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流民与流寇
刚刚有几个人试着摸回康伦领，但他们只是刚刚越过边界线，就被界碑上突然闪烁的魔法辉光射成了焦炭。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虽然哥哥杰瑞已经试着捂住弟弟汤姆的眼睛，但还是没能避免汤姆看到那可怕的一幕。
“哥哥。”汤姆小声喊了一声，瘦小的身子使劲往杰瑞的怀中挤着。
“不怕汤姆不怕，没事的，乖。”杰瑞摸着汤姆干枯的褐色发丝说道，只是他的声音也已经虚弱不堪。
他们兄弟两人，或者说，他们这些被领主放逐的流民，在被放逐之前就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
据说这次被领主放逐的人足足有两百多人，但其中有一大半的人都累死在了半路上，杰瑞对‘两百’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但可以确定的是等他们到了边界处时，剩下的人群确实比出发前少了一半。
暗夜要来了。
杰瑞抱着汤姆往旁边死去没多久的一具尸体靠近了一点，借着尸体的余温去抵抗那如刮刀般的冷风。
刚才那几个人的死亡就好像是在一片湖上丢下一颗石子，最初确实掀起了一些波澜，但在波澜结束后，湖面就在此变得平静无波。
每个人脸上都只有麻木，仿佛那些死去的人都只是幻觉。
“哥哥，我饿。”
“乖，睡一会，睡着就不饿了。”杰瑞轻声回道。
如果可以的话，睡着就不要再醒来了。
这样他就不用再面对之后饥饿、寒冷、饥病、还有即将到来的黑夜、残忍的魔兽、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别的什么
一阵短促的哨声突然在树林中响起，这哨声就像落入湖面的第二颗石子，挤在一起的人群中再次出现短暂的骚乱。
十几个穿着兽皮布甲，手持着木矛木锤的男人从树林中钻了出来，他们飞快而熟练地把杰瑞和汤姆在内的流民围了起来，同时不断用铁木木矛敲打着地面或旁边的树干，像是一群牧民在制造动静驱赶羊群。
“起来！”
“都快点起来了！”
“别发呆！自己起来！别找麻烦！”
“特么的让你们起来听到没有？”
‘噗嗤——’
木矛扎进人体的声音响起，硬物在血肉中搅动的动静终于刺激到了这些刚被放逐的流民，他们就像是温顺的羊群般被十几个人手持着木矛驱赶着站起来，围成更挤的一团。
抱着弟弟的杰瑞被人群挤到了外圈，一根尖锐的木矛正好指着他的脑袋。
几个拿着木矛的人用木矛捅进人群，绵羊们被棍子扫开了，露出几条可以供人通过的路出来，那几个人便钻进人员，快速检查着每一个人的口鼻。
很快，脸上留着青黄鼻涕的流民被这些人提溜了出来——他们都是风咳症的患者。
紧接着，更多的噗嗤声响了起来，其中偶尔掺着几声无力的呻吟，但大部分饥病交加的人都没了哼唧的力气。
他们要捅死所有得病的人。
枪兵在人群中挤了个来回，不断有得了风咳症的人被提出来，杰瑞抱着汤姆低着头没有去看那些人，直到所有枪兵都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开始处理起那些已经得了风咳症的人。
杰瑞暗中松了口气。
然而又一根指来的木矛，让杰瑞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队长，这里还有一个！”新来的枪兵邀功似的喊道。
“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一声爆喝紧接着传来，还活着的绵羊随着声浪躁动着往反方向挪了几步。
于是那枪兵便伸手拽向杰瑞怀中的汤姆。
杰瑞下意识地侧过身子避开了枪兵的手，而这个动作立刻换来枪兵不耐烦的一脚，他抱着弟弟倒在了地上，旁边的流民随之散开一个半圈。
“玛德，老子一起捅死你们！”那枪兵啐了一口骂道，直接拎起木枪向两人扎去，打算直接来个一串二。
但这次有人抓住了他的木矛。
“队长？”枪兵愣了一下：“他怀里那个也染了风咳症。”
“我知道。”被称作队长的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杰瑞和汤姆兄弟两人，他一推枪兵，在腰上摸索片刻后掏出一把匕首丢在杰瑞的面前。
“想不想活下来。”队长指了指地上的匕首，“带着你弟弟一起。”
杰瑞看着莫名出现的瘦高男人，犹豫着点了点头。
队长咧嘴一笑，从旁边的羊群中随手拎出一只羊来，丢在杰瑞的面前：“杀了他，我就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
杰瑞愣住了，他看了看瘦高男人，又看了看地上的那把匕首，最后看向已经跪在地上在向周围的人磕头讨饶的羊。
没有任何犹豫，双眼发直的杰瑞放开汤姆，抓起地上的匕首扑倒了那只羊，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饿了两天的十岁流民。
普通人看不到的光晕在他手中的匕首上流动。
‘噗嗤——噗嗤——’
匕首刺进血肉又狠狠搅动的声音在众人的寂静中回荡，温热的鲜血溅在杰瑞的脸上，其中一滴落在他的嘴唇上，他下意识地舔了下唇角。
咸的。
带着股腥甜。
杰瑞丢开匕首，转而抬头看向队长，目光始终呆直。
队长看着干净利落杀掉一个人的杰瑞，脸上终于露出愉悦的笑容。
他指着杰瑞，回头对着自己带领的流寇说道：“看见没，这是个好苗子。”
“行了，跟我们走吧。”队长说道，指了指最外面的几个流民，“你们，把地上的尸体都背上，别想着跑，敢跑直接杀了你们，懂不懂！”
流民中响起一片支支吾吾的回应声，但队长本就没指望这些人能给出什么整齐洪亮的回答，于是他挥了挥手，流民背着尸体，枪兵压着流民向落日森林的北边走去。
杰瑞抱起弟弟汤姆，他四下看了一圈，略一犹豫后还是混进了流民的人流中。
很快就没人会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没人会记得是谁杀了谁。
因为他们只是一群羊。
“他们这是在干嘛？”荆囚声说道，扒开一片叶子看向外面的人群。
不久前荆囚声，霍普便遇到了这批队伍，起初他还以为这些人都是流民，还是霍普及时拉住了他，荆囚声才注意到那些拿着木枪站在外围的枪兵的职责并不是保护，而是押送。
这一路走来有不少流民都倒在了半路中，不管是直接累死的，还是尚在苟延残喘的，那些枪兵总是会停下来叫来另外几个流民把他们背起来或是拖走，而其中一大半流民都已经在拖着尸体。
答案并不如‘为了把他们带回营地安葬’那么美好，而是带着血淋淋的残酷。
霍普回道：“他们应该是为了黑莓豆在收集养料。”
荆囚声闻言一愣。
从尸体、腐肉上生长出来的黑莓豆。
那些已死的、半死的、以及拖着这些人的流民，都将是看押他们的流寇种植黑莓豆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