有问题。

    亚瑟的话语如果换成其他存在来说，会让人觉得是在挑衅，但拉里昂和阿萨斯不会这么认为，祂们是战神教会的最高层，知道更多内幕。

    灵界中那场神灵碰撞，祂们同样是观众之一。

    那之后祂们就获得了神谕，告知迷雾城很危险不能进入，“迷雾君王”还没有恢复神灵位格，以及流放扎哈尔，镇守训练营的龙鳞巨齿鲨。

    摆出这个阵势就是要动手扣下迷雾城高层，从而掌握后续沟通的主动权。

    算计别人的时候直接遇到正主，当然不能再那么硬气。

    面对一位神灵的化身，必须保持足够的尊重。

    但也只是尊重。

    示意战士们下去休息后，平稳站立在锈蚀锁链上的拉里昂转过身面向亚瑟，郑重行了个因蒂斯的宫廷礼节才说道：

    “因为‘美人症’诅咒，南大陆因蒂斯和鲁恩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您怎么看待鲁恩得到帕斯河谷的咖啡种植园？”

    没想到拉里昂会无视自己先前的话语，直接试探起自己对后续神战的态度，亚瑟只感觉对方的尊重真是廉价，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属于神灵视线的“变化”，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底气是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试探自身虚实，那就是真的不怕死。

    像是看白痴般瞥了拉里昂一眼，亚瑟把龙鳞巨齿鲨的混乱法则剥离出来暂时封存在“穿行者礼装”中，龙鳞巨齿鲨就飞快失去生机变得粉粹，像是要把过去的所有死亡全部叠加起来，只留下能作为魔药主材料的关键部分漂浮在海面上。

    观察着散发白色微光的半个小巧脑仁，他发现自己居然认不出这是那条途径，哪个序列的魔药材料。…它就像是遭遇了某种严重侵蚀，已经不属于单纯的魔药材料，算是某种副作用严重的危险封印物。

    捞起这半个小巧脑仁捏了捏，通过这样近距离接触其中的“变化”与“混乱”，亚瑟了解到了部分信息，对自己的“迷雾降临”能力有了些全新理解，于是稍微做了点研究。

    但他没有忘记现在是什么情况，晾了会儿拉里昂就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问我怎么看？我选择站着看，坐着看，躺着看……呵，还是直接点吧，你们能拿出什么条件让我不出手。”

    是的，亚瑟说的是不出手。

    出手是另外的价钱。

    有他施加影响，乔治三世很难举行晋升“黑皇帝”的成神仪式，而他不举行成神仪式，亚瑟绝对不会主动跳进陷阱，偏偏这场成神仪式决定着神战的主动权在谁手中。

    到了祂们这个层次，掌握战争局势的走向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到输赢。

    亚瑟没兴趣成为别人的打手。

    一旦看不到晋升希望，乔治三世必然亲自下场，以帮助“黑夜女神”和“风暴之主”获得神战的胜利为条件，从而获得更多支持。

    祂把自己压上赌桌，威廉一世也不会继续旁观。

    “黑皇帝”途径和“审判者”途径的两位序列1天使，能在战争中能给其他几国造成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

    “战神”的赢面非常小。

    更别说在这场神战里，还有以“真实造物主”为中心的五位神灵。

    要让乔治三世心甘心愿做诱饵，亚瑟就必须放手。

    出手和不出手，能让他交换到两份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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