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检讨
被点名道姓的沈董表情气得脖颈都泛着青紫，但迎着妻子双眸燃烧的火焰，他有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的确是他的错。
一开始他是因血缘，因为自己是沈家长子才接管了沈家。可一个男人，骨子里总是会追求权势的。尤其是像他沈越钧，只要稍稍一努力，权势是唾手可得。因此当他彻底掌控沈家，甚至带着沈家完成制造业的产业升级，成为全球智造领域的前三，缔造出属于自己商业帝国时，不免也有些刚愎自用了。
或许就是因此，也让他身边的人跟着染了一身的臭毛病。
前所未有的懊悔恍若海浪一般来袭，一下下的冲刷着他积年的傲慢，以致于沈董不自禁就缓缓垂下了脖颈，但话语却笃定无比：“这事我会给磊磊一个交代的，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的委屈。”
看着垂头丧气的丈夫，沈夫人眼里的火焰才熄灭了些，垂首闷闷道：“其实我也有错。我们明明只要自己稍微用点心，就能打听到的事情，可偏偏……”
喉咙都似乎被灼烧过一般，沈夫人声音都带着喑哑，却咬着牙逼着自己把话说完，“明明我们可以自己调查的，却习惯性的把事情交代助理办，习惯性的吩咐一句，就……就好像从未把磊磊放在心上一般，就好像吩咐助理去调查一个可有可无的商业合作伙伴。”
“整整一年了。”
这五个字一出口，夫妇两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难以形容的愧疚。
一年时间他们是琢磨好了磊磊回家后能否继承家业，能否联姻，能否继续跟l董维持好兄弟关系，沈谨是否以联姻方式回来……可这一件件基本上都能用利益两个字概括。
随着夫妇两人的沉默，无声的静寂在客房弥漫开来。
等沈谨敲门时，沈董才回过神来，示意沈夫人去补个妆，自己先出去应对。
打开门，沈董望着依旧西装笔挺的沈谨，眼神有些恼怒：“你怎么还穿这些衣服，就不能换一套？”
“沈董，”沈谨没错过对方那复杂中裹挟几分担忧的眼神，沉声诉说：“如何穿衣是他们的自由，也是我们的自由。磊磊不喜的只是某些态度，他要的不是你们因为愧疚去迁就他，而是尊重他。”
冷不丁听到这番话，沈董定定的看着沈谨，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因您动怒，沈物他们换衣服不提，还想小瑜换衣服。”沈谨缓慢开口，双眸带着显而易见的锋利，难得自己向来敬畏的爸爸冷脸相对：“小瑜哪怕再聪明乖巧，他也是个孩子，是一个梦想自己当霸总的小朋友。在他的理念里，穿小西装那就是小霸总，帅气的小霸总。”
“哪怕用入乡随俗这个理由，也没有简单粗暴换装的道理。因此石磊磊很生气，很郑重诉说自己盛怒的原因。”
脑海不自禁浮现石磊磊听到沈瑜哭声后，叉着腰恍若老母鸡护崽一般的模样，沈谨眼眸沉了沉，难得态度强硬，一字一顿的标明自己的态度：“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哪怕搁封建社会，就算您是帝王，小瑜好歹也是个小皇子，小皇子爱穿什么就穿什么，轮不到一个太监总管指手画脚！”
沈董闻言面色青一阵紫一阵，“你……”
沈谨冷声诉说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因沈董对石磊磊态度的郑重，沈物自觉他们犯了错，自然急急忙忙的修正。因此也找上了穿着一身奢品的沈瑜。
沈瑜虽然乖巧，但在小霸总问题上还是很执拗的，他认为模仿着爸爸的穿着，小西装小皮鞋，就是最帅的小总裁。说什么都不愿意换。
因临近吃饭的时间，沈物为了完美解决问题，态度就有些强硬。
吓得沈瑜当场就哭了。
哭声吸引了石磊磊，等石磊磊了解前因后果后就彻底爆发了，指着沈物劈头盖脸的骂，但字字在理。
复述完发生的事情后，沈谨瞧着表情难得变来变去的沈董，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坏心思的，想看向来面色不改的老父亲火冒三丈的样子，于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幽幽补充道：“自古以来，宦官容易干政。您若是不及时吸取经验教训，麻烦想想凤凰。”
“什么？”听到最后两个字，沈董是着实不解，“凤凰？”
沈谨轻咳了一声，“他的联想能力比较绝，已经狗血剧情，猜想权限滔天的沈物是不是您……咳咳咳……凤凰，慕容冲小字凤凰，据闻古代第一男后。”
沈董听到这话恍恍惚惚，红红火火，都顾不得换衣服了，就想要石磊磊当面聊聊。可惜石磊磊压根不理他，傲然的留个后脑勺，轻描淡写丢下一句惊雷：“反正我这段时间无业游民，小瑜留我身边培养培养感情。等你们把身边的事情处理好，再来。”
沈瑜还委屈着呢，揪着石磊磊的衣领，恹恹哒哒的喊了一声爸爸后，也有样学样的转身，留下个后脑勺给亲爸。
沈董脑中空白一瞬，绕到哥俩眼前，他刚想说说礼节教养问题，可转眸间望着眼圈还有些微红的沈瑜，浑身一僵。
沈瑜这幺儿有多崇拜他，他是知道的。
这孩子现在都不理他，足以见证真生气了。
都不敢去回想自己先前听到的话语，沈董压着心中燃烧的火气，努力和善的笑了笑，回应道：“好。你们兄弟……”
舌尖一顿，沈董抬眸看了眼身侧沈谨高大的身影，斟酌着开口：“兄弟三个好好培养培养感情。磊磊你带着弟弟可以玩。”
边说沈董表情带着托孤一般的决然，看向沈谨，语重心长，殷切叮嘱：“小谨，学习方面小瑜要是有不懂的，就问你。”
石磊磊听到这话到没抵触，“可以。”
沈谨侧眸看看满脸似乎写着“我和弟弟兄友弟恭，沈谨和沈瑜因为功课没准鸡飞狗跳”的话语，表情极其郑重的回道：“在学习方面，您绝对可以放心。”
沈瑜听到哥哥也答应下来，微微松口气。
瞧着终于又板着脸肃穆状的小霸总，石磊磊笑笑，牵着弟弟的手，“小霸总，走，咱们现在吃饭去！”
小霸总开心的点点头，自然而然去牵沈谨的手，然后昂头看看沈谨，又看看石磊磊，当即咧开嘴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子了，有两个哥哥。
一个可以陪他玩，一个可以陪他做作业！
“爸爸再见！”
沈谨看着弟弟终于露出笑脸了，礼节性的朝沈董颔首了一下，便跟着迈步离开了。
沈董：“？？？”
目送着兄弟三人远去的背影，沈董茫然的眨眨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夕阳余晖落在三人身上，带着些晕染的功效，带出些温馨的气氛，让人都不自禁感慨一句……
“哟，这一家三口的模样。”
听得耳畔炸响的话语，沈董叹口气。
对，他就想说这个！
一家三口。
可问题关键是他才是那个当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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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谨到达礼堂，看着热气腾腾的露天大厨房，眼神还是有些震惊的，觉得自己有一瞬间也像极了刘姥姥进大观园，对村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哟，这就是小谨是吧？长得可真不错。”
“这是磊磊你的弟弟，长得也好看。来，要什么形状的糕点，奶奶给你开个后门，先拿一个慢慢吃。”
“…………”
除却带着厨师帽忙碌的大厨外，很明显还有村妇在帮厨，不是洗碗就是摆着碗筷，每个人明明是无偿劳动，可眼里的纯碎热情是真的。只不过偶尔扯着嗓子大声说话，唾沫星子满天飞，有点不太合礼仪。
但分明没什么礼仪的一群人，无形之中就充满着浓浓的日常生活气息，带着显而易见的温馨。
沈谨侧眸看看带着沈瑜连吃带拿的石磊磊，只觉得对方是恍若鱼儿到了水中，别提有多畅快了。而他就只能跟着石磊磊一个个姨一个个姑甚至太奶奶的喊过去，有点像是莫得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表现还不错啊。”石磊磊趁着离饭点还早，带着自己两个弟弟，捧着开小灶的胜利果实，到一旁的空房间，别分赃边开解沈谨：“村里就这样。哪怕富裕了，能请厨师了，可要是摆流水宴，村里老老少少们都是会帮厨的。”
沈瑜历经换衣服事情后对石磊磊倒是亲昵了些，直接问道：“可是磊磊哥哥，我没有看到叔叔啊。”
“叔叔他们开宴的时候端盘子。”石磊磊说完拍了一下沈谨的肩膀，道：“咱们村里青壮年都是要端盘子的。轮到我哥了，他哪怕再成器也得回家端盘。”
沈谨闻言自然听得懂言外之意，僵着脸点点头：“若是村规风俗有这些要求，我……”
沉默了半晌，沈谨听得随风飘进屋内的声响，唇畔动了动。
瞧着沈谨欲言又止的模样，石磊磊气愤不已：“你是个男人吗？有话不能直说，藏藏掖掖什么样子？”
闻言，沈谨缓缓吁出一口气，木着脸问出心理话：“帮厨的时候，就不戴口罩吗？不觉得有点不卫生吗？”
石磊磊闻言静静看着沈谨，忽然噗嗤一笑，道：“老一辈在卫生方面的确有点不讲究的，至今也不用公筷。可你若是不喜，那就去安利去科普啊，要自己行动起来。没准下一代下下一代，就改变了呢。你不开口，谁知道你想要什么啊？”
“真的，你可以宣传科普的。本来流水宴都是一起办的。可现在孩子养的金贵，我们村就有专门儿童宴会标准餐呢！”
“你既然知道不卫生，你怎么不宣传？”沈谨闻言眉头一簇。
见状石磊磊一拍掌，觉得自己开了窍，明白为什么沈谨那么优秀都融不入石家了。
因为这些细节问题，哪怕沈谨同学掩藏的再好，可内心还是有些抵触的。
只不过这会是能开口说出来，表达自己的不喜了。
也勉强算一种进步吧。
“我这个环境长大的，我觉得很好啊。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小时候淘气猪圈都关过。”石磊磊说着又见缝插针案例抱错综艺举办的好处：“当然长大了，也觉得某些习惯是不好，比如老太爷那一辈儿，还留着拿筷子沾酒逗孩子的恶习呢。”
“这些事情我们自己说不管用，你要是请专家来，他们会听的。”
沈谨郑重无比的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于是接下来宴会，沈谨面上含笑，慢条斯理的吃饭，边默默记录不怎么合卫生的用餐习惯，打算等综艺举办之时，让专家逐条劝谏。
吃完饭，村民会议举办，大家在听闻沈家的优秀之处，哗然过后除了心理酸溜溜几句石来旺一家好命外，都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因此全都笑呵呵的通过沈谨认祖归宗，以及石磊磊以养子的身份依旧享受村福利等等事情。
于是，第一次见面也算圆满结束。
石磊磊挥手送走依依不舍的沈家夫妇，揉揉自家弟弟的小脑袋，“哥，带你去玩。”
沈谨板着脸，递过一张作息表，冷声道：“小瑜的日常作息表，你必须按着时间表来执行。”
石磊磊一看从六点半到晚上八点半，全都安排密密麻麻的表格，磨牙：“沈谨，你疯了吧？”难怪小说里我一拐弟弟就跑了。
“这是经过科学计算的。”
“他才几岁啊，爱玩是天性。”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你这话是不是内涵我？”
沈谨不语，丢了个眼神示意人自己领会。
“弟弟，你也是我弟弟，知道吗？”
“按着村规，”沈谨看着叉腰一副老大状的石磊磊，凉凉道：“我都能制服村霸了，就你？我手下败将的败将。”
石磊磊：“我跟你拼了！”
看着针尖对麦芒的两人，石家夫妇默默偷走沈瑜就跑。
成年人的事情，他们不掺和。
还是大胖孙子，稀罕！
沈瑜：“…………”小霸总好烦恼哦，太受欢迎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石家岙几乎天天上演偷娃大战。
沈谨唯恐石磊磊把自己宝贝弟弟带歪了，回公司处理好事情，就直接飞回海城。
石磊磊万万没想到自己要跟沈谨抢作息表制作权，还得防着爸妈搞隔辈亲，忙得是团团转。
时间弹指而逝，敲定好的参与奖颁奖大典开始了。
石磊磊翻看着主持稿，做最后准备时，就见那个杀千刀的沈谨面色沉沉的来了，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黑，跟锅底一样的黑。
“你别一副我带歪小鱼儿的模样，他在演艺厅练琴呢！”
沈谨缓缓吁口气，“不是因为这事，网上有传言你被抱错了。”
“传就传呗。”石磊磊对此倒是无所谓，“就当为抱错综艺铺舆论了。再说了村里到底那么多人了，人多口杂，传出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最后一句石磊磊压低了声音，诉说道。
“可是谣言中并未出现沈家，反而说你亲生父母是捡垃圾的。”
石磊磊：“？？？”