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灾厄（下）
鼎足关之西，群山之间。
弗里德里坐在马背上，巡视战场。
他的士兵们刚刚轻松挫败了，山匪们的伏击。
明明以雷霆之势剿灭了几个山头，充分展示了力量，他们怎么还敢如此？
大皇子颇为不解的想着。
这时，惊雷统领过来道：“将军，战场打扫完了，俘虏也全部活埋了。”
“嗯。集结部队，该续上自维持魔法了。”
“是。”
他走后，疾风统领过来躬身道：“将军，沙季快到了，我们该找个地方让将士们躲避一下才是。”
“嗯，我们去之前剿灭的那座山头，山体里应该有他们挖好的庇护之处。”
很快，士兵们聚集了过来。
步兵和骑兵虽然队列整齐，但眉宇之间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之感。
他们需要进食、喝水和休息。
弗里德里骑在马上，对着面前的数万士兵施展魔法。
“德普国特有军用魔法：自维持魔法！！！”
“啪塔！”“啪塔！”“啪塔！”……
连续有士兵在他施加完魔法后体力不支跌坐在原地，并大口喘着粗气。
嗯？不仅刚施展的魔法无效了，连强化魔法也失效了。
疾风统领脑子活络些，顿时想到了什么，说道：“将军，鼎足关……”
“不可能！”弗里德里比他还快也想得更多，“就算我把士兵全带出来，鼎足关也不可能这么快告破。
千米高墙加上城池级别的结界，他就是魔法大师来了，也得轰上半个月。
况且，敌军毁掉魔法原作甚么？自己花钱再费力的造一个新的？没那个必要。”
“那……”
“我知道，让还有力气的士兵带上不能行动的，跑不起来的马匹就地放弃，疾风还有力气的人马作先锋火速赶回鼎足关，探明情况立刻回禀。”
“是！”
“惊……”
他刚要接着下令，四周突然传来了喊杀声。
“敌袭！敌袭——”有人大喊道。
只见满山遍野的山匪如蚂蚁般涌来。
他们一直等在远处，第一波的伏击只是为了消耗他们的体力，当看见士兵们都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便知道机会来了，于是悄摸着上了已经没人看守的山头，等待着时机。
还没走远的疾风统领调转马头望向大皇子：“将军……”
往日的记忆纷纷闪过。
冉冉……
弗里德里深吸一口气，用出全身的力气吼道：“杀！”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原本瘫坐在地的、虚弱到杵着兵器的、在马上累到弯腰驼背的，在这一声怒吼中纷纷激发了潜能。
仿佛重新获得了魔法的加持，跟着怒吼这迎向了四面八方而来的敌人……
斯绝境，当勇！
鼎足关废墟，不，沙墟。
这里大半的建筑残骸都以被掩埋在沙土之下，只剩少量的破碎建筑露出了尖角。
有些建筑则因为过于矮小而幸运的被周围的楼宇保护的不错，因而只是灌满了沙子，整体的建筑轮廓还能看个大概。
宇此时所站立的就是这样一处地方——无忧憩店遗址，只是站在地上，她就已经身处四楼的那个房间里了。
靠在墙壁处有一个露出的头顶，看头发是个老人的。
她后面的血红沙地上漂浮着碎肢，皮肤是黑的。
而她的面前有一个沙坑，那是宇刚刚挖出来的，里面趴着一小个子的女人。
短发，小麦色的肌肤，裸露着肩膀和腰腹，裤子很短，大腿都露在外面。
她好像才十九岁。
宇想着。
啊，也是，她也不是最小的。
这鼎足关内还有着成千上万的比她还小的人呢：
早恋的男孩还没有从学院回来接受家人的打骂；
适龄的小女孩还没见过学校的样子，她的父母刚给她攒够学费；
因迟到而使用魔法的少女才刚刚开始工作，她还没来得及把上个月存下的前送父母的住处，她的小妹今年也该上学了；
还有坐在父母肩上满脸兴奋望着彩色结界的小孩、嗷嗷哭泣的婴儿、即将出生的胎儿……
比冉冉大的呢？那更多了：
伙房里刚把弗里德里奉若神明的小伙们，还等着讨好他好学到更多高档的菜；
魔研院的老院长恐怕还没完成他的研究吧，他还帮了我不少忙；
等着儿子回来的母亲、期待着一双女儿都成为魔法高材生的父亲、抱着孙辈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
为什么？他们过的明明也不幸福。
这场月初的风暴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不过它依然会继续向着世界尽头刮去，并以一种虽然会减弱但减弱的速度不合常理的状态覆盖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风暴之后只剩下夹杂着砂砾的微风——仍然有五六级的强度。
高束的马尾和两鬓的长发随风飘荡，宇低着头，不见表情，但能看到下翘的嘴角。
她在刚才的浩劫中也被碎石砸中，被砂砾切割。
这使得她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布条，整个后背更是完全裸露，但却依然洁白无瑕，身上的其它裸露的部位也都依然白皙。
“咻——”
一杆银黑的长枪拖着尾炎破空而来，插在她与冉冉之间的沙地上。
溅起的砂砾淹没了玉足。
松开紧握的拳头，露出被自己掐得通红的手掌。
宇没有握住长枪，而是触碰了它的尾部——那有一个底座样的结构裹住了长枪的末端。
凸起的底座化作了点点微光飘在四周。
她静静聆听着它们的声音：
“宇，这是我用微光给你制作的武器。
由强相互作用聚集中子构成，表面用弱电作用束缚方便你携带和存放。
虽然是由中子构成但不会像你记忆中的金箍棒那样重，因为里面依然有足够多的空隙以减轻质量。
不过也因为如此它不能承受你全力。我计算的结果显示，你最高可以借助它施展673的力量。
下面是我在龙头城的试探性发展进度报告：
经尝试，所有的宏观力学原理的应用不受到阻碍；
经尝试，所有的生物改造、原生化设计、遗传物质微调皆失败。
经尝试，现有的低能物质相互作用不受限制；
下一步，将尝试高能物质相互作用。
然而，有一些必须的物质我还没有获得，其中之一是铯榴石。
龙头城的人替我找到了疑似的样品带回来，用于确认以方便他们从实物中习得辨认经验，从而大规模的寻找相应资源。
但是，它在运回的途中被劫了……”
静静听完，宇呼的吐了口气，抬手看了下手臂。
怎么感觉它又变唠叨了，明明本体还在我这。
心念一动，飘动的微光聚在手心。
“啧！不够洛奇思考用的啊——”
接下来她开始口述最近发生的事，让微光记录下来带回去，同时她着重描述了豆豆受伤的事。
说完之后，她看向沙坑中的冉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杆枪来得正是时候。
曾有万人交战的峡谷之中，此时遍地焦尸、零散的火焰、焦黑的大坑。
仅凭尸体根本无法分辨谁是山匪谁是帝国士兵。
经此一役，鼎足关以西的群山匪患不足为惧。
数量大减的山匪很快就被从各处迁徙过来的幻物挤压了生存空间，不得不从劫匪转职为幻物猎人来求存。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事了。
现在，山上的火焰还没有熄灭，在沙尘风暴到来之前它们还会顺着满山的枯草烧向远处。
所以那些残存的山匪得先在与山火的搏斗中活下来，因为没有预知能力的他们在同伴回来之前必会死守寨子。
目送着微光渐渐远去，宇俯身将倚靠在一旁墙边的豆豆背在身上。
漠伏尾钩突然侵入的时候，擦到了她们落脚的楼房。
虽然宇在第一时间就将豆豆抱在了怀里，但她依然只能护住她的一半。
身在空中腾挪闪躲之际终究有一些碎石砸中了她的后背、后脑……
幸运的是没有什么锐利的东西落到豆豆身上，因而豆豆只是昏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
不过由于后脑处的钝器损伤严重，所以豆豆此时依然是气若悬丝的垂危状态，只不过搏杀改造让她的细胞拥有了自由的命运。
对于豆豆的体细胞来说，它们能干什么不取决于它们在哪里以及它们的表型，只取决于身体此时需要它们干什么。
宇背着豆豆在鼎足关里转悠着，她四下张望边走边找着什么。
得找几件衣服穿啊，她和豆豆现在和光着基本没什么两样。
一遍照着，一遍在心里分析着：
尾钩多半和风叟他们有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样一来是不是说明抓戈贡带来的灾厄应验在鼎足关上了？
这和戈贡真的有关系吗看起来一切都是那父女两所为。
嗯，现在看来城门口的伏击应该不是意外了，他们确实是为了携带什么东西进去，而且很小，因此那些膜翼、货物、随行人员原本就都是弃子，为的就是让他们两能够不受盘查的混入鼎足关。
宇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她在空中躲闪的时候看到了那六条尾钩夹住了什么东西才离去了。
那这么看来弗里德里带兵出去剿匪也是他们的杰作了。不，以那个漠伏的体量就算弗里德里在也阻止不了什么。毕竟，连我都没自信接那些尾钩一击，动量差的太多了，我恐怕会被打进地下3000米。
嗯，除非他能在尾钩进来的瞬间施展足够强的魔法拦住它，但根据我在魔研院看到的资料，他绝对没有那个时间。
这就是说弗里德里的离开是个巧合……
总算还有人活着，也不算全灭。
这个世界比我预计的更加危险了，居然还有那样庞大恐怖的生物，对上那样的巨兽我绝对没有办法在保护好豆豆的同时击杀它。
被它扫中一下，我恐怕都得很久才能回到战场。
唉！生物力场，想要！
早知道这里的力量体系这么夸张就不带豆豆来了，她在这太脆弱了。
除了洛奇那边，我也得想办法让豆豆学点魔法了，入乡随俗总是不错的，顺便我也学点。
总靠肉身力量还是不行的，毕竟也不是每次都能保证自己衣衫不全的时候周围是没什么人的。
而且魔法的花样也多啊，要是能摸清原理说不定能让洛奇反向破解这里的亚原子蜂群，将其纳为己用。
想到这里，她突然眼前一亮，拖着后背豆豆的屁股往上提了提。
对了，我要是把和魔法语相关的书直接送回龙头城让洛奇去研究不是比我自己瞎琢磨快的多吗？
到时候还可以让洛奇做几个发生器出来，里面记录好魔法语，要用的时候我直接说出对应的名字就行了。
嗯，找个机会试试。
对了，记录下声音再施展魔法就不用每次念叨魔法语了呀。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没见他们用过，没有记录声音的魔法语？
不太可能啊？
是了，这里的蜂群恐怕能识别出来是不是现场吟唱的，谁叫人家无处不在……
嗯，从洛奇的反馈来看，所谓的魔法荒漠应该也是有蜂群存在的。
也就是说有相应的指令禁止了蜂群在那片对应的区域响应魔法语，那戈贡又是怎么做到的？
掌握着真实的宇拥有和当地人截然不同的思路。
另一种魔法语！！！
如果那个戈贡是土生土长的永辉人的话，那么这个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若果他不是永辉人，那自不必多说。
话说回来，古文明的人为什么要设立这样一个世界。
而且还设立了魔法禁区，是为了掩藏什么吗？
可这个禁区又明显不是完全的禁，分明都留了后门……
呀，找到了。
她放下豆豆，双臂如飞的刨起了沙地。
根据周围冒尖尖的建筑遗骸，她判断这下面应该有一间服装店。
那家店所在的楼有多高来着？好像十二层的样子，可恶，这得挖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