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用杂七杂八的话题拖延时间的策略也不过是一时之计。
因此,当羂索不再和她维持表面和平的时候,神子户反倒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握紧【狱门疆】,微笑着道:“不错,你手上拿的正是被伪装成【狱门疆】的【狱门疆·里】。”
“我小时候仗着五条家也没人在乎我在哪里,所以经常泡在藏书阁里。认出【狱门疆】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它的使用方法也很好记。”
神子户拿出名为【狱门疆】的六面体,举在半空中。
“所以……我确实随时都可以解开【狱门疆】。”
眼看着羂索稍显露出不虞之色,神子户耳边捕捉到一种接近心跳的节奏。
那也许是身体中血液奔涌的声音。
心脏泵出的血流让她的指尖都微微发热。
“但是。”
“我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把五条悟放出来。”
那样岂不是白白浪费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杀了我夺走【狱门疆】,这对你来说应当很容易。但你并没有动手,难不成真的相信我一定对五条悟深恶痛绝?”
这也许是神子户第一次暴露出好奇心。
她转动着手中的六面体,“你折腾这么一大圈,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确定神子户的确不会立即打开【狱门疆】后,羂索显然放松许多。
他揣着手,眯起眼睛答道:“我?”
瞥见角落里突兀的一撮白色短发,羂索也并不在意这里还有更多的观众。
“想来你可能比九十九更能理解我的想法。”轻笑一声,他这样说道,“为了人类的未来,我要让人类在咒术上得到【最优化】。”
也就是说……让所有人都成为咒术师?
这算哪门子的“最优解”?漏洞也太多了!
神子户还没说出自己的理解,就听羂索继续笑着解释起来。
“可惜啊,真人还不在这里,但虎杖悠仁现在应当和他相遇了吧?”
“再等一会,才是我最佳的出现时机。而在这之前,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你聊聊。”
神子户无意识地捏紧【狱门疆】,心头一紧。
“人类具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以人类作为载体的【咒力】自然也具有同等的可能性。”
“原本我想在收复真人之后,再对你使用无为转变的。”
“但显然,现在这样也算不错。”
羂索抚了下额头,饶有趣味地看向神子户:“不知道以你的能力,现在对你自己的【咒力】了解又有多深呢?”
是否能有足够的创造力?
又是否足以同他即将带回来的平安盛世相符合?
神子户收敛了笑意,目光沉静地同羂索对视着。
纵使在这片土地上,她有六分的把握能够成功施展术式,也不能放松哪怕一丝警惕。
更何况,这种问题的棘手程度,几乎不言而喻。
她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拉近了和羂索之间的距离。
既然他想见识一下……
既然冲突再不可避……
那便别无他法——“我的术式名为【绝对等价交易】。”
“在某一个公平的客观见证者的主持下,只要满足条件的交易一律可以强制执行。”
神子户眨眨眼,忽然松开了紧紧握住【狱门疆】的手。
“基础条件一:被交易的物品必须为见证者观念中的等价。”
她张开手掌,托起【狱门疆】。
“基础条件二:被交易的物品均必须存在于主持交易者的操控范围内。”
呆在港口黑手党的这十年,可不是白白浪费的。
这里的每栋建筑的每一笔修复款项,甚至多半的地皮上都签着她或者港口黑手党的名字。
说脚下是她建立的城市,又有何不可?
再者说了,算上还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前的日子,绝对比十年还要多。
如果说承载着记忆的地方更容易聚集诅咒……
于她而言,五条家恐怕都比不上横滨来得沉重。
那么它能否具有足够的资格?
它如果还称不上足够客观而公正的见证者,那么还有谁能承担这个身份?
神子户轻呼出一口气,仰起头,看向星光晦暗的夜空。
这片星空下,是旁观她所有韬光养晦的土地,是背负她曾有过的梦想的土地,是承载她支离破碎的初情感土地……
它见证了她身为“神子户命”的一切痛苦。
也馈赠了她足以安身立命的庇护和维系存在的情感。
“横滨——”神子户大声呼唤着。
先于【狱门疆】亮起的,是她脚下忽然显示的咒纹。
“我邀请你见证本次交易!”
“等价置换【人类五条悟】与【人类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物理状态!”
在这短短时间内,费奥多尔·d绝对没有走远,甚至他留下那个问题之后,说不定还会观察他们之间的交锋。
所以他必然还留在横滨的某一处。
老鼠虽然逃不远,但也只会躲在他的安全屋里。
找起来可不是件容易事,不如让这座城市直接抓住它。
在城市眼中,任何人都能获得绝对的【平等】。
因为他们都只是存在于自己身上的人类,不分高低贵贱,都是完全【等价】的生命。
神子户手中的【狱门疆】应声亮起。
在这阵光芒中,五条悟的虚影一闪而过,被费奥多尔的虚影取而代之。
在神子户进行术式公开时,羂索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是他没有料到“城市”本身也可以作为见证者。
更不用说,他也被这个新型术式的自我保护机制晃了一下,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机。
羂索只好以丰富的对敌经验判断,先放出了数个咒灵,向神子户可能的逃跑方向追去。
随后待被强光照耀过的双眼恢复正常后,他便以最快速度找到了神子户的位置。
而神子户也像是感知到他的目光,再一次开口道:“交换【狱门疆】与【书】的物理状态。”
她的身影再一次淹没在光芒中。
然而这次,羂索自然早有准备。
他并不清楚什么是【书】,可神子户想要藏起来【狱门疆】这件事他还是猜得到的。
能借由【狱门疆·里】解开【狱门疆】的物品早已经被五条悟毁的一干二净。
这是羂索暗地中的谋划结果。
而经过调查,神子户对此自然心知肚明,不然也不至于借用【狱门疆·里】玩桃代李僵的把戏。
现在她顺利通过交易藏起了【狱门疆】,又获得了五条悟这个战力和握在手上的【书】。
至少拖延到中也出现或者五条悟赶来应该没有问题吧?
神子户一边躲避着羂索放出来的咒灵的攻击,一边摸出笔,在随手翻开的书页上飞快地写着逻辑链。
或者称其为故事大纲会更合适。
人名全部使用代称。
行动可以用火柴人和箭头表示。
所有能被利用的棋子都站在了这片舞台上。
只需要最后一个句点。
神子户笔尖一滑,险些写错假名。
她错身闪过那个咒灵的攻击,却在其他咒灵的围攻下,不得不向着骸砦的更高层跑去。
咒灵追来的速度比她以为的要慢上一些。
每次出现的咒灵似乎也不是同一批。
羂索手中掌握的那些咒灵,就连她也不能确定种类和个数,所以暂时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能够得到这片刻喘息。
只不过正是这一点点时间,她终于给笔下的大纲画上了句号。
接下来无论羂索做什么,只要能再拖住他几秒钟,等中也和五条悟出现就可以解决了。
神子户合上书,将其藏在身上。
她转过身,面对被众多咒灵包围着的羂索。
“夏油先生。”神子户微笑着道,“哦,不对,是羂索先生。”
她毫不顾忌地彰显著自己对羂索计划的了解程度。
“我想,米哈伊老师在赞同你选择横滨和涉谷作为起点时,应当没有和你提过哪怕一丁点这里的特殊性。”
“而且他比费奥多尔,更不符合观众身份。”
虽说他也更喜欢搞事一点,但至少他还是她的老师。
“所以你对于两面宿傩做的计划,或许并不能如期实现。漏瑚带着的那些手指,现在在哪里我也不好说,反正近期不会到两面宿傩手里。”
“除此之外,隐神事务所负责涉谷地区,用幻境一视同仁地困住了所有诅咒师和咒术师。”
“故事即将走到结尾。”
神子户后退一步,准备从骸砦上跃下。
反正下面会有中原中也接应,她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我谨代表横滨,不欢迎你们这种破坏城市稳定的人。”
【“都滚开!”】在一拥而上的咒灵身后传来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神子户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她看着奔来的少年,心头剧震。
但后退的脚步却没办法说停就停下。
那个少年再次开口:【“不要跳!”】
在这一声令下,神子户的身体硬生生顿在骸砦破碎的地板边缘。
与此同时,某咒灵的攻击却先于少年一步冲向她。
其实不是躲不开,只是身体和头脑都没能从见到那个人的震骇中回过神来。
攻击穿透了她的右腹,也借由冲击将她推下骸砦。
下一秒,神子户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便被赶到的少年抱了个满怀。
她不断地眨动着双眼,反复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他不该在这里的。
那才是符合计划的最优解。
对谁都好的最优解。
可是……
那张沾了灰尘与鲜血的脸上,露出了混杂着懊恼与惊恐的神色。
就连他扑上来,环抱住的双臂都带着些微的颤抖。
但他义无反顾地,一同和自己从骸砦的塔尖上坠落。
“……你疯了吗?!”
后知后觉的痛觉让神子户的声音细若游丝。
她忽觉眼眶有些温热。
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
哪怕无数次地点开过电话框,她也按计划没有再联系过他一次。
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
哪怕他现在会痛、会恨、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释然又淡忘,也不会再遇上像这样难以应对的困难。
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
哪怕她跳下骸砦,也能按她在【书】里描述的那样,被中也接住。
可是他出现在这里。
便打破了她所有堪称“完美”的计划。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现?
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凭什么一定要在她灰头土脸、身负重伤的时候呢?
她已经在他面前丢过那么些脸了,连最后一点高傲都没办法留下吗?
多少个打下又删掉的文字,多少个最终也没有播出的电话多少个借着烟草才熬过的夜晚……
不是都没有意义了吗?
可又张不开嘴去责怪他。
这段时间想要说,却没能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此时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叫她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茫茫然中,神子户好像瞥见了五条悟飞进了骸砦,又好像听到了中原中也的声音。
羂索会被解决,而与谢野晶子也有人去寻找。
还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哦,是了。
还有身边这个落泪的小孩。
“哭什么?”
此刻的神子户异常的冷静。
她艰难地摆了摆手指,示意自己对眼泪的厌烦。
“还剩不到一分钟,有些事要嘱咐你。”
以她对这种程度的失血速度的了解,必然是腹主动脉。
即使狗卷棘再怎么尝试给她止血,也最多撑一分钟。
她终究是个普通人,这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就这样离开,岂不是要多亏欠他一份愧疚感?
他或许会觉得是他导致的这份伤势吧。
但终究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全面嘛。
怎么能怪他呢……
“最后一个交易。”
“用我的术式,交换狗卷棘对横滨富裕咒力的使用权。”
神子户疲惫地闭上眼,以躲避他嘴边咒纹发出的光芒。
她双唇翕动,轻而快地解释道:“横滨有近四百万的人口,这份咒力应当足够你面对任何人而不落下风。”
失血过多带来的失温太过明显。
对比得落在她脸上的泪水都是烫的。
是要穿进心里的那种滚烫。
【“别闭上眼……”】少年艰涩地恳求着,【“别走……”】
【“……我不允许你就这样死了。”】
那这能是他不允许就不降临的事嘛?
她可从没听说过【咒言】还能当【反转术式】用。
被【咒言】驱使着看向他,神子户甚至有点想笑。
她也的确稍稍弯起了唇角。
“……有点冷。”
于是被抱得更紧。
仿佛握住流沙那般用力。
神子户也顺势依着他的肩头,贴在他耳边,用最后的力气挤出几个字。
“记住。我没留给你任何东西。”
哪怕她没有交易到让他借用这座城市的咒力的可能,也要当做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要暴露,更不要……”
更不要听信森先生的鬼话,否则可就离不开港口黑手党了。
只是最后这一句,终究没能传进该听的那个人的耳朵。
作者有话说:
怎么说呢,这个场景我脑了很久了。
一举多得的完美计划,除了有受伤的风险外,收益可以说是一劳永逸那么多。
唉,就是怪能委屈人的。
很快卷就会意识到,神子户说的的确都是对的。
尤其不能信森先生的鬼话。
下次见!虽然我也不能确定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但会尽快搞定的!省的也不多了!我还想写神子户接任首领之后的甜甜蜜蜜呢(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