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家庭煮夫
“发什么呆，吃饭。”
一筷子菜，伴随着磁性柔和的嗓音，落在乔真的碗里。
乔真如临大敌，肩背都僵直了。
陆铮又很自然地给乔母夹菜，“我特意叮嘱老板少盐少油，这道鲜笋炖豆腐原本的味道就很鲜美，阿姨您试试。”
他把筷子放在正中的莼菜鲈鱼羹上，拿起自己面前的另一双筷子。
乔真才发现他很讲究地用了公筷。
她暗暗松口气，埋头扒拉饭菜。
陆铮点的凉拌油麦菜、西蓝花炒虾仁、葱爆牛肉……满满一桌子，都是家常菜式，清淡口味适合病人，又好吃下饭。
乔真扛着沉甸甸的旅行袋来疗养院，耗费不少精力，不由自主地多吃小半碗饭。
肚子填饱了，心也安定了，她的脸上露出餍足的愉悦，眯起眼睛喟叹一声。
有个人偏要像烦人的沙子一样，钻进她的眼缝里。
陆铮深邃的视线从她的脸上一扫而过，接着她睁大眼，看着陆铮勤快地收拾餐具。
此时此刻的陆铮令人无法联想到他是叱咤商界、人人敬畏的陆神，那被橙黄色灯光柔和了的眉眼，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煮夫。
家庭煮夫？乔真差点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硬撇着嘴忍住了。
都是假象。
陆铮人前正正经经，人后就是个八百个心眼子的疯狗。
可是乔母和另两位阿姨被表象蒙蔽，以为陆铮是个多优秀善良的人呢，夸奖他的声音就没断过。
“小伙子真是太能干了。”
“比我家儿子女婿可是强多了，叫他们带饭菜过来啊，重油重盐能咸死人，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一地垃圾还要我这个老太婆收拾呢！”
“是啊，当着外人的面，连最起码的做做样子都不会。”
乔母望着忙碌的陆铮，笑意从未从眼中褪去。
乔真心烦意乱地吐口气，扶乔母去洗漱，自己顺便收拾了一下，换上柔软的睡衣睡裤，拉出角落里的折叠床，摆在病床与墙之间的空隙。
折叠床仅仅七十厘米宽，她睡都勉强，陆铮应该没道理强留在都是女病人的病房里吧。
果然，陆铮收拾好垃圾，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对乔母她们打招呼，“时间不早，不打扰阿姨休息，我先回去了。”
乔真心里欢呼，却听乔母说道：“真真啊，送送人呀？”
她只能硬着头皮送陆铮下楼。
“三天假，所以我周四才会回去上班。”她特意强调道，暗示陆铮这几天别来烦她。
市区到疗养院一趟来回至少五个小时，不想累死就老老实实待在市区！
不知道陆铮听没听懂，只淡淡地“嗯”了声。
乔真小心拿捏着尺度，没敢多提，怕一不小心又戳爆了这颗炸弹。
陆铮挑起话茬，“你有考虑过给你妈妈换一家疗养院吗？”
乔真犹豫了一下，随后坚定地摇头，“这里还算可以，妈妈也熟悉了这里的人，贸然换一个新环境对她反而不好。”
陆铮瞥向乔真，昏黄的路灯让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但挡不住柔媚天成般的眉眼之间那股子倔强。
也是更致命的诱惑。
他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来到疗养院的停车场，停下脚步，声音沙哑，“你回去吧。”
“哦，陆总慢走。”乔真爽快地挥挥手。
她调头就要跑，陆铮喊住她，“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乔真心一冷，“我没忘。”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陆铮微微昂起下巴。
乔真看向三楼走廊，确定没有人后，踮起脚尖，敷衍地在陆铮的唇边轻点一下。
陆铮在她的腰侧捏了一把，转头上车。
乔真看着迈巴赫疾驰而去，长长地松口气，甩下所有烦恼，摆着淡淡的笑容，快步回到病房。
乔母身体不好，看了会儿电视就要睡觉了，乔真对另外两个病人颔首示意，然后拉上帘子，勉强制造出一个她们母女独处的空间。
乔母侧躺在床上，方便看到身边的女儿，伸手拉住她的手，欣慰地感慨道：“陆铮这个孩子真的很好，做事仔细贴心，会哄人开心，完全没有有钱人家出身的那种娇气自负，我看他绝对是个会过日子的好男人。”
乔真怔怔地望着乔母的脸，心里有根弦像是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震得她的心“砰砰”乱跳。
虽然陆铮拿乔母威胁她，看起来一切都是他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但是大半天下来，照顾乔母没有一点敷衍，也不曾有过一丁点不耐烦。
他有自私的目的，却又付出真心。
如此矛盾的人。
她心里更烦，不知如何接话，维持着笑容，抚摸着妈妈的手背。
乔母又道：“真真，有他照顾你，支持你，妈妈也就心安了。”
“妈？”乔真心里一慌。
医生说，乔母这样的病人，最需要信念与希望的支撑。别人心想事成，是皆大欢喜。对乔母来说，却是可以毫无挂念的挥别人世。
她忙笑着撒娇道：“妈，洛生快高考了，接下来上学工作谈恋爱，您想不想听未来的女婿和儿媳妇向您敬茶，甜甜地喊一声‘妈’？”
乔母长叹，浑浊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床头柜上他们母子三人的合照，“还要听你们的孩子喊我姥姥和奶奶呢。”
“是呢。”乔真点头。
乔母打了个哈欠，倦意沉沉来袭，闭眼睡去。
乔真看了她好一会儿，准备休息时，手机屏幕亮起。
陆铮发来微信，“睡了？”
乔真估摸着时间，陆铮这会儿距离市区还有好长一段路程，不咸不淡地回复，“集中精神开车，注意安全。”
接着又发了一条，“今天很累，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陆铮发来两个字，手机再也没了动静。
乔真闭上眼，可脑海里一幅幅场景挥之不去。
陆铮突然出现在疗养院，对乔母大献殷勤，强硬地威胁她，以及在树林里那一吻……
乔真用被子蒙住脑袋，掩住幽长的叹气声。
在这条注定没有未来的道路上，她和陆铮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她真的好怕自己会沉沦在陆铮编织的深渊里，万劫不复。
第二天清晨，乔真一夜没睡好，顶着略微发红的眼睛和黑眼圈，在卫生间里用遮瑕膏遮仔仔细细地遮住，又涂了口红，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不错，然后借口给乔母她们领早餐，埋头下楼。
“砰”，一从大楼出来，她撞到路人身上，连忙道歉。
“对不起……”她抬起头，瞳孔慢慢放大，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格外显眼的红点点，“陆……陆总，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