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天明，晨曦里还残留着夜的黑色和一丝朦胧，翠霞爸翠霞妈翠霞挂着大包小包悄悄地走出了村口去车站坐车。
从村里坐车到县城车站，再从县城车站坐车到临县车站，再从临县车站坐车到大女家的城郊，直到过了晌午，他们才一身奔波地来到大女儿家的庄头。
原先在本县担任县农技处科长的大女婿，被调到了这里，担任建设局的物资科科长，此时正在外省出差。
不习惯县里单元房的大女儿，不工作，带着已经五岁的儿子住到了孩子爸爸的老家，城郊结合地带，并在这里买下了带院子的农民房。
当他们出现在大女儿家地门口，大女儿惊喜地张大了嘴巴，似乎不相信似的看着眼前逃荒似的挂着大包小包的三人。
“爸妈，翠霞，你们怎么来了，快，快进来，怎么不稍个信来，家里出啥事了吗？”大女儿又惊奇又担心地问。
见爸妈个个皱着眉头，翠霞也不言不语越发焦急。
当她得知翠霞的事，忍不住骂起来，“你这死丫头，脑子坏了？”“你急啥，”“你姐夫很快要给你介绍对象的，”“明天赶紧去医院，”
又连忙安慰爸妈说：“没事的，爸妈，放心，霞小，还不懂事，估计被骗了，”
老两口不住的叹气。连忙去张罗午饭给他们吃的大姐，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翠霞，忍不住又要说时，被翠霞悄悄地拉了一下胳膊。
“姐，明天你先让爸妈回家，家里的牲口每天都要喂，也离不开人，有你陪着我就好了，别让爸妈跟着丢人了，我也想再休息两天再去医院。”翠霞似乎憋着口气悄悄地对着大姐说。
大姐想了想，确实也是，虽然爸是送她们俩来的，估摸着明天也就回去了，但妈跟着也是难受，孩子这几天我送到他奶奶家，也能腾出手来，就让爸妈先回去吧，让翠霞休息两天再去也好，身体太疲劳，做手术也不好。
晚饭时，翠霞大姐跟爸妈说了，翠霞妈是死活不同意，非要留下来照顾翠霞，但大姐和翠霞一起又劝又说，还是将工作做通了。
第二天一早，姐俩将爸妈送到了车站，尽管翠霞妈是一百个不放心，千叮咛万嘱托。爸妈一走，翠霞对大姐说的话，瞬间让大姐乱了手脚。
“姐，我不去医院，我要留着这孩子，”
“什么，你头昏了，”
“爸妈回家了，你暂时先不要稍信去，让他们担心，在你家里不方便，你就帮我在县城附近借个房子，我身上带着钱，我也可以找点活做，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你，你，你原来是骗爸妈先回去，你把孩子生下来，你想过没，你这一生就毁了。”
“不会毁的，姐，”
“听话翠霞，咱去把孩子拿掉，以后的路还长，咱们还可以找个更好的。结了婚你就知道了，什么爱情，什么喜欢都是狗屁，只有实实在在的生活，柴米油盐，鸡飞狗跳才是真的呀。”
“我不，大姐，我决定了，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承担，他不会不要我的，”翠霞似乎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说。
大姐千劝万劝，苦口婆心，情真意切始终都无法动摇翠霞一丝执着。
“你到底着什么魔了呀，”
大姐无法把她绑到医院，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妹妹拖着怀孕的身子去陌生的地方借房子住去找工作做呢？她只能把她留在家里。
翠霞的突然间消失，让连着很多天见不到找不着的华胜如失去了方向的乱投苍蝇到处乱冲乱撞。
而一次在村里出现遇见翠霞爸，刚想上去打声招呼就被这老汉摸起棍子要打断他的狗腿，吓的他落荒而逃。
在遭到翠霞爸的追赶后，华胜不敢在白天正大光明的进入村里，他在夜里悄悄地来，看着墙上的图案百思不得其解，在连着等了好几天都没有任何翠霞的音讯后，他慌了手脚。
翠霞到底去了哪里？
被爸妈急忙带着来大姐家的翠霞，来不及见华胜一面，华胜更不知道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虽然她偷偷地在临走前的夜晚，到他们约定的地方留下了记号，画下了大大圆圈里睡着个孩子的孩子图案，在临县的车站标了个小红旗。可经不住一场雨水的冲洗，等华胜看到时此时的图案只剩半个圆圈，和半个小红旗。
华胜的患得患失，身为妻子的美芳明显感觉到了。
晚上在家，让他把外面的衣服收进来，他竟把衣服抱了出去。让他烧个稀饭，他烧着烧着把锅里的水都烧干了还在那埋头烧。
忙得团团转的美芳大声地骂：“你魂掉了啊，你在做什么，”华胜才反应过来，连忙重新做起来。他的心理在纠结着翠霞的事情，那墙上的图案象个谜团一样在他心里解不开。
夜里，华胜趟在床上，夜不能寐，看着躺在旁边的老婆因白天的劳累早已呼吸声重，鼾声四起，他纠结的心纷乱无比。
他必须先找到翠霞，这是他杂乱无章的心里跳出的第一个明确目标。
可该怎么找呢？
白天，他对美芳说要去一些生产队转转，问问那里的村书记安排放映电影的计划。美芳说：“去吧，去吧，多放一部电影咱就多赚部钱，也免得你在家跟掉了魂似得，水随身带着，花生也抓把到包里，来不及吃饭的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吃个午饭，别省着回头胃坏了。”
华胜对美芳说：“知道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他不敢望她，他的心里有着愧疚。就这样华胜开始穿梭在各个乡村。
一天傍晚，又来到村里没想到又撞见了翠霞的爸妈。
他刚想躲起来，便被从地里干活回家的翠霞爸看见了，翠霞爸顿时如狮子暴发般，轮起手上的锄头就朝他打来，他吓的赶紧跳开，“你个畜生，你还敢来，”翠霞爸边骂边追着华胜。
“老头子，回来，回来，别让人看见了，”身后是翠霞妈的哭喊声。
华胜心慌地跑了，可他终日不得其解的圆圈图案瞬间解开了。他闭上眼，禁不住地“啊”了一声，翠霞怀孕了。
他是过来人，尽管每次在酣畅时小心不带小心，可毕竟没有采取完全的避孕措施，总是心存侥幸，年轻活力的翠霞怎么能不中呢。他的心一下子如被压上了铁球般沉重起来。
他还要找吗？找到了怎么办？不找又怎么办？翠霞会来找自己吗？翠霞会要那孩子吗？不要了或许就过去了，那万一要呢又怎么办？
那一个个问题如乱麻般在他的脑海里缠绕，他甚至不敢这个时候回家，随便的找了家路边的小饭店，想用酒来解那万般愁绪，直到喝得酩酊大醉，被人送回了家。
天下没有不散风的墙。
翠霞的事终究还是被人传了出来。村里在临县建筑工地做小工的小青年和从本地来的小青年常常嬉笑怒骂的打成一片，而本地的人就有翠霞大姐村庄的，随着翠霞的肚子日渐隆起，好事的人们便各种版本的流言飞起，再加上一直没有男人去看望翠霞，就更加重了他们的好奇。
更何况漂亮出众的女孩更受人关注。
在华胜各村放电影的闲聊中，华胜便听到了这个版本，一个漂亮海海到小姑娘，真他妈漂亮，可惜跟人大了肚子躲在姐姐家，要死要活呢。听说这姑娘也是咱们这一带的，因为她姐姐是咱们这里的，姐夫还当个官呢。
华胜便瞬间怔住了。
霞啊，霞，是你吗？你为什么不把孩子打了呢？你这个傻瓜，，，，
两个月过去了，华胜依然没有找来。
已经四个多月身孕的翠霞，肚子已经微微挺起来，她走出大姐家的大门似乎总无意间看到有人窥视她的身影，甚至村里的闲话也从大姐的只言片语中不经意间地露出来。
“关她什么事，我妹在我家生产，我高兴，霞，以后少理那些邻居，都是一帮没事嚼舌头的妇道人家。”
“霞，前面的张嫂再来借东借西，你就说咱家没有，别理她，谁知她来干嘛，在外就她能到处乱说，”
每每如此，翠霞都笑笑地对大姐说：“没事，姐，我不理她们，”而当她走回自己的房间，一个人坐在床边时，那忍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啪地滚落下来，心中对华胜的期盼越发深，她希望一个男人的出现来让她走得挺直腰杆，更希望这个男人的出现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肚子的孩子。
日出日落，她给自己打气，华胜，一定会来的，会找来的，华胜，不会丢下她不管的，她焦急地企盼着，动摇着，肯定着。
华胜的迟迟不出现，甚至激怒了大姐夫。
出差两个月回来的大姐夫得知此时后，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如花似玉的小姨子就这样给这个人玩弄了，甚至连后果都不用付？他把这笔账记到心理。
一个多月后，大姐夫因公事被派到翠霞家所在的县城，要在县城呆两三天，他按照老婆的吩咐去岳母家探望一下，还要为翠霞保住孩子的事情给二老保密，这个小姨子真的是傻瓜傻到一定程度了，无奈姐俩的坚持，他也只能如此。
可他同时留了下心，知道玩弄小姨子的那个华胜在附近不远的村，是放电影的，他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更重要的是他要让他知道翠霞现在的情况，让他给个准话，好让翠霞采取措施，毕竟现在是否要保留孩子还来得及选择。
几乎可以完全判定流言说的就是翠霞的华胜，虽然表面平静的什么事也没有，但心理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安稳。
他似乎比往常更加勤快地去各个村落联系放电影的业务。美芳看在眼里，以为他突然这么拼命去赚钱要给孩子攒说媳妇的钱呢，可越来越发现不对劲起来。
按理说电影放的多了，收入多了，交给家里的钱就要比往常多一些，可不但没有任何表示，就连平日里每个月都要交一笔钱给家里的，如今连续两个月华胜一分钱没交给家里了。
她不由得在想，现在放电影都不给钱了吗？还是他把钱都收起来了，他收钱干嘛？还要背着自己吗？一天晚上，美芳终于没忍住，问道：“最近看你经常出去，业务挺好的呀？”华胜手里端着碗稀饭喝。
“嗯，”美芳接着说：“那赚的钱呢？家里要买农药，孩子上学要交费用？”华胜心里慌了慌，端着的稀饭碗挡住了他红着的脸，他弱弱地说：“钱，钱还没发，发了再给你。”
“还没发，两个月了，还不发钱，这村里大队也她奶奶地糊弄人了，不行，我要去找他们算账，糊弄谁呢？”
“你，你别去，”华胜小声地说。
“就发了一点，”华胜似乎不情愿地将口袋里的钱拿出来递给美芳。
“呦，还藏起来了，两个月了，就发这点钱，他们再不发，看我去不去找，”说着去屋里乘饭去了。
华胜看着她的背影，不觉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