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纯粹的学者

    罗斯德群岛首府，被称为慷慨之城的拜亚姆。

    靠近码头区的居民区，一栋毫无装饰的灰绿色房屋中，两个时而激烈争吵时而平静讨论的男声，正在热烈的你来我往，到这会儿，交流刚好结束个较长时间的高潮，进入平缓期。

    这里是夏尔夫的家。

    差不多4个月前，从某个带着鸽子的家伙偷偷摸摸闯进他家开始，这种「交流」就没有停止过，最开始还能偶尔听到动手的动静，没几天就变成单方面说教，直到差不多一个月前，交流才逐渐变得有来有往。

    直到今天，习惯性摸鱼的西索恩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

    但又没完全想起。

    随着飞快在纸张上滑动的笔尖迎来停顿，房间里再次传出话语声。

    「小夏尔，你一个「工匠」怎么会想到要研究摧毁神奇物品的机关呢，想坑人的话，也太容易被发现了吧，难不成是跟蒸汽教会有仇，这可真是有想法？」

    用黄铜门进行封印的锻造工坊里，霸占着工作台的西索恩，转过头对着黑暗角落这样问道。

    在他看向的地方，挂着厚重黑眼圈的夏尔夫，正缩在沙发里用冰块敷脸。

    对于西索恩的问题，他根本不想回答。

    很多人都知道，出身自知识教会的「阅读者」途径非凡者，大多数都有着好为人师的习惯，可这些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对蠢货的定义早就跌破了普遍认知。

    除开学习成绩差的，没有突出成就，还喜欢和「老师」顶嘴的刺头，同样是「蠢货」。

    夏尔夫就是这种。

    西索恩遵从知识教会的教条，从不会体罚缺少智慧的孩子。

    但夏尔夫不是孩子。

    所以啊，他成功体会到了暴力教学的完整套餐。

    回答会开启教学连锁，沉默会开启名为「作业」的无限地狱，顶嘴会享受到物理说服，唯一正确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还不能用反驳的口吻。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我的年纪都能做你父亲了，而且，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月，你不是要带我去见「神秘女王」吗？」

    西索恩自动忽略了这段话的后半句，拿起一摞论文，接着前半句说道：

    「呀，想学习保持青春的知识啊，那可不行，我现在的模样是因为一场实验意外，实际年龄早就接近了70岁，要是再完不成晋升半神的仪式，状态就该下滑了。倒是你，如果再不努力，晋升序列5都困难，神奇物品自毁装置的想法很有趣，可以进行深入开发……」

    听着源源不断的研究思路讲述，夏尔夫感觉自己冰敷的地方更疼了。

    忍着挨揍的风险，他轻声说道：

    「我快没钱了……」

    这句话非常有效，西索恩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色方框眼镜，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来自嘴上的方向转变比动作更快，说道：

    「嗯，确实耽误太久了，我们今天就出发。」

    没钱，这是多么现实的理由。

    但恰好击中西索恩的软肋。

    他留在夏尔夫家，就是为了「工匠」的锻造工坊与「投资」。

    当然，后者才是关键，帮对方完善「神奇物品自毁装置」的想法，就是在回报投资人的付出。

    至于在自己的研究成果上署名什么的。

    不可能，不存在，想得美。

    就在他们分别收拾东西，夏尔夫终于能脱离「地狱」，正准备去喝杯酒放松放松的时候，打开黄铜门的他，却消失在了自己家里。

    西索恩还什么都没发现。

    但站在书柜上那本《罗塞尔传奇》旁闭眼休息的白鸽，侧过头睁开了猩红眼瞳，看着夏尔夫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它才出声提醒道：

    「或许你得多等会儿，夏尔夫应该去了我主的神国。」cascoo

    听到这个消息，西索恩拿起参考书籍的手掌顿在半空，没有转过头去确认状况，他脸上的悠闲神情短暂变得落寞，虽然立刻恢复到平常的样子继续收拾行李，但白鸽还是捕捉到了这个细微变化，补充说道：

    「你好像很想进入迷雾城？」

    这次收拾物品的西索恩直接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用手指慢慢扒下眼镜，无比疑惑地盯着白鸽。

    从这只白鸽跟在他身边开始，就没有主动开启过任何话题。

    不问不答，不言不应，就是对白鸽最完美的描写。

    现在这句话语非常不正常。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生灵，而不是一件炼金傀儡。

    意识到某种可能性，西索恩不自觉将手中书籍的硬壳封面捏出个凹痕，隐秘施展出精神秘术保持冷静，把眼镜推回原位，强行维持着平淡语调，说道：

    「还好，用于研究的资金，展开实验的场地，实践成果的舞台，都是我需要的东西，你身上残留着很多实验性痕迹，疯狂的同时极具开拓精神，关键的是，迷雾城正在尝试隐蔽地改变世界，我……很适合你们。」

    刚开始的言语还算克制，但说到后面，西索恩的情绪就有些压抑不住了。

    双眼出现重瞳的白鸽没有打断这段自述。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禁忌都是不被允许的，「知识」不可以主动靠近，「智慧」不可以进行共享，「边界」总是拦截在真理面前，「成就」只会拖慢我们前进的脚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永远都在评估，评估什么？在评估我是不是被邪神污染了，这样很不好。」

    「让寿命成为追寻真理的终点不可以吗？

    只是想往前走不可以吗？

    纯粹作为学者，难道就不可以吗？」

    看着西索恩情逐渐浮现红潮的脸庞，听着绪越发激动地呐喊，白鸽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整个锻造工坊变得绝对死寂，它说：

    「这就是你逃避的理由？」

    「……」

    像是被扼住了脖颈，西索恩的所有话语都被封印在胸腹，连嘴边都无法到达。

    是的，他就是在逃避。

    知识教会是信仰传播范围最小的正神教会，全部加起来也不到其他正神教会的一半，可神灵是需要信仰的，教会是需要资源的，国家更是需要利益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知识教会出现了很多种打破宁静的细分派别。

    研究自然与生命的「进化探秘会」；

    研究灵界与星界的「世界行者」；

    研究国家军事与政治的「翻转十字」；

    研究机械学与建筑学的「科学家论坛」；

    研究古代历史与失落文明的「全知读书会」……

    在他越发受不了喧闹环境，申请外出游学离开教会时，这些派别已经超过了20个。

    是的，西索恩从没有叛逃知识教会。

    他只是多次无视教会的征召，外出游学的时间比较长。

    只是从自己无法解决的困境中逃走了。

    没有继续对西索恩进行心灵拷问，白鸽扑扇着翅膀落到他肩上，抬起一只翅膀指向那本「罗塞尔传奇」，说道：

    「能帮助你的终究只有你自己，如果感觉迷茫，可以试着读一读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