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流光
“你干嘛！”少女质问着，一手揪着裴疑的肩头衣料，一手紧握筷子捶打他的胸口。
少年低头瞧了眼两根突兀的筷子，疑惑道：“你拿双筷子做甚？”
“做甚？！”少女气的快要吐出血来，“姑娘我饿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可以吃东西了，结果你个傻瓜把我带了出来！”
“噗。”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裴疑忍不住笑了出来，“别急，待会儿岱渊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去哪儿？”宋泠乐停止挣扎，话音刚落就被裴疑抱坐上马。
他接过阿莫递来的带帽披风，严严实实地给宋泠乐戴好后，露出一抹邪笑说——
“去看‘惊喜’。”
言毕，他撩袍翻身上马，将少女锢于臂间，双腿一夹御马前行。
今日还是有些冷的，可凛冽寒风中宋泠乐不觉得有丝毫刺骨，她的周身都被少年包裹，甚至还觉得有些燥热。
出城后，马儿颠簸的更加厉害，她不禁紧靠裴疑的胸膛，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有些害怕。
“潋潋，害怕的话就环住我的腰。”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隔着风声显得格外朦胧。
宋泠乐抿着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照做，因为四周快速后退的景象实在太可怕了！
感受到腰间的束紧，少年露出得意表情。很是享受地将好几日没刮胡子的下巴，置于怀中少女的头顶上。
“对不起，这么多天没来见你……”
“你说什么？”宋泠乐感受到头上传来声音，但又听不真切。
“没什么。潋潋抱好，我要加速了！”裴疑大喝一声，抬鞭挥下。
顿时，宋泠乐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将她用力地压在裴疑身前，耳边风声呼啸更加剧烈。想要尖叫的欲望转换成手指间的力度，死死的环住他一点也不松开。
这一刻天地之间唯有他们二人与一马。
目光如炬的少年眉间凝聚着愁意，只期望所有的不如意在此刻全部甩在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宋泠乐虚着眼睛看着周围有些熟悉。
“到了？”她问。
“还不算，上了山才是‘到了’。”裴疑将马勒停，从后埋头往少女脖颈间蹭了蹭。
“又干嘛呢？”宋泠乐不敢动弹，看他疲惫的样子又不忍心推开。
“脸吹的好冷……”少年闷闷地说着。
“冷还骑那么快？傻不傻。”宋泠乐好笑地拍拍他，环视周围问，“这里难道是华尧寺的山脚下？”
裴疑没说话，而是点头代替。他猛然从宋泠乐的脖颈间抬起头，闭着眼把她往外推了推，看起来很艰难的样子。
宋泠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等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好险——”裴疑拍拍胸口舒了口气，“差点就睡着了。”
“……”少女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转入主题问道，“什么惊喜要到这里来？”
裴疑下马，牵着缰绳冲她神秘一笑，“去就知道了。”
就这样，少年牵着马带着少女一步一步登上华尧寺，朝看过星空的凉亭走去。
林间已无风雪，独留银白覆盖草木。偶尔响起树枝的断裂声，随即便是冰雪的坠落与地面融为一体。
这个季节能听见的鸟叫所剩无几，一切仿佛陷入雪白的沉静中。就连突兀于此间的二人，也不约而同地沉默不作声。
直到宋泠乐发现他穿的太过单薄，才让世界开始出现宁静以外的声响。
“我不是给你定了几件冬衣吗，为什么不穿？”
背对她的少年微抖了一下，犹豫着回答：“……舍不得穿。”
宋泠乐气地蹬了他后肩一脚，“买来就是给你穿的，舍不得什么啊！”
裴疑回头灿烂一笑，“我这不是开玩笑嘛……太忙还没来得及试，今儿回去就穿。”
“裴岱渊你什么时候这般矫情啊！”宋泠乐忍不住调侃，又看不惯他通红的耳垂。
“过来。”她说，接着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脖。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听话地靠近，等她弯腰探身为自己戴上。
“大家都忙着，要是得了风寒谁管你？”宋泠乐面无表情地说。
裴疑一听便知道是那天自己说过的话，被她还了回来。
“潋潋真是抓着机会就不放过呢。”他摸了摸脖颈间的物什，带着些宋泠乐的味道，真的很暖和。
“那可不，宋二小姐我可是睚眦必报的恶人，你以后若是敢辜负我，就等着我把你大卸八块吧！”少女坐在马背上，仰着头傲娇地说。
“哈哈，要是我辜负了你，一个裴岱渊可能不够，你阿兄也要把我卸成八块呢！”
调笑着，两人终于达到目的地，此刻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青州城灯火通明，与天空黑沉沉形成对比，仿佛是星辰落到了凡间。
宋泠乐下了马，三两步走到凉亭中眺望。
“这不是没有星星吗？”那来这里做什么？她很好奇。
“是吗？”裴疑拴好缰绳，缓缓走进，“等等看吧，我听说今日的星星会特别好看。”
宋泠乐闻言抬头一望，天空除了漆黑一团再无其他。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呢？”
“那儿不是有一个吗——”
跟随裴疑的手指看过去，宋泠乐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星星”原来是青州城中升起的一盏孔明灯。
抱怨的话就在嘴边，还没等说出口，紧接着一盏、两盏、三盏……无数盏孔明灯从青州城中升起。
片刻后，视野之中数千盏明灯犹如散落在尘世间的繁星，缓慢地由下往上飘荡，返回它们本该存在的地方。
“裴岱渊，这……”当宋泠乐震惊地指着远处想说什么的时候，余光被一道刺眼的亮吸引。
回望过去，原来“星河”不止坠落在青州城，就连华尧寺也被“星光”所包围。那一盏盏孔明灯，接连不断地从四周升起，照亮了本该漆黑昏暗的一切。
“潋潋。”裴疑拉起她的手，在层层光亮照耀下，直视她的双眼，深情地说，“浅予深深，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你可知在你还未出生，沉睡于你母亲身体中，我就决定将你看作此生至宝，呵护至死。
然，在一起长大日日相处后，我发现仅仅是保护你，我已经不能满足。
想要得到你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我经常会想，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周围溢满的爱也能分我些许？
分开有了隔阂的六年中，我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欲望，控制着自己不要主动联系你。直至你遇险的那刻，它们撞破了牢笼，吞没我的理智，我才发现，爱上你这件事可能再也抑制不了了……
潋潋，我若用尽自己微不足道的爱意来换你，你会嫌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