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如初
惊讶于裴疑的固执与别扭,宋与时不得不真正把话摊开,“岱渊,聪明莫被聪明误。你觉得我父母当年是不知道你母亲的身份而去相助的吗?”
“正因为是‘当年’,所以他们才会去相助。源然兄长觉得若是现在宋家的权势,他们还会像当年那般去相助吗?”裴疑十分清醒,他说的情况自己是考虑过的。
少年说得不错,以宋家现在的权势若去帮助蓝氏独女一家必定被人构陷谋反,能够义无反顾地去帮忙还真得只有“当年”,只不过
“宋家与裴家的关系早就在魏都人尽皆知,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语早就出事了。”宋与时说。
“就因为裴宋两家关系密切,所以裴鸿山被调去了西北边关,没有陛下宣召不得踏出半步;所以我与阿娘被留在魏都作为人质,作为拴住裴宋两家的绳索。”他说得平静,宛如与他无关。
这是宋与时没想到的,他居然连这些都知道了。
“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恨得不是宋家,而是你父亲。”宋与时一直对这件事不解。
记忆里少年幼时对自己的父亲很是崇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厌恶与憎恨。原以为他是记恨父亲长时间对自己不管不顾,现在看来还有其他的原因。
“宋家无错,只是单纯的想帮那个一心为名誉的混蛋罢了。没有他开口,宋家也不会有这个想法,对吧?”少年苦笑着反问,倒是把宋与时弄得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所以你在魏都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要做的事,都是为了破坏掉你父亲多年积累的名誉与战功?”将他的话加以联系,宋与时得到了这个结论。
“是,也不全是。起初我是这个想法,到后来我发现我或许真的是那混蛋的儿子,因为让我平淡地度过这一生似乎内心不甘愿。”少年笑得勉强,第一次露出最不像笑的笑容,“他都能成为魏国第一大将军,我会比他差吗?这个想法挥之不去呢,是不是很可笑?”
宋与时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小时候惹裴夫人生气的小裴疑,胆怯又无助。他还未来得及安慰,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又有些怨怼的话语。
“儿子想超过父亲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笑?!”随着话语,精美的山水刺绣屏风后走出一道气质出众的身影,她就像拨开乌云显现的白日,周身闪耀着莫名的光芒。
“裴疑你真的太别扭了,坦率一些不好吗?!”她的话语拉回发愣的两人,越过兄长,气嘟嘟地坐在少年身边望向他。
明明就被她猜到了……这个口是心非的混蛋!
“潋潋,你怎么在这儿?”宋与时表现得很惊讶,虽然是自己安排的,但怕被裴疑记恨便打算装模作样地撇开关系。
宋泠乐翻了一个白眼给兄长,接着转目看向少年,用手指戳了戳他,语调稍微轻柔了一些说:“你若不是裴岱渊,像这样的情况我一定不会管的。管我何事?不试图接近宋府最好。”
“可你若是为了不连累宋府——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裴夫人是蓝氏会影响宋家,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陛下并未抓着不放,我觉得大可不必。就像阿兄说的一样,我家要是真的在意这些个事儿,阿娘怎会一如既往地想对你好,阿父也不会答应你来找阿兄,还让你来护送我。”
“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岱渊哥哥?”她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娓娓道来的语句并不是多么动听,却听得人心中泛起暖意。
宋与时赞同地点点头,为妹妹掺好茶放于面前。
“你”少年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道,“你好生奇怪,明明知道和我有联系就有可能会拖累宋家。即不愿意自家遇难,又要接近我,是为何?”
“裴岱渊,你才是奇怪,明明大家都是在为你好,为什么非要把人往外推?你是在玩儿欲擒故纵吗?”宋泠乐拉衣袖的力道加大了些。
“老实说,我与五皇子的关系已经不能轻易割舍。我不仅是蓝氏后人之子,还与储君以外的皇子有联系,你们觉得陛下对我没有戒备吗?若被人发现宋家与我们联系紧密,就不会被针对吗?”裴疑分辩道,试图扯走自己的袖子没能成功。
“你矛盾了。”宋与时插话,“你原本是打算要借助宋家的权势辅佐五皇子,现在也在青州帮我做了事,在陛下和别人眼里已经属于和我们合作的表现。”
“这不用担心,只要不牵扯政务,没有把柄,出了事我都有办法和你们撇清。”裴疑伸出左手端茶饮下。
“啧!”宋泠乐烦闷地咂舌,小声道,“若是我们自己做皇帝,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百般思虑了”
裴疑迅速用空着的右手,反手捂住她的嘴,看了眼宋与时发现他没听见后才放下心,恨了她一眼责怪道:“什么话都敢说,东鹤君到底教了你什么?”
宋泠乐面颊鼓气,用手指擦了擦沾了些自己口水的嘴角,转头看向一旁,心里也清楚说得莽撞了。
宋与时没听见她说的话,有些迷茫两人在做什么。
裴疑摆手轻叹道:“这事无解,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与你们保持距离,这样对宋家也好,对我自己也好。”
“其实,”他顿了顿说,“能出魏都我其实有些不敢置信。听母亲在世曾言,我与她是一生不得离开魏都的。这一次好像是宋首辅说了什么,陛下才同意我护送她来青州的,这么顺利总让我觉得有什么猫腻。”
宋与时与宋泠乐相互对视一眼,这件事他们倒是没听家人说过。
“以陛下的心思,他多半又有什么计划在你身上。”宋与时猜测道。
“因此这也是我打算不与宋家交往密切的原因。”他控制住险些看向宋泠乐的目光,紧紧地粘在面前的茶杯上。
“我倒是觉得陛下是在考验你,若你能问心无愧的在外做事、历练便不会对有什么发生;然,你一旦做出什么不妥之事,他便能确定你有异心。”宋泠乐食指点着下巴思索道。
似被点醒一般,两位男子醍醐灌顶,自己的想法太多被束缚,反而是她受影响较少,所以能最纯粹的找到思虑的核心。
交谈中,裴疑清楚了宋家和她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只要不参与夺储老实本分,那与宋家的关系便可以恢复从前
当然换个意思理解——只要自己与五皇子做的事不被人发现,借宋家这棵大树乘阴不是问题。
既然如此的话,鱼与熊掌他皆欲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