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破城
天降大雨，云层厚重压抑的悬挂于穹顶上，雷鸣与闪电如同谁人的怒气，欲将这片昏暗撕碎。
年轻将领面容隐藏在银盔之下，周身的银甲在雨中闪耀着寒光。他手握一把红枪，虽不趁手却足够他搅弄今日的风暴。
乾州城上燃起火把，数百名弓箭手已然就位，上箭、拉弓、瞄准一气呵成，就等着猎物靠近将其一击毙命。
紧张与激动的气氛弥漫在雨水中，泥泞与湿漉包裹着那群才训练出来的铁骑营新兵，亦或者叫做“裴疑的兵”。
他们像第一次外出打猎的狼犬，眼里闪耀着跃跃欲试的凶光，压抑了许久的野性在将领的指示下尽数冲破牢笼，化作一声声嘶吼，以利刃为牙欲求咬碎敌人的颈脖。
“攻城——”
令下，三千名士兵犹如残暴的猛兽，不知危险地冲向坚固的城邦。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后面便紧接着替代，直至抵达城门下。
巨木撞击城门的轰隆声伴随着惊雷，闪电照应着由上而下的热油与火光，时间一点点流逝，这座城依旧完好无损……
“参领！”老莫不忍士兵在这么损失下去，他想投石攻城。
“再等等。”裴疑凝视前方战况，他也知道投石最为简单，可相应的乾州城的城防便会降低，巨石落下还有可能造成平民的伤亡……
老莫不敢违逆，紧锁眉头、稍稍握紧了刀柄。
可就这么一晃眼的瞬间，双方气势忽然发生逆转。城楼上的士兵见他们这么久还没攻破大门，气势一下猛涨；而攻城的铁骑士兵开始疲倦起来……
忽然，裴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举起红枪对身后剩余的五千名士兵命令道：“跟我冲！”
他驾马带头往前冲，刚才还低落的士兵，被他激励又振作了起来，怒吼着跟随其后。
城楼上的弓箭手再次做好准备瞄准，却在下一秒愣住，发现他们并未行至当前城门下，而是绕过这里往侧面的城门去。
乾州城上的守备军将领立刻慌了神，下令让城中其余士兵赶紧去守侧面的城门，然已晚矣。
早在开战的那一刻，裴疑的一小部分士兵就在韩宜的接应下从侧门进去了。
泰和一年八月末，襄王起义军成功拿下乾州城，俘获乾州知府、同知、魏都监军内官共计七十二人。
战后雨开始停了下来，可云层依旧厚厚的笼罩在上方。铁骑营入了城，可城中不见百姓人影，家家户户均闭门不出，生怕遭遇叛军迁怒，唯一的动静也只有铁骑士兵在清扫着刚才还激烈非凡的战场。
裴疑立于乾州知府府邸的大厅中，身后是被押跪着的守备军将领和监禁内官。
“知府大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私通叛军？！若陛下知道了必定诛你九族！”内官青筋暴起对着乾州知府就是破口大骂。
与之相反的守备军则安静不语，他知道落入敌手那样激怒他们，只会得死。
乾州知府满脸是汗，一个劲儿地擦着汗。他叛变都是被韩宜游说的，虽然和宋与时是好友，但还是很害怕起义军失势，到时候自己连个好也落不了。
略过胆战心惊的乾州知府，裴疑看向韩宜，命令道：“乾州粮仓如今还剩多少粮食？”
“回裴大人，如今所剩不多。一月前监军大人奉陛下的命令已经将仓库里的粮食运走了八成，加上这半个月的战事，怕是只有七八百石了……”韩宜越说心越凉。
裴疑捏住腰间的香囊，蹙眉道：“这马上就到秋季了，新粮产出后在城里留一半，剩一半送往青州。另外，从即刻起，你立即带人在整个乾州城内征粮，五万六千石。有没有问题？”
韩宜双眼瞪得老大，不自主地咽下口水，内心挣扎一番后回答，“没有问题。”
“我也觉得没有问题，特别是铜台柳氏，他那里有多少拿多少，就说是我的命令。若是不遵，你直接带人掀翻他的府邸。”
安排完，裴疑便将剩下的事交给老莫，自己走向马厩准备南下魏都寻人。
知道拦不住，老莫嘱咐他小心以后，拉着乾州知府去说事了。
不过，当裴疑骑着马刚走出城门，不远处驶来一辆熟悉的马车，来者正是沈槐序。
双方靠近，待马车停下，芝兰玉树的公子从中走出。他犹如置身于尘世外的仙君，在遍地的战火纷飞浓烟下，显得更加遗世独立。
“不可去。”他说。
“你找不到的话，我必去。”裴疑凌厉地盯着他，眼罩上残留的血迹凶狠了他的面容。
嗜血猛兽也不过如此。
“潋潋不在魏都。”
“你找到了？！”
沈槐序摇头，“白氏暗探传来消息说，她曾留信联系过，只说会到乾州，让他们沿途接应——”
“那刚好，我去接她！”裴疑脸上露出一丝欣喜，拉缰准备掉头。
“裴疑，你去不了。”沈槐序再次拦住他，眼神里是悲哀与无奈。
“你拦得住我？”男子挑眉反问，他已攻下乾州，现在就没有比找到宋泠乐更重要的事。
“我拦不住，但青州局势可以。”沈槐序说，“四日前，青州有人反抗起义军，到处游说百姓宣称襄王与你都是谋逆罪臣。虽然已经抓住了带头之人，但周围的村县似乎反对的更盛。起义军如今气数将尽，不是你留恋儿女情长的时候。”
裴疑听后冷笑道：“儿女情长？沈公子，我没有你这般绝情。要是没有潋潋，我这战功赢来又如何？”
是啊，早在裴鸿山死讯传来的那一刻，他的努力就只是为了她一人。
沈槐序面色变得不愉，不想与他争论，只道：“就算你找到潋潋，矢了当前形势，你与她也只能亡命天涯，她希望这样吗，活在不能报仇的追杀中？”
裴疑不语，之后的事他没有想过。
“裴疑，你以为我不担心源然吗？你以为我不想现在立马到魏都去救他吗？”沈槐序此刻情绪有些激动，他凝视着年轻人抓住自己的衣领继续道，“我就算再想也要以大局为重！入皇宫被囚是他用来保全宋家的绝路，为救出他营造好最佳的局势是我的任务，你呢？你是忘了宋家如今身陷囹圄是因为什么？裴疑你该做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